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郎靖風那張英俊的臉僵了片刻:“惡心我親你?”
“不是不是,”白阮生怕傷人自尊,本能地否認,“是……”
郎靖風很快回過味兒,低低笑了一聲,接上白阮猛地咽回去的兩個字:“孕吐了,寶貝兒?”
“吃壞東西了。”白阮臉蛋一板,正想把郎靖風撵回教室上自習,這狼崽子卻把一隻手覆在他小腹上輕輕摸了摸,滿臉湧動著父愛,道:“郎小白,爸爸對不起你,不能讓你生下來。”
“瞎、瞎起什麼名字!?”白阮啪地抽開郎靖風的欠手,在錯誤激素的作用下本能地換用自己的手捂著肚子。
“你這動作……”郎靖風垂眼瞄著白阮的手。
怎麼還捂上肚子了!?白阮倒抽一口冷氣,雙手啪地往褲線上一按,竟是原地站了個軍姿。
郎靖風忍笑忍到肩膀發抖。
白阮惱羞成怒,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亮,揚手朝教室方向一指,執教三年來首次向學生爆粗:“你……給我滾進教室上課!馬上!”
“好好好——”郎靖風便宜佔盡舒爽無比,小奶狗似的鼓鼓面頰,好聲好氣地哄道,“我錯了,白老師沒懷上我的小狼崽兒,別生氣了。”
這歉道得還不如不道,白阮險些氣背過去,然而郎靖風已經跑回班級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正是沈嘉涵撞鬼的大課間,白阮準備好清淨符和畫往生陣用的粉筆,來到音樂教室。
華麗陰鬱的鋼琴聲透門而出,門外一個修長身影倚窗而立,是郎靖風。
“就知道你得來看。”郎靖風朝白阮走去,手一揚,丟過去一個黑黑的小東西,白阮條件反射地接住,攤開手一看,是顆話梅糖。
白阮:“……”
郎靖風:“吃吧,課間翻牆出去買的,買了一大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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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阮不愛吃糖,可這會兒一看見話梅糖,想到那酸酸的滋味,就是一陣饞意翻湧。
白阮咽了口唾沫,吞咽聲之響亮以郎靖風的耳力在一百米外都能聽見:“我不愛吃。”
郎靖風笑笑:“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聽見鋼琴聲了嗎?”白阮正色道。
“……沒。”郎靖風掏掏耳朵,“你聽見了?”
“嗯。”白阮一點頭,大大方方地推開音樂教室門探頭進去看了一眼,扭頭寬慰郎靖風道,“不用怕,不是厲鬼……就是普通的鬼。”
郎靖風被他逗樂了:“寶貝兒你知道你這話聽著有多欠揍嗎?”
白阮也有點兒想笑,走進音樂教室,十分目中無鬼地用粉筆在地上畫往生陣,郎靖風也跟進去,回手關上大門用背抵住,防止有學生誤入。
坐在琴凳上的鋼琴鬼滿面愁容地看著白阮,心知白阮要超度自己,縮著脖子起身想溜,蹲在地上畫陣的白阮卻忽然起身往他面前一站,掏出一張清淨符比劃了一下,嚴厲又不失禮貌地喝令道:“請你回去坐好。”
超級好欺負的鋼琴鬼噫嗚嗚噫地飄回琴凳上坐好,蜷得像隻皮皮蝦。
“我知道,你們鬼都天然排斥這個往生陣。”白阮職業病發,諄諄善誘道,“但往生對你來說是好事,往生意味著新的輪回,新的人生,難道你想一直過這種連個實體都沒有的生活嗎?往生去投個胎,真真正正活一次,不比你這樣好多了?”
郎靖風一陣腦仁疼。
鋼琴鬼點頭如搗蒜,活像個不敢反駁老師的老實學生,因為點得太用力,頭還滾到了鋼琴凳下。
“來,自己到陣裡站好。”白阮和藹地向鋼琴鬼招招手。
作者有話要說: 白軟軟:積極響應和諧社會的號召,不搞打打殺殺那一套,和諧驅鬼,文明執法。
第四十五章 收拾收拾準備返老還童。
鋼琴鬼畏縮地瞄著白阮。
他不是厲鬼, 設定上隻是一個對鋼琴執念未了, 太陽落山後在音樂教室彈琴的高中生, 沒有多大危害,隻是由於沈嘉涵從小學琴, 對音樂教室怪談的陰影最深,才被具現化出這麼一隻鬼。他打是打不過,逃也沒得逃, 隻得蔫頭耷腦地邁進陣裡。
鋼琴鬼細聲細氣地問:“能不能輕一點?”
