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提著禮裙踩在厚實的地毯上,那樣高的高跟鞋落足上去都寂寥無聲,整個三樓 空蕩無人,推開門,不出意外地看見一抹熟悉的剪影。
宋錦城臨窗靠著,正在吸煙,嫋嫋的煙霧從他嘴中吐出,他的側臉依舊英俊無 比,我在進去前敲了敲門,他轉臉看我,然後順手將手裡的煙按在旁邊的煙灰缸 中,嗓音嘶啞,說了句抱歉。
我們沉默不語,他先開口:「你換了手機號?阿崎他們想聯系你都找不到人。」 頓了頓,補充一句,「那幾處房子聽說你都賣掉了,現在住在哪裡?」
我嗯了一聲,解釋:「我隻是怕舊事舊人在先生婚後被扯出來會給先生帶來困 擾,所以一並都處理了。」
他應該是喝醉了,眉心深深的蹙起來,我望著他眉間的那道褶皺,忍不住想,娶 了你最愛的人,到底為什麼,你還這樣不開心呢。
他目光沉沉地望著我,四目相對時我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他眼神一動,慢慢 地傾身朝我俯過來,我想逃開,可雙腿像是被死死地悍在地上,等他溫熱的吐息 撲到我臉上時,我絕望的順從地閉上眼,手近乎惶恐地拉住了他的前襟。
他結婚了,這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我內心的理智在歇斯底裡的吶喊,可我拒絕 不了他。
我永遠都拒絕不了他。
我努力了三年的防線,隻要一瞬間,隻要他一個眼神就潰不成軍,隻要那個人是 他。
我仰著臉閉著眼,感受他的唇息從我的唇邊擦過,埋在我的頸肩上,吐息溫熱,
他說:「對不起。」然後他推開我,目光似乎懊惱,他很少有這樣失去掌控和自 制的時候,他揉了揉額角,又說了一句,「抱歉,我喝醉了。」
我努力仰起唇角笑,像個小醜,我說:「沒關系。」
6
隔天我上了緋聞頭條,那時我才明白宋錦城那句對不起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有一個人的三樓,整個會場都是交好的媒體,可我和宋錦城被拍到了一張照 片,高清,我仰著臉閉著眼,他低頭俯身在我的肩頸間,額前的頭發微垂,遮住 眉眼,若不是極其熟悉的人,應該是認不出這是宋錦城的。
但這樣暖昧的照片,若沒有宋錦城授意,即使是媒體拍到的也沒人敢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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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紀人手機被打爆了,都在旁敲側擊這是誰,是不是我的男友,鋪天蓋地的罵 意順著網線傳送過來,墨北打電話過來將宋錦城狗血淋頭地罵了一頓,可我不悲 傷不惶恐,我隻是真心實意地疑惑,為什麼?我不明白宋錦城這樣做的意義在哪 裡?
幾天之後我明白了,因為我在一場活動遇見了董芸。
她看見我笑了起來,是真心實意的笑,還偷偷打趣我:「我看見那張照片啦,拍 得不錯,當年我和展崎打賭你是他的真命天女,展崎還笑話我,這麼多年,你們 是真配啊。」
我在那刻恍然大悟,悟了之後又替宋錦城心酸疼痛。
你看,這是宋錦城心心念念娶的心上人,可她不愛他。
她不愛他啊。
我想起那天宋錦城緊緊蹙起的眉心,他故意授意放出這張照片,無非是想拿我做 筏子,試探董芸的態度。我原先還在疑惑那樣大的一個頂級綜藝,為何會找我做 固定嘉賓,如今想來,應該是宋錦城給予的補償,我想他此刻一定非常的挫敗, 我看見眼前笑意盈盈的董芸,無比的肯定以及確認,她不愛他。
董芸轉身走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叫住她,她疑惑的轉身,我靜靜地望著 她,一字一句地解釋,我說:「董小姐,我和宋先生在他和您結婚前一年就斷 了,此後再也沒有見過面聯系過,那天那張照片,隻是個誤會。」頓了頓,我補 充一句,「您要記得,從和您結婚後,宋先生就沒有背叛過您。」
她張著嘴很驚詫地望著我,像是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隻有我自己知道為什麼,我想宋錦城可以拿我做筏子試探董芸,但我不忍心,讓 他愛的人這樣揣摩誤會他,若很久很久以後,他和董芸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
我也不能讓我成為他們之間的那根陳年舊刺。
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那麼你一定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但凡宋錦城能有握得幸 福的機會,我都想成全他。
我是真的真的,很希望他能幸福啊。
7
我在六個月後官宣了戀情,是和我一起參加綜藝的一位國民度很高的演員。他知 道我所有的事,很包容溫柔,生活工作上都能給我很好的建議,像個長輩諄諄教 導,和他在一起沒有什麼大的波瀾和起伏,但是很安心。
一年後我們結婚,結婚那天我在化妝室收到一個禮物,我經紀人吞吞吐吐的把它 交給我。我打開看了,是一個很普通的水晶球,水晶球裡保存了完整的煙花定格 的瞬間。那應該是很久之前,我和宋錦城站在世貿頂樓在外灘看煙花,當時感慨 了一句:「琉璃易碎彩雲散,這世上美麗的東西,都是轉瞬即逝。」
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如今他將煙花存在這水晶球裡,下面有一句親手寫的新婚 賀詞:
「願你如這煙花一樣,璀璨長久,幸福美滿。」
經紀人小艾在旁邊急得都結巴了:「我知道這很感動,你別衝動啊,別犯傻啊。
恰逢化妝室的門被推開,我的新郎站在門邊等我過去,我笑了笑,蓋上盒子朝他 走過去。
走向我自己的未來。
就像宋錦城說的那句,我要和他璀璨長久,幸福美滿。
番外——宋錦城
我將自己關在書房專心致志的做水晶球的時候,展崎過來找到我。
他看著滿滿一桌的材料,和垃圾桶、地板上被我扔得到處都是的廢棄半成品,樣 子很不能理解且不可思議,他問我:「阿城,你在做什麼?」
阿城,你在做什麼?
