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糖果是陸京安抱回來的一條流浪狗。

 

當時我剛穿過來。

 

他和原主的關係還勢同水火。

 

陸京安穿著雨衣，站在暴風雨中。

 

雨水順著他的發絲流過面頰，滴落在地。

 

小狗可憐兮兮地從他懷裏探出一顆圓溜溜的腦袋，可憐地嗷嗚叫著。

 

一人一狗狼狽至極。

 

「我可以養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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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對我提出的第一個請求。

 

恰巧那時我苦於陸京安對我防備太深，打算將這個作為突破口。

 

有了共同的興趣愛好，我和他的關係果然拉近了不少。

 

我們給小狗取名為「糖果」,意在甜甜蜜蜜。

 

給糖果洗澡時，我歪頭朝陸京安甜甜地笑：

 

「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都像蜜糖一樣甜。」

 

整整三年，我看著糖果從小不點長成了一大團。

 

那個暑假，我們約好了一起出去遛狗。

 

糖果在草坪上恣意奔跑，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車撞倒，血流成河。

 

永遠留在了那個夏天，那個日暮。

 

它臨死前還執著地望著我所在的方向，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似乎在疑惑：

 

主人怎麼還不來找它呢?

 

我被震懾在原地，難以動彈。

 

直到陸京安過來找我，我才發現自己渾身抖如篩糠。

 

我茫然地抬起頭，指著不遠的糖果，不確定地問他：「糖果..死了嗎?」

 

陸京安一言未發，隻是默默地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讓我繼續看那片鮮豔的血色。

 

後來，我們一起挖坑把糖果埋在了院裏，一出門就能看到的位置。

 

那是穿來書中世界，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近在咫尺，讓我膽戰心驚。

 

我以前把這裏的一切都當做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我對這裏沒有歸屬感。

 

隻有糖果是我一點一點親手養大的，是真切屬於我的。

 

現在，它不在了。

 

陸京安看出了我深藏的悲傷，他堅定地承諾我：

 

「元元，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如果有一天我要將你拋棄呢?」

 

「除非我死。」

 

一字一句言猶在耳，如今卻要應誓了。

 

13.

 

以往陸京安都是和我一起上學的。

 

這次他習慣性地還是要坐上副駕，卻被我伸手制止：「自個兒走路去吧。」

 

陸京安有一瞬的訝異，乖巧地下了車。

 

等他抵達時，已經上課半小時了。

 

他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教室門口，喊：「報告!」

 

給我們上課的老師最會看人下菜碟。

 

見我這次沒有和陸京安同行，就知道我厭棄了他。

 

冷聲道：

 

「去外面站著聽。」

 

陸京安低眉順眼，出去罰站。

 

下課後，一群人將他圍住，對他冷嘲熱諷。

 

「陸京安，你以前不是挺橫的嗎?」

 

「沒有了元元的庇護，誰會高看你一眼?」

 

他們說盡了難聽的話，陸京安始終漠然置之。

 

身姿挺拔，鶴立雞群。

 

那些人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開始動手動腳。

 

推操間，陸京安掛在脖子上的平安符掉了。

 

那是外婆辛辛苦苦給他求來的。

 

他彎腰去撿，被人一腳踩住手背上，疼得臉色發白。

 

閨蜜心生不忍，遲疑問道：

 

「元元，你真的不管他了嗎?」

 

我正欲起身，下一秒謝知春就從遠處跑過來。

 

扒開人群護住陸京安，抗議：

 

「你們不許這麼對他!」

 

我愣愣地望著窗外的那一幕，系統在我腦海裏說：

 

「你看，這就是劇情的力量，女主總會在適當的時機出現，成為男主的拯救神。

 

「次數多了，他遲早會愛上女主的。」

 

是呀，他遲早會愛上謝知春的。

 

等他愛上謝知春，厭棄我時，我就可以回家了。

 

14.

