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在意似的,低頭笑著跟她說了些什麼。
大嬸木然地點了點頭,緊緊捏著座位下袋子的手,鬆開了。
顧羨北抬起頭,沖我眨了眨眼。
然後又走到司機身邊,依然是幾句話,那個司機也點了點頭。
車速明顯開始放緩,慢慢開上跨江大橋,並往橋邊靠過去。
原來他是精神控制了大嬸和司機,打算等著靠到橋邊,就打碎窗戶,把炸彈扔下去。
我完全放下心來。
剛才著急,倒是忘了,狐狸有這種迷惑人的好本領。
不擾亂人類秩序,讓人類「主動放棄」互相傷害。好主意!
可沒想到的是,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大嬸像是被驚醒了一樣,渾身激動顫抖,猛地又抓緊了座位下的袋子。
不好!她要拉炸藥了!
但車還在橋中間。
我沖了過去,使出全身的力氣,和周圍的乘客一起,按住已經癲狂的大嬸。
「快!快下車!」司機打開了車門。
顧羨北從混亂中爬起來,抱住座位下的炸藥,飛快地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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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橋上都是車,他怎麼能跑下去呢!
我站起身,跟著跑出來。
看到在車流中穿梭的顧美北,我的心緊張得提到了嗓子眼。
「別過來!」他扭頭對我喊。
用力一拋,將炸彈扔向江面。
下一秒,嘭,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
我眼睜睜地看著滾滾濃煙在橋邊騰起,火光排山倒海地吞噬了周圍的一切。
周圍的一切。
包括顧美北。
而後,爆炸的碎裂物和衝擊波襲來,我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後腦劇痛,滿口血腥,耳邊還是爆炸的轟鳴。
我想翻身爬起來,但手腳無力。
隻能把脖子凹成一個扭曲的角度,拼命扭頭去看。
看不清,什麼都看不清。
剛才顧羨北站的地方,好像什麼都沒了。
一個絕望的念頭在我腦海中迴蕩:怎麼辦?顧羨北被炸死了?怎麼辦?
我抬起滿是血的手,拽著脖子裡掛的玉牌。
哭著喊著問:小叔!顧美北被炸死了!怎麼辦啊!
14
再醒過來,鼻尖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是醫院。
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被護士按住:「別亂動,你有腦震盪。」
我抓著她的手,急切地問:「顧羨北呢?他怎麼樣?」
「誰?」
「就是那個抱著炸彈下車的人,他怎麼樣?!」
護士笑了一下:「那個小伙子真幸運,受了點傷,問題不大。」
我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原來,原來顧美北沒事。
我就知道!
這個傲嬌幼稚的臭狐狸根本就沒那麼容易死。
他說他報完恩,還要繼續欺負我呢。
我抹了一把眼淚,央求著護士推我去看看他。
推開病房門,我滿心的歡喜,準備拍下這臭狐狸被包成木乃伊的傻樣子。
但看清那人的臉,我愣住了。
不是顧美北。
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我問護士,是不是走錯了。
她看了看病歷卡,沒錯啊,就是他,姜宇,抱著炸彈跑下車的人。
我難以置信。
爆炸彈下車的人,明明是顧美北。
那個站在橋邊,被炸彈吞噬,生死不明的人,明明是顧美北。
我央求著護士帶我找,一間病房一間病房地繼續找。
她很耐心,也很認真,但跟同事說起我的時候,她指了指腦袋。
是覺得我瘋了嗎?
確實是瘋了,我找遍了醫院,都沒找到顧羨北。
我甚至央求警察,調了那天橋上的監控。
但監控上明明白白,是那個叫姜宇的人,抱著炸彈跑下了車。
根本沒有顧美北的身影。
警察小哥寬慰地說,在爆炸中受了刺激,很正常的,好好配合治療就沒事了。
我還是不信。
我跑去調公交車的監控,就算炸彈不是他扔的,但我跟顧羨北一起上了公交車,總不能也沒有記錄吧。
真的沒有。
監控裡,從始至終,隻有我一個人。
哪有那個捏著我的臉,讓我給他點全家桶的顧美北啊?
我說不可能,我一個人,為什麼會邊說邊笑呢?