她結婚的消息被相熟的媒體透漏給我的時候,我連夜從洛杉磯飛了回來,等腦子 清醒過來時,我已經開車停在了她家樓下,坐在車裡望著她房子裡的燈光的時
候,我也是這樣問我自己,宋錦城,你在做什麼?
說實話我一直很討厭女人死纏爛打,當時和秦時分開後,我沒想過她能迅速處理 的那樣幹淨,她換了所有的聯系方式,賣了我給她買的幾處房產,處理的幹幹淨 淨。開始我並沒有發現,還是某一天,當時一個合作伙伴送了我一匣子珍珠,品 相號稱堪比1520年發現的奧維多珍珠。
我對這些東西一直沒什麼大的概念,當時卻不知道為什麼打開看了一眼,渾然而 成的珍珠一粒粒圓滾滾的鑲嵌在錦盒內。我突然想起秦時,她一向不喜歡穿金戴 銀,但是很喜歡珍珠,修長的脖子戴上渾圓的珍珠項鏈,皮膚白的像是能透出光 來。
偶爾在她那邊過夜,有時候清晨也會饒有趣味地倚在門口看她坐在梳妝臺前化
妝,漆黑的眉,上挑的眼角,嫣紅的唇,最後她展開首飾盒,纖長雪白的手指順 著玲瓏剔透的首飾盒一格一格的撫摸過去,各種各樣的珍珠耳環,一副副的挑出 來放在耳邊比劃,然後微側著身子轉向我,溫聲軟語地問:「這副好看嗎?」
精致圓潤的珍珠在她的耳下搖晃,配著那張臉,怎麼樣都是錦上添花的好看。
我身邊的女人不多,但從未斷過,秦時在我這眾多的女人之中,也算得上是極其 漂亮的,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她倉皇地避開保鏢來到我面前,強忍著羞澀看著 我自我介紹,說:「宋先生您好,我叫秦時。」
我的不悅在看見她臉的那一刻消弭。
那時她還小,似乎也才二十歲出頭,青嫩的能掐出水來,遠沒有如今的輕車熟
路,我至今好像仍能記得她臉上的紅暈,從耳上一直蔓延到頸中,渾身都怕的在 顫抖,但是是絕美的。
我馬上想起之前養的一隻剛滿月的豹貓,小小一團炸著毛顫抖著縮在人掌心中故 作兇狠的此牙咧嘴,秦時和那隻豹貓如出一轍,所以我衝潛伏在花園四處慢慢靠 過來的保鏢揮揮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
她順從的在我指尖閉上眼,一雙長睫翕動,像展翅欲飛的蝴蝶。
看到這匣子珍珠我就又想到了她,所以我獨獨將珍珠留下,遞給展崎,和他說: 「你幫我把這個給秦時。」頓了頓,我補充一句,「別告訴她是我送的。」
我在分開後送她禮物隻是單純地覺得這珍珠很適合她,但我不想讓她誤會,讓她 誤解這是我某種藕斷絲連的暗示。
我這個人,從來不吃回頭草。
隻是沒想到,展崎打了一通電話後,然後抬頭似笑非笑地望向我,說:「是空號。」
他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我兩眼,語氣調侃:「你不行了啊阿城,你的小情人換了 手機號都沒告訴你?」
不僅僅是手機號,她的微信私人號也換了。也不記得當時的心情是什麼樣,大概 是有點啼笑皆非吧,展崎將那匣子扔過來,和我說:「你自己送去吧,我懶得到 處找人,隻是單單為了送一匣子珍珠。」
我握著那個紅絲絨匣子顛了顛,然後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居然真的開車去了她的 住處。
我知道她那段時間沒有通告,我給她買的房產從郊區的別墅到市中心的平層 都有,那天我開車繞遍了整個城市,然後發現,她賣了所有的房子。
車子停在路邊的時候我怒極反笑,抬手將放在副駕駛車座上裝珍珠的那個匣子從 車窗扔出去,開著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做到她這個程度,傻子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
後來展崎提起她,也感慨說一句:「那個秦時平時不聲不響,倒也是個狠人,
我們原先猜她在你身邊夠久是因為她老實,如今看起來,她老實是因為她真的不
愛你啊,阿城。」
他向來喜歡看熱鬧並且嘴炮,逮著機會諷刺我幾句,我沒理他。
最後一次和她見面是在某個綜藝節目的招商會,我是最大的投資商,她和主創團 隊過來敬酒,後來在寂靜無人的三樓某個房間,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她:「你換 了手機號?阿崎他們想聯系你都找不到人。」頓了頓,補充一句,「那幾處房子 聽說你都賣掉了,現在住在哪裡?」
她嗯了一聲,輕聲解釋:「我隻是怕舊事舊人在先生婚後扯出來會給您帶來困 擾,所以一並都處理了。」
繞來繞去也沒有回答我她住在哪裡。
有點意興闌珊,需要我去專注的事情有很多,我無暇再去想一個被我隨手拋開的 女人。時間一天天過去,直到今天,我知道她要結婚。
2
秦時沒告訴我她住在哪裡,但沒有我查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