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聽竹 3761 2024-11-15 13:41:45

我沒有說話。


沉默許久。


久到屋裡傳來媽媽的聲音:


「竹枝,咱們要回家了!」


我起身準備離開。


程之琰叫住我。


他從兜裡掏出那枚戒指,扔給我:


「拿去吧,除了你也沒人戴得上了。」


然後,是一句很小聲的:


「對不起。」


外面很黑。


他低著頭,頭髮耷拉著,好像在發呆。


嘆了口氣,我將戒指放在桌上。


「來了,媽媽。」


20.


大二的時候,聞時聽開始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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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為辯論社的主力,平常也很忙。


隻有吃飯的時候能稍微見一面。


「怎麼感覺放了個寒假更瘦了呢?」


他故作生氣地皺眉,給我夾了很多肉。


我笑嘻嘻阻止他:「吃不完啦吃不完啦!」


吃完飯,聞時聽給我買了杯奶茶:


「手那麼冰,暖一暖。」


熱意從手心傳至全身。


我喝了一口,朝他吐舌頭:


「好甜!」


聞時聽拉我的手:


「周末我要出省一趟。」


一愣,我疑惑:「去幹嘛?」


「秘密。」


他彎腰,將臉埋進我的頸窩。


有些癢。


我歪了歪頭:「好吧。」


室友上個學期幫我介紹了一個家教工作。


離學校有點遠。


但價格高,小孩也很可愛。


周六,我收拾好教學案例,和往常一樣先去站臺等公交車。


然後再叫車去家教地點。


周圍車子不多,網約車開得有些快。


我暈車,有點不舒服:「師傅,可以開慢一點嗎?」「沒什麼車,我開快點,你早點到。」


車速更快了。


我皺著眉,剛想說話,卻被一個急剎堵了回去。


沒來得及驚呼。


我順著慣性,頭狠狠撞上前坐,然後被安全帶大力扯回。


一陣暈眩。


睜開眼半晌,才發現車子撞上了前面的一輛大車。


師傅好像已經暈過去了。


前座慘不忍睹。


我叫了兩聲。


耳邊除了嗡鳴,再聽不見其他。


失去意識之前,我模模糊糊看到一個身影。


他張著嘴,好像在喊什麼。


橘紅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暈起一道道光圈。


21.


醒來是在醫院。


周身圍繞著消毒水的氣息。


我動了動,有些酸痛。


趴在床邊的室友聽到聲音抬起頭。


對視的那一刻,她眼裡湧出淚:


「竹枝,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


我搖搖頭:「沒有。」


她鬆了口氣:「那就好。我跟聞時聽說了,他現在在連夜趕回市裡。」


緩了一會兒,我想起一件事:


「送我過來的..」


「送你過來的是程之琰。」


室友說:「當時你們的車子已經開始漏油了,程之琰砸了車窗把你抱出來的。」


..他沒事吧?」


室友頓了一會兒:


「不太好,他抱你出來的時候,手臂被玻璃扎穿了,把你送過來的時候,他失血過多,暈倒了。」


問過醫生,我下床去隔壁病房看程之琰。


他躺在床上,紅髮顯得面色更加蒼白。


見他沒醒,我剛要離開,就見他艱難地睜開了眼。


看到我的瞬間,他眼裡燃起一簇星火:


「竹枝,你沒事吧?」


我走進病房,幫他叫了醫護。


「沒事..…謝謝你。」


難得的,他笑得靦腆:


「沒事就好。」相對無言。


醫護檢查了一遍,確認沒問題離開。


病房再次隻剩我和他兩個人。


囁嚅一會兒,我開口:「你沒事吧?」


程之琰深情地望著我:


「沒事,隻要你好好的,我這條命沒了都行。」


心裡有些酸澀。


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笑了幾聲:「所以你可以喜歡我一點嗎?」


「程之琰。」


我嘆了口氣:


「不要變成你最討厭的那種人。」


他愣了愣:


「對不起。」


「程之琰,你知道嗎,你現在老是對我說【對不起】。」


我坐在邊上,朝他微微一笑:


「可是,明知故犯的錯誤不是錯誤,是你的選擇。」


「竹枝..!