工作人員為難地看著我,說,會不會你是在打電話?或者——
或者就是瘋了。
兩種可能性,自己選吧。
我不甘心,去查小區監控,去查電梯監控,去查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
沒有什麼顧美北,也沒有什麼小叔。
就連我脖子上的玉牌,也消失不見了。
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存在過。
於是我慢慢也開始相信,顧羨北是我想像出來的。
因為連我媽都說,她最近根本都沒來看過我。
都是幻覺。
是我想像出了一個狐仙,給我暖腳,幫我擺平所有的難題。
也對啊,21世紀了,怎麼會有狐仙呢?我一遍遍對自己說。
但問題是,我家裡為什麼有一個狗窩?還有散了一地的狗玩具。
也是我產生幻覺的時候買的嗎?
我不明白。
我的心裡空蕩蕩的。
想不明白。
15
兩年時間過得很快。
特別當一個人是行屍走肉的時候。
當然也沒這麼誇張,隻是我總覺得,生活裡好像少了點什麼。
我儘量不去回想,但每次有朋友來我家,他們總會問一句:你養狗嗎?
我說不啊。
他們又會很奇怪地問,那你家為什麼有這麼多狗的東西。
是啊,為什麼?
他們看我又愣住了,總會露出惋惜的表情,覺得我是在炸彈事件裡受了刺激。
也許吧。
也許我真的應該養一隻狗了。
我站在寵物店裡看了半天。
小狗狗們都很可愛,也很漂亮。一個個拼命搖尾巴,很想被領養的樣子。
「比顧羨北還是差了點。」我小聲說,「但也不怪你們,他可是高貴純正的白狐。
我笑著沖他們眨眨眼。
我挑了個小薩摩。
準備抱狗的時候,手肘被人拉住了。
「餵!黃檬檬!你竟然背著我偷偷養狗。噫,它還這麼醜!」
我轉過身。
眼前是一張俊俏艷麗的臉。
此刻他皺著鼻子,嫌棄地看著我手邊的狗。
顧羨北。
我看到了,顧美北。
大白天的,竟然幻覺這麼嚴重了。我搖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不要薩摩了,換那個吧,小柯基。」我跟店員說。
顧美北又拍開我的手:「那隻也不準養!」
離大譜。
為什麼在我幻覺裡,這狐狸還是這麼能吃醋。
我不好意思地跟店主說,今天不買了,下次再來看。
回到家。
離譜也到家了。
顧羨北竟然跟在我屁股後面,擠進了房間。
他興沖沖地跑到臥室,扒拉著那些狗玩具,還化出狐身,雪白的一團在狗窩裡面打了個滾。
「這些你竟然都沒扔耶!」
他眨巴著圓溜溜的狐狸眼,歪著小腦袋看我。
「怎麼了?看到我回來,不開心?」
我木然地垂眸看他:「你是真的嗎?」
下一瞬,白狐毛茸茸的身軀拉長,化作修長高大的人形。
他走到我身邊,從背後摟住我,頭抵在我頸邊輕輕蹭著。
久違的雪鬆氣息縈繞在我周圍。
「黃檬檬,你是不是怪我離開太長時間,故意不認我了?」聲音似在撒嬌,又像蠱惑。
我瑟縮著躲開,又問了一遍:「你是真的嗎?」
「我是真的,我是真的,我是真的..」
顧羨北捧著我的臉,對我說了10086遍。
我還是不信。
「尾巴呢?給我看看。」
他背後嘩啦湧出好幾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打招呼似的,很興奮地往我身上纏。
「耳朵呢?給我摸摸。」
他腦袋上嘟地冒出兩團毛茸茸的耳朵。
我拉著他,左看右看。
「那你再給我叫一聲聽聽。」
顧羨北微揚起下巴:「喂,黃檬檬你別得寸進尺。」
「叫一聲!」
「嚶!」
我突然低低地笑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像斷了線似的淌落。
我一拳一拳砸在他胸口。
「耍我很有意思是嗎?騙我很有意思是嗎?你知道這兩年,我都以為自己瘋了嗎?