“能,你別緊張,一點兒都不疼, 也不難受。”白阮放軟聲調,“幾秒鍾就過去了。”
鋼琴鬼在陣中搓著衣角, 白阮油然而生出一種在欺負老實人的感覺, 可陰靈身帶負面能量, 即便心無惡念,常駐某處也會導致該地風水紊亂, 對身處其間的活人有諸多不良影響, 不除是對二中的學生不負責任。
白阮激活往生陣,銀光漫過, 妖氣如溫潤的春水將陣中鬼影吞沒。
幾秒種後, 往生完畢, 超度者和鬼魂全程沒起衝突,簡直是教科書般的和諧超度,文明執法。
“呼……”白阮吐了口氣, 俯身撿起八張用過的清淨符。
“完事了?”郎靖風問。
“嗯,超度完了。”白阮轉身去教室牆角取拖布,“你抓緊時間吃飯。”
郎靖風掏出湿巾,蹲下擦地上白粉筆畫的往生陣,道:“歇著去,我擦。”
白阮還想撵他,胃裡又是一陣酸水翻湧,下意識地護著肚子走到第一排坐好,撫著胸口順氣。
“白老師,你晚上吃什麼?”郎靖風問。
“我帶草了。”白阮忍著惡心道,“你吃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郎靖風含笑道:“我買了幾包苜蓿草,地址填的二中,收件人寫的是你,下午快遞師傅告訴我已經送到收發室了,老師等會兒有空記得取一下。”
白阮聽見苜蓿草這仨字兒,瞬間就來了食欲——苜蓿草是給兔寶寶吃的,成年兔不吃,但孕兔是例外,苜蓿草是很好的孕期食物。可白阮對假孕一事抗拒非常,不止在郎靖風面前嘴硬,自欺也是一把好手,這兩天給兔寶寶們做苜蓿草飯時他都忍著奔流直下的口水,一反常態地一口不肯偷吃,仿佛在這個節骨眼上吃了苜蓿草就會損傷雄兔尊嚴似的。
這小狼崽子肯定是上網查了!白阮吸溜著口水,神色冷漠道:“買那個幹什麼,成年兔子不吃苜蓿草。”
郎靖風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盯著白阮,也不戳破,隻笑了笑,悠悠道:“嗯,給你家那些小朋友買的,我這當哥哥的在你們家住了兩天都沒想起來給小朋友備點兒見面禮,也太不合適了。”
白阮心知郎靖風隻是用這個當借口逗弄自己,但郎靖風不把沒成精的兔寶寶們當成預備兔子肉,言談舉止間似乎完全把兔寶寶們當成了和他平等的生物,這一點令白阮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畢竟就連雲清都會背著他吃紅燒兔頭,還會稱呼他家的兔寶寶們為“那些兔子”……白阮不會因為這個埋怨師父,畢竟除了兔妖誰也不會認為一隻普通的小兔子與自己是平等的,白阮完全理解這一點,但這不妨礙他被郎靖風無微不至的用心弄得眼眶微熱。
“我吃飯去了,老師記得取快遞。”地面的往生陣擦掉了,郎靖風把湿巾與面紙團成一團,精準地擲入幾米開外的垃圾桶,起身走出音樂教室。
郎靖風前腳邁出音樂教室的門,白阮後腳就把褲兜裡的話梅糖翻出來撕掉包裝塞進嘴裡,用酸酸甜甜的味道鎮壓大肆作亂的胃,又做賊似的溜到收發室取了快遞。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這幾天饞苜蓿草饞出心病的小白老師捧著一箱新鮮出爐的苜蓿草一路小跑到無人的天臺,在錯亂激素的作用下喀嚓喀嚓一口氣幹掉了一整包。
……
臨近期末,學習任務緊張,時間的流速仿佛也不知不覺地加快了,六月下旬的期末考試結束後,學生們迎來為期二十二天的暑假,這也是高二學生在高考前的最後一次長假。
郊外,雲真依山傍水的大宅中。
庭院側面的人工池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深黯的冷色,今年天氣湿熱得反常,天地間的最後一縷清風仿佛也被炙悶如實體的熱浪困住了,池面不起一絲波瀾,如同某種凝凍的膠體或鏡面,可一朵朵新雪般皎白的睡蓮卻被這樣死氣沉沉的湖反託得愈發美好,散發著植物獨有的、嫻靜而盎然的生機。
宅院大門緊閉,內裡上著銅闩,院中平整潔淨的石磚地面上繪制著一個佔據了五分之四院落面積的大陣,一些畫不下的線條甚至被擠到了人工池的另一邊,尚未完全幹涸的顏料在太陽暴曬下騰起草藥香氣,濃烈,卻並不難聞,聞久了還有種通體舒泰沁涼的感覺。
“師哥,東南邊再補一筆。”雲清坐在房檐下的藤椅上,愜意地享受著從廳堂裡吹出的空調涼風,雲真左手拎著一桶特調顏料,右手提著一支半人高的巨大毛筆,補畫陣法中不夠完美的地方,力求一次成功。
白阮原本還頂著暴曬跟在雲真後面想學點東西,可這是他假孕孕期的最後三天,沉浸在“即將分娩”的錯覺中的大腦忠實地履行著發放錯誤指令的職責,白阮跟著看了沒多一會兒就頭暈腦脹,雙腿酸軟發沉,被寸步不離守在旁邊觀察他狀況的郎靖風不由分說地扛回房檐下的陰涼處。
“我沒事兒。”白阮抹了把汗,還想溜過去看。
得道高人,在線畫陣,這場面可不是隨時都有得看的。
“老實歇著。”郎靖風臉一沉,語氣聽起來活像個滿腹怨氣的丈夫,正因懷胎九月的老婆不顧身體大著肚子滿世界瘋跑而深感不滿,“自己身體不方便不知道嗎,待會兒再暈過去。”
白阮還欲反駁,郎靖風已搬來一張藤椅放在白阮身後,強行把白阮按倒在藤椅上,抄起一把蒲扇將廳堂內吹出的空調涼風一個勁兒往白阮這邊扇,驚起雲清抱怨無數。
“再忍三天。”郎靖風一手打著扇子,一手飛快覆在白阮平坦的小腹上,露出個英俊又痞氣的笑,“生完就好了,老婆。”
“郎靖風!”白阮抓起一旁小茶幾上雲清喝空的馬克杯,往臺面上重重一放,聽覺效果約等於驚堂木,“你有完沒完?”
——他假孕這一個月郎靖風可沒輕撩他,連未來閨女郎小白大學讀哪個專業都計劃好了,萬事具備,隻欠一生。
郎靖風咬著嘴唇憋笑,專注給白阮扇風,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