他的眼神裡有懇求,好像不希望我再說下去。


我無視,繼續道:


「小學的時候,你選擇自己的面子。初中,你選擇站在一邊隔岸觀火。高中,你選擇徐夏.


「別說了。」


他閉上了眼。


「你從來沒有堅定地選擇過我。而此刻,你的選擇對我來說不重要了。」


他好像哭了。


有水光盛在眼裡。


他說話,表情是那樣痛苦:


「我才是那個挾恩圖報的人。」


「你還恨我嗎?」


..不恨了。」


說完,我仰頭,長吸了口氣。


開門時撞見了站在外面的聞時聽。


他上前一步,抹去我的淚,將我抱進懷裡。第一次,我把助聽器的事告訴了其他人。


聞時聽吻我額頭,吻我流淚的眼睛。


「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


他從包裡拿出一副材料:


「這次我去海城找了一個聽力方面的專家,想為你調試一個新的助聽器。」


我吻他,直到再也流不出淚。


22.


大三,辯論社舉辦了周邊大學的友誼賽。


那場辯論的賽題很有意思:


【青梅竹馬抵得過/抵不過天降】


讓人意外的,對面的辯手裡,有程之琰。


車禍過後,我們再沒見過面。


他染回了黑髮,乾淨清爽的白襯衫,和從前大不一樣。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眼神微動。


他是正方一辯。


或許是第一次參與辯論。


他有些緊張。


辯題卻清晰有據。


直到後期,他竟也可以力挽狂瀾,抓住一個又一個我們的漏洞。


我感到很驚喜。


這場辯論打得異常精彩。


結束的時候,我拉著聞時聽,非常輕鬆愉快。


路上被人叫住。


回頭,程之琰站在不遠處。


他獨自站在樹的陰影下,有些落寞:


「竹枝,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我沒有動你的助聽器,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意料之外的問題。


我忽然想起初中。


那個時候,家裡沒錢,卻也不想依附程家。


理髮店的阿姨說我的頭髮很漂亮,濃密又烏黑。


讓我留長了賣給她。


我留了很久,留的很長。


有天數學課,我感覺背後有人在動我的頭髮。


回頭看到程之琰捏著剪刀,另一隻手舉著我被剪斷的頭髮。


笑得無害又驚悚。


我伸手去摸。


柔順的長髮變得參差不齊。


那天在學校,數學老師批評了他。


站在辦公室,我沒有哭。


回家的路上,眼淚被風吹乾。


那個時候,我暗暗發誓,再也不要喜歡程之琰了。


回過神,我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對他莞爾:


「程之琰,你今天的論述很不錯。」


「但我還是堅持我方的觀點。」


對面抬眼,我看見他眼中瑩瑩的淚光。


「你很久沒笑過了。」


他說。


23.