 

中午。

 

我和閨蜜打完飯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怎麼突然就和陸京安鬧掰了呢?」

 

「沒什麼,看他不順眼而已。」

 

我低眸，一聲不吭地拌著飯。

 

食堂的飯菜明明很香，我吃起來卻索然無味，味同嚼蠟。

 

閨蜜無奈地歎了聲：

 

「你啊，果然是被陸京安寵壞了。」

 

她知道，我的一日三餐都是陸京安親手包辦的。

 

閨蜜意味深長地瞅了我一眼：「你真的想好了嗎?

 

「習慣是一個很難剝離的東西。」 「那就用刀剮乾淨，總能戒掉的。」

閨蜜驀地噤聲。

 

陸京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手裏抱著個飯盒。

 

一雙狹長的黑眸泛著猩紅，眼裏閃爍著淚光，滿臉的悲戚。

 

他將飯盒放在桌上，然後又迅速退開。

 

「這是我給你帶的午飯，剛才拿去微波爐裏熱了一下。」

 

話落，他逃也似的跑開。

 

背影蕭瑟，滿是孤寂。

 

閨蜜瞅了瞅他，又瞅了瞅我，悲歎：

 

「嗨，史上最慘舔狗了。」

 

我喉頭一哽，酸澀氾濫開來。

 

15.

 

飯後。

 

陸京安在垃圾桶裏發現了他給我準備的午餐。

 

他朝我扯出一抹悲涼的笑來。

 

我面色冷漠：

 

「以後不要再做這種無意義的事了，我不需要。」

 

他臉色陰沉地垂下頭，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

 

我以為他終於忍受不了，要和我決裂了。

 

結果他隻是強撐著扯出一抹笑，問我：

 

「是不是今天的飯菜不合你口味啊?我明天改進。」

 

我的呼吸猛然停滯。

 

深吸一口氣後，我厭惡地開口：

 

「陸京安，你不懂人話嗎?

 

「我討厭你，厭煩你，你不要總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在我身上，好不好?!」

 

結果這廝兒隻是無所謂地笑：

 

「我知道啊。」

 

他滿不在乎的模樣，讓我心中一堵，罵人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

 

「可是我離不開你呀，元元。

 

「失去你就像是魚兒離開了水，我的人生將毫無意義。」

 

離不開?

 

怎麼會離不開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是誰的唯一。

 

陸京安依舊我行我素。

 

真應了他那句話：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隻求你不要離開我。」

 

計畫一再受到阻礙。

 

我回家的日子遙遙無期。

 

16.

 

轉折發生在我生日那天。

 

他們在豪爵酒吧為我慶生。

 

這段時間以來，我心中藏了太多苦，我想借此發洩。

 

一個不注意，居然喝醉了。

 

我栽倒在沙發上，仰頭沖著燈光傻傻地笑。

 

原本喧囂的包廂驟然安靜下來。

 

一道黑影罩了下來。

 

一隻手從我的額頭沿著鼻樑、唇瓣到鎖骨，輕緩撫摸。

 

所到之處，帶起一陣戰慄。

 

我本能地噁心。

 

從混沌中找回一絲清明，隱約看清那人是陸霄。

 

我心神一凜，大力推操著他，怒吼：「滾!」

 

全身卻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力氣。

 

陸霄邪惡地笑：

 

「沈元，我饞你好久了，可你寧願身邊跟著一條狗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現在好了，你和陸京安鬧掰了，你就是我的了。」

 

他的語氣裏染著變態的佔有欲。

 

我氣得渾身發抖。

 

陸霄急不可耐地壓下身，想要將我「就地正法」。

 

心急之下，我還是喊出了那個心底最依賴的名字：

 

「陸京安!」

 

17.

 

我的尾音裏夾雜著恐懼的顫抖。

 

原本隻是奢望，誰知他下一秒奇跡般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霍然破開包廂的門，拎起陸霄的衣領，狠狠一拳揍在他臉上。

 

頓時，他鼻血亂飆。

 

陸霄踉蹌幾步，抹了一把鼻子，全是血。

 

頓時怒不可遏：「活膩了，居然敢打我!」

 

陸京安像一頭失控的野獸，脖子處青筋暴起，眼底嗜血：

 

「誰讓你動元元的?!」

 

陸霄毫不在意地冷哼一聲：

 

「陸沈兩家本來就有意聯姻，她遲早是我的，先動和後動有什麼區別?」

 

「人渣!禽獸!」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陸京安。

 

他抓住陸霄好一頓暴揍。

 

我裹緊外套看陸京安發瘋，一拳一腳都用足了力氣。

 

最後還是被我喊住，才沒將人給打死。

 

18.

