第3章
「真的對不起。」
「學校那邊我幫你請假了，你家裏我也發了消息，說你這幾天去同學家住。
你在醫院安心養好傷再回去。」
「我想一直守在你身邊的，但是家裏臨時有事。」
「等明天有空了我就過來看你。」
「等我。」
「醒來給我發消息。」
「我們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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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什麼?明天我給你帶。」
我冷笑一聲，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第二天，紀辰果然如約趕來。
手裏還提著各種水果和零食。
我蜷在被窩裏，隻露出一個腦袋，眨巴著眼睛看他。
「好一點了嗎?」紀辰問。
與此同時，他心裏的聲音在說，「好可愛，想薅婉婉的小腦袋。」
我沒說話，還是眨巴著眼睛看他。
「怎麼了?哪裡還疼嗎?」
他皺起眉頭。
我搖搖頭，甕聲甕氣道，「你真不討厭我啦?」
紀辰怔了一下，嘴唇抿得緊緊的。
過了好一會，終於開口：
「我說了，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我隻是，隻是…」
他有些煩躁則擰起眉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最後兇巴巴地摞下一句：
「總之我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
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了。」
我沒有回應，隻是怔怔地望著他，看著看著，眼眶裏就掉下大朵的淚花。
「怎麼了?還是疼嗎?我讓醫生過來看看。
他手忙腳亂地想給我擦眼淚，心裏在說——
「不要再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掉了。」
我一把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整個人蜷成了一團，掩面放聲哭泣。
「你不討厭我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
明明我們以前那麼好。
為什麼忽然就再也不理我了?
為什麼忽然罵我?打我?
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
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
有幾次我都想著，乾脆就這麼死掉算了。
可是我們以前明明很好的呀?
明明我那麼喜歡你，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
這些話語，有一部分是真情流露。
在最開始被欺負的時候，我確實這樣想過。
但更多的，是證騙他的虛情假意。
無論他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造成的傷害都是無法抹滅的。
我永遠不會原諒這個人渣。
隻是我忽然意識到，我的痛楚似乎能讓他加倍地心疼、悔恨、愧疚、痛不欲生。
因此，我不介意故意揭開自己的血淋淋的傷疤，並告訴他：
這一切都是你親手造成的哦。
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
明明我可是非常「喜歡」你的，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呢?
果然，我從紀辰的心聲中，聽到無邊的悔意，和刀割般的痛楚。
他手忙腳亂、語無倫次地想要安慰我。
但嘴裏隻能吐出一句又一句乾巴巴的「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 不會再欺負你了。」「別哭好不好，求你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你 能好受一點。」
而在我說出那句「明明我那麼喜歡你」的時候，紀辰呼吸停滯了一秒。
下一秒，他露出狂喜的神情，一把摁住我的雙肩，把我困在床板和他雙臂圍出的 小小空間裏。
「你.…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我眼眶和鼻頭都紅紅的，故意扭過頭不看他，小聲道：「我、我說什麼了，我什 麼也沒說呀……」
紀辰的身體壓了下來，臉湊得離我很近，暖昧的吐息打在我通紅的耳朵上。
「乖婉婉，再說一遍好嗎...」
他用一種大灰狼哄騙小白兔的語氣誘哄著我。
我紅著臉，眼神飄忽，嘴硬道，「我，我說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細如蚊納。
紀辰輕笑出聲。
他在我耳邊輕輕吹氣，「嗯，我也特別特別喜歡你...」
這一次，不需要讀心術，我也能聽到紀辰如雷鳴般躍動的心跳聲。
12
出院那一天，紀辰拉著我的手，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在靠近學校後山那個廢棄倉庫時，我隱約猜到了他的驚喜會是什麼。
以前，他們霸淩我的時候，經常把我帶來這裏。
不過今天，這裏的女主角，應該換人了。
紀辰想要這種方式討我歡心，可我偏偏不想讓他好過。
在離廢棄倉庫不到200米的時候，我忽然停下了腳步，任憑他怎麼拉都止步不 前。
「怎麼了?」
當紀辰不解地轉身，看到的卻是滿臉淚水不停發抖的我。
他一下慌了手腳，忙問：「怎麼哭了?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要不我們回醫院 再讓醫生檢查一下?」
我掙開他的手，雙臂環抱住自己，蹲在地上不停地發抖，嘴裏邊不停地念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會乖乖聽話的。
你不要打我了好不好?我好疼啊。
我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
你告訴我錯在哪裡了，我會乖乖改正的，你不要再打我了好不好?」
紀辰所有的神情都僵在了臉上，宛若一個破碎的面具。
我聽到他的心臟撕裂的聲音。
他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他一直以來欺負我的地方。
而我被他逼到，僅僅是靠近這個地方，就條件反射般地害怕發抖。
我聽見紀辰的心像破了一個大洞，烈烈地鼓著寒風。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我，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認錯，發誓再也不會那麼對我了，解 釋來這個倉庫不是為了欺負我，而是有別的想讓我看的東西。
可當他的指尖試圖觸碰我的時候，我還是沒能克制住生理反應，「哇——」一 聲，吐了一地。
紀辰顫抖著收回手，眼角通紅。
但他還是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沒事了，別害怕，我不會再碰你了， 我不會再碰你了.. 」
13
最終我還是跟著紀辰進了倉庫裏。
果不其然，我看到那天霸淩我的女生，全都跪在地上。
地板上全是玻璃渣，她們就像那一天的我一樣，搖搖欲墜地跪在碎玻璃上，血流 了一地。
每個人身上都青青紫紫一大片，衣服還濕噠噠地滴著水。
顯然在我進來之前，已經有人將那天她們對我做的一切，全部還回去了。
在這群跪著的女生身後，站著紀辰的那群狐朋狗友。
他們神色都不太自在，見我進來帶著幾分諂媚的語氣道：「嫂子好。」
我別過臉不看他們。
從我走進倉庫起，紀辰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偷偷觀察著我的臉色。
見我興致不高的樣子，他臉上閃過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又露出討好的笑容。
「婉婉，我把欺負你的人都叫過來了。
你可以親自動手，把她們以前對你做的，全部還回去。」
我沒有說話，隻是冷著一張臉。
於是紀辰便親自動手折磨她們，隻為討我一笑。
椅腿一寸寸碾過葉儀雪的手，將指骨碾得粉碎的時候，她發出了絕望而淒厲的叫 喊。
「哥!她在騙你!她在騙你啊!