大四那年,我獲得了保研資格。


聞時聽創業風生水起。


京市的夏季陽光灼熱。


從圖書館出來,他帶著花接我回家。


我捧著花,回頭時,好像能看到走來的路。


程之琰番外


大學畢業後,為了管理家裡的公司,我出國進修。


飛機上,看著逐漸變得渺小的城市,我忽然想起小時候,我對戚竹枝說,以後要開飛機。


她表情懵懂又認真:「我相信你。」


逗得我哈哈大笑。


說起來,我第一眼見到戚竹枝,就喜歡上了她的眼睛。


又皺又舊的衣服,被刷的泛黃的鞋,和曬得有些黑的臉。


她好瘦。


是我見過最瘦,最黑的女孩子。


但是她抬眼看我的時候,黑漆漆的眸子好像在發光。


水一樣靈動。


我喜歡她。


但是我不能告訴別人。


因為她是鄉下來的孩子。


別人會嘲笑我。


我隻能偷偷從家裡拿一些水果,裝作不情願和媽媽出去逛街給她買公主裙。


後來她為了救我,聽不見了。


我很難過。


我告訴她:「我會永遠保護你,永遠對你好。」


我食言了。


從前的朋友說我喜歡一個鄉巴佬。


他們說:「鄉巴佬就該配鄉巴佬,程之琰喜歡鄉巴佬,程之琰也是鄉巴佬。」


我憤怒,委屈。


我開始嫌戚竹枝丟人,不想和她站在一起。


於是我對她說:「你別跟著我了。」


可她卻說:「程阿姨讓我監督你喝水。」


我感到憤怒。


「為什麼要聽我媽的話?你是我們家的狗嗎?」


說完才覺得過分了。


其實我不高興的原因,是她不是主動來找我的,而是因為我媽。


戚竹枝一直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


那時候她還在做聽力復檢,能聽懂的話不多。


但她聽明白了這句。


看到她錯愕又傷心的眼睛,我咽了口唾沫,不想道歉。


我覺得,道歉了,我就輸了。


反正戚竹枝離不開我。


她隻會粘著我。


我又錯了。


初中的時候,不知道誰傳出去了我和戚竹枝小時候開過娃娃親的笑話。


班裡躁動起來。


我覺得丟了面子,氣沖沖站到講臺上:


「誰說的?老子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老子討厭她!」


說完,我去看戚竹枝的表情。


她面無表情。


不傷心,不難過。


我更生氣了。


後來,班裡的人開始欺負她。


撕壞她的作業本,故意把水灑在她桌上….


我等著她來找我,讓我幫她。


我沒等到。


高中的時候,家裡人開我和她的玩笑。


我很生氣,開始和很多人談戀愛。


其中一個,是校花徐夏。


高考前,徐夏沖我撒嬌:「程哥,戚竹枝太討厭了,一個聾子英語考那麼高!」


我挑眉:「你學不過人家,還能怎麼樣?」


「討厭!人家聽說你是她家救命恩人,你去偷偷弄壞她的助聽器好不好?」


沉默了一會:「這是犯法……好吧,那你親我一口。」


就這樣,我按照專業人士的指導,調了她的助聽器。


我想看看,她什麼時候才會來找我幫忙。


可是她沒有。


她說她恨我。


說再也不要看到我。


想到這,我有些自嘲:


「程之琰,你真不是個東西。」


我早就永遠失去她了。


飛機落地。


我在那個國家待了五年。


第四年準備回國的時候,我聽到了戚竹枝和聞時聽結婚的消息。


她給我們家發了請帖。


猶豫幾秒,我和爸媽說:


「這邊學業挺忙的,我趕不回去了。」


我不想看到她站在別人邊上的樣子。


但我希望她幸福。


說起來挺可笑的。


她結婚那天,我偷偷給她卡裡匯了兩百萬。


被她退回了。


那個晚上,我在床上坐了一夜。


然後以戚竹枝的名義,把錢全部捐給了國內貧困地區的一所小學。


回國那年,爸把公司交給了我。


我忙得焦頭爛額。


偶然間聽說聞時聽的事業如日中天,已然成為非常年輕的企業家。


業內叫他新秀。


我不如他,隻能堪堪維持程氏。


公司穩定後,我開始做慈善。


資助給那些聽障兒童,和貧困地區的兒童。


全部以戚竹枝的名義。


有記者想來採訪我,被我拒絕。


「我隻是在贖罪,真正的捐款人是戚竹枝。」


再後來,我收養了一個聽障男孩。


他的眼睛很漂亮。


像一片清澈明亮的湖。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我已經四十多了。


這二十多年裡,我從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


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了。


大概是老天有眼。


那一年,我確診了胃癌。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這是我的命。


化療後期,我已經走不動路了。


某天,養子推著我去了一趟曾經的高中。


學校早就翻新了無數次。


很多設施與從前已經很不一樣了。我讓養子先走。


自己坐在輪椅上,看著遠處的一個身影。


那是戚竹枝。


她被聞時聽牽著,走在學校裡。


陽光透過樹縫。


她笑著,腳步越來越輕快。


我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她。


小跑著,笑著朝我招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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