「我一直都在找你,但一直都找不到你。我怕你是假的,我更怕你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顧羨北也不躲,就筆直地站著,任我打。
等到我打得沒有力氣了,他用力把我摟在懷裡,像要把我揉進身體裡那樣用力。他在我頸邊留下一片濕意:「我都知道。我也一直想要回來。對不起,讓你等太久了。」
顧羨北摟著我窩在沙發裡,慢慢說出那場爆炸的真實情況。
原來他當時被炸得很嚴重,按小叔的說法,起碼3分熟。
好在是我用玉牌及時把小叔給召喚了過來,護住他的小命,沒讓他變成炭烤白狐。
本來養養就能好了,但不巧的是,剛好又應了天劫。
人類的炸彈也就炸個皮毛,天劫可是一道道打在了他的靈魂裡。
小仙貝幾乎丟掉了剩下半條小命。
聽到這些,我在心疼之餘,又有些怨念。
這麼難這麼苦的時刻,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不是都說好要在一起了嗎?
顧美北哎呀了一聲,故作輕鬆:「那不是,怕我挺不過去嘛。到時候白白讓你傷心。」
我恨不得要咬他一口:「你怕我傷心,抹掉了所有你存在過的痕跡,對吧?」
他抿了抿唇,嗯。
我氣笑了:「那你也抹掉我的記憶啊,隻有我一個人記得,我更傷心好嗎?!」
「那麼美好的記憶,你怎麼能捨得抹掉?」顧美北驟然提高了聲調。
他搖著頭,露出心痛的表情:「女人,你竟然這麼沒良心,還想忘記我。不行,我受傷了,必須要親親才能好起來。」
他捂著胸口,演技做作。
倒是盈盈潤潤的唇瓣,讓我確實很想一口親上去。
強忍住跟他和好的衝動,我坐直身體,雙手抱胸。
堅決抵制這種不反思、隻賣萌的惡劣行為。果然,顧美北停止飆戲。
他也坐直身體,貼著我的背,把我擁在懷裡,語氣認真:「我答應你,說好了在一起,以後都會在一起。」
我彈了一把他的耳朵:「這才是我的乖狐狸。」
17
給小白狐梳毛的時候,我發現了bug,這個白狐是假的!他懶散地翻了個身,露出圓滾滾的肚子:「別停呀。」
我拎起他的後頸皮,質問:「我家顧羨北的尾巴是八條,你有九條,說吧,你到底是誰?!」
小白狐夾著尾巴,嚶嚶嚶。
「我真的是顧美北,檬檬,我尾巴長齊了!」啊這…
我一直以為,小叔說他尾巴沒長齊,就像說小孩毛沒長齊,一種形容而已。
沒想到,顧美北是真的尾巴沒長齊!
他以前疏於修煉,這次扛過了天劫,才把第九條尾巴長出來。
「尾巴八條和九條,啥區別啊?」我問。
顧羨北想了想:「類似於你們人類,未成年和成年的區別吧。」
那.…我以前是撩了個兩百多歲的未成年?
離譜!
「我沒想到,你竟然知道我幾條尾巴。」顧美北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以前是不是老偷看我屁股?」
我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別瞎說,就幾回。」
顧美北湊到我耳邊,神神秘秘地問:「你想不想知道,有了九條尾巴,能幹什麼?」
能幹什麼?
能召喚神龍嗎?
我不在意地嗤笑。
沒想到顧美北突然把我壓在身下,眸色深沉:「有了九條尾巴,我就能生狐崽了o」
「黃檬檬,你當年要給我做絕育對吧?那筆帳,咱們好像還沒算清呢,嗯?」
離大譜!
我嚇得說都不會話:「不會吧,你不會是讓我給你...
瞬間腦補出一窩狐狸問我要奶喝的場景。
他勾唇壞笑:「不然呢,我可是公狐狸呀。」
「但我不是母狐狸!」我提出異議。
顧羨北動作不停,笑得越來越壞:「沒關係,小叔說你是我的命定之人,給我生狐崽沒問題的。」
時隔多年,我終於明白小叔當年說的「顧羨北以後能不能生狐崽,取決於我」是什麼意思了。
不不不。
我使出最後的力氣,推開顧美北。
「咱倆生出來的,會不會是串串啊?」
他一頓,眼睛危險地眯起來:「說了多少遍,小爺不是狗!是高貴純正的白狐!咱倆生的,那叫混血!」
哦.…那行吧……
我放棄抵抗。
下一秒,顧美北珍重又熱烈的親吻,如雨落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