那個婊子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她隻是在利用你而已!」
她的聲音裏淬滿了怨毒和絕望：
「你以前那麼對她，她怎麼可能還會喜歡你?
她隻是在裝模作樣而已，你不要被她騙了啊，哥!」
我袖子下的手默默握成了拳頭，微微發顫。
但紀辰卻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毫不猶疑地一腳飛去，將葉儀雪踹得滿嘴是 血，牙齒都飛出去了幾顆。
「婉婉不是婊子。」
他抓起葉儀雪的頭髮，在她耳邊說道：「不要再讓我聽到你罵她的話。」
我握緊的拳頭又慢慢鬆開了。
紀辰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暴力機器，先是葉儀雪、然後是其他女生，接著是邊上站 著的那幾個，曾經管他叫「辰哥」的混混。
他一個也沒有放過，拳腳不斷落在他們身上。
沒有人敢反抗，一是此時的紀辰雙目通紅，像一頭已然失去了所有理性的猛獸； 二是紀家家大業大，敢反抗的話隻會迎來更可怕的報復。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紀辰才轉身朝我走來。
他身上都是血，大部分是其他人的，也有小部分是自己的。
他用飽含討好與希冀的目光望著我，像是一條叼回骨頭的小狗，搖著尾巴想要得 到主人的讚賞。
我垂下眸子，冷冷道：
「紀辰，我們還是分手吧。」
14
紀辰愣了一秒，隨即若無其事地說道，「婉婉，你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吧。我知 道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餐廳。你平時喜歡吃什麼?有忌口嗎..」
我不為所動，重複了一遍，「我們分手吧。」
紀辰露出了宛若受傷的幼獸般脆弱的神情。
他跪在我的腳邊，猶如祈求得到赦免的罪人一般，急切而卑微地懇求著。
「婉婉，對不起，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知道你還是恨我，你還是生我的氣。
我比他們每一個人都可惡，都該死。
你懲罰我好不好?你打我、罵我，怎麼樣我都不會還手的。
你想怎麼報復就怎麼報復我好嗎?
隻要你別不要我…..
有淚水落在我的足尖，燙得我後退了幾步。
「葉儀雪說的沒錯，我還是忘不了以前你對我做的那些事。」
我聽見自己空洞的聲音，回蕩在廢舊倉庫裏。
「我以為隻要互相喜歡，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可我發現，我根本過不去。
看到你，我就條件反射地覺得害怕、噁心、想吐、想逃；
哪怕你上一秒對我再好，我也總是覺得，你會在下一秒忽然翻臉，再次把我投 入地獄中。
和你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痛苦和噁心。
隻是看著你的臉，我都覺得呼吸困難，想哭想跑。
紀辰，我還是喜歡你，但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了。
除非，你想看著我死。」
我像一個殘忍的劊子手，對他下達了最後的審判。
紀辰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宛若靈魂被抽離了的空白。
過了許久，他終於低下頭顱。
「你走吧。」
他說。
每吐出一個字，我都能聽到心臟碎裂的聲音。
15
我還是騙了紀辰。
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
最初幫助他，純粹是出於同學情誼。
後來被霸淩，我對他隻有恐懼和憎恨。
而現在，更多是扭曲的復仇心作祟。
我要讓他在今後無數的午夜夢回中悔恨，明明曾經得到過我的愛，卻因自己扭曲 惡毒的行為，硬生生毀了這份感情，而痛不欲生。
得到了再失去，並且是自己親手毀掉的，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麼?
紀辰果然沒有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過。
但他常常發來各種自虐、自殘的照片。
照片裏的他瘦骨嶙峋，鮮血淋漓，完全看不出曾經意氣風發的模樣。
我知道這是他在「贖罪」,為曾經對我犯下的錯誤而懺悔。
我沒有理會他，也沒有制止他。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不會置喙。
畢竟，對我來說，他已經是無關緊要的路人了。
而我還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剩下的幾個月，我卯足了勁拼命學習，終於在高考的時候超常發揮，考上了理想 中的學校。
我要去往屬於我的，沒有汙穢的光明未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