 

因著這件事，我和陸京安關係緩和了好一段時間。

 

系統一再催促我：

 

「快點，你沒時間了。」

 

我抵擋不住劇情的力量。

 

當時間線進入正軌，男主勢必會愛上女主。

 

而作為幹擾了正常劇情的我，如同異類。

 

上次陸霄的事，就是天道對我發出的警告。

 

它讓我好好地走劇情。

 

不再是因為我需要回家而扮演惡毒女配。

 

系統說：

 

「高中畢業，就是所有劇情點的開始，再耽擱下去，你會死的。」

 

到時候再往這具軀體裏注入一個新的惡毒女配的靈魂。

 

隻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陸京安為我忙上忙下，不亦樂乎。

 

到底怎樣的結局，才配得上他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啊!

 

我想成為溫暖他的那把火，最終卻變成殺死他的那把刀。

 

「陸京安。」

 

我叫他的名字。

 

他便放下手中的活計，停下來安靜地等我發出指令。

 

「你能幫我去校門口買一份炒米粉嗎?我想吃了。」

 

這是我單方面虐待他以來，第一次對他提出要求。

 

陸京安喜不自勝，放下手中的東西出發了。

 

我翻身下床。

 

走到窗戶邊，看到他騎自行車的身影都帶著一分瀟灑。

 

我往窗玻璃上哈了口氣，手指移動，在上面寫下了「對不起」三個字。

 

19.

 

這是一個關鍵的劇情節點。

 

外婆要去世了。

 

她一死，陸京安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會隨之坍塌。

 

讓他見不到外婆最後一面，是唯一讓他恨我的辦法。

 

系統慨歎：「宿主，你終於成長了。」

 

可當我踏入外婆的病房，望見她慈祥的面容時，我又反悔了。

 

我怎麼可以這麼惡毒呢?

 

我深知見不到親人最後一面是哪般痛苦。

 

為了回家，我真的可以不擇手段嗎?

 

當年我就沒有見到外婆最後一面。

 

哪怕冒著死亡的風險，我也不應該如此殘忍。

 

陸京安剛出發不久，現在打電話叫他回來還來得及。

 

可是為什麼打不通呢?

 

陸京安永遠不會讓自己漏接我的電話。

 

我眼皮不停地跳動，內心也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無奈之下，我向系統求助。

 

它重複問我：

 

「你確定嗎?」

 

「破壞了這次關鍵劇情節點，你會錯失一次回家的機會，還可能會死。」

 

冰冷機械的聲音，在我腦海裏魔音一樣立體迴圈播放。

 

我捂著耳朵崩潰大叫：

 

「告訴我他在哪兒?!」

 

病房裏隻有我聲嘶力竭的哭喊。

 

「砰!」

 

醫生護士們被吸引過來：

 

「沈小姐，你沒事吧?」

 

系統終於肯告訴我陸京安的下落。

 

我在他人關切的目光中冷靜起身：「我沒事。」

 

20.

 

陸京安此刻正在遭受陸霄的報復。

 

我報了警。

 

吩咐司機迅速趕往校門口。

 

我緊張得手心裏全是冷汗。

 

高考結束了，高中畢業了。

 

天道要將劇情扳回正軌。

 

它知道我會臨時反悔，就故意安排了陸霄這一茬是嗎?

 

是不是我做任何努力，都無法與它抗衡?

 

巨大的悲哀鋪天蓋地襲來，將我狠狠擊潰。

 

車上掛著的平安符搖搖晃晃，似乎也在訴說我的無能。

 

平時去學校二十幾分鐘的路程，這次隻用了十分鐘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