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睡醒了?」
「凌越,蒙晉這斯肯定是故意給他情人出氣,刺得我心口到現在都疼!」
我直起身,鼓著腮幫子抱怨:
「而且,而且..」
我低下頭嘟囔,聲音漸低,凌越貼耳過來:
「而且什麼?」
「還要休養整整兩年 ….」不能劇烈運動!!
這不就是要我老命嗎!邊上這麼個活色生香的男人,我竟然,我竟然兩年不能沾 染!
「你覺得悶?我帶你去附近鎮子瞧瞧?」 我搖搖頭,重新窩回他懷中。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跟你一起看山看水。」
一隻野鴨子從蘆葦蕩裡飛出,凌越快速扔出匕首,幾乎是在它探頭的同時就擊斃 了他。
他的身子繃得筆直,把我往懷中帶,警惕地環顧四周。
「凌越。」
我拉拉他的袖口,軟著嗓子說:
「我沒事,一隻野鴨而已。」
江邊寂靜,偶有幾聲蛙鳴,凌越依舊緊張地抱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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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任由他抱著,直到他緩下所有的不安。
我在將軍府失蹤那次著實嚇壞了他,直到過去半年了,一點風吹草動他都緊張得 不行。
不過這事兒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為了更好地保護我,凌越在我的忽悠下已經和 我同榻而眠了。
那日蒙晉當著沈君梅的面「殺」了我,又派人把我送到了凌越那兒。
凌越看著渾身是血的我,差點當場就殺了蒙晉,若不是我突然一咳,蒙晉早就 死在他刀下了。
我醒來時,蒙晉才和我說了原委。
沈君梅因為我的事情夜不能寐,甚至精神出現了問題。
衛祈年在發現她得了癔症之後已經下了決心要拋下我,幾次強調,不會納我入 宮,可沈君梅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再這樣下去,對她和腹中孩兒都是極為危險的。
所以幾人才做了這出戲。
「沒有提前告知,我很抱歉,主要是怕你演不出那種害怕焦躁的情緒。作為撫 慰,這是黃金千兩。」
我頭一回對金燦燦的元寶失了興趣,神色恹恹,蒙晉也隻當我是大病初愈並未在
意。
沈君梅去了心頭大患,自然是吃好喝好睡好了。
我和凌越也得以相守,看似結局美滿,可我隻覺得膽寒,若是衛祈年對我少一分 舊情,若是蒙晉的弟弟並未心悅於我,若是凌越隻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小侍衛。
那我今日,還能活著嗎?
我傷口止住血的第二天就和凌越離開了京城,我甚至都沒有去找冬青,也不敢去 找她。她身上的銀子應該夠她花銷,冬青是個聰明姑娘,她會活得很好。
剛上路的頭幾天,凌越幾乎夜夜無眠,他總是抱著刀坐在我身邊,守著我一宿又 一宿。
後來若不是我哭著求他睡會兒,他怕是得猝死。
如今倒是願意和我睡一塊了,可是夜裡隻要有一點聲響他就會醒,然後就是坐著 一宿。要不是我有一回被尿憋醒,我都不知道這個傻子,又不好好睡覺了。
有一天,凌越說:
「我們離開祈國,去西域如何?」
他小心看我臉色,生怕我露出不樂意來:
「西域的酒,聽說很特別,柔兒,可要去看看?」
我心下一軟,知道他在怕什麼,也知道他一直在自責當初沒有護好我。
我抱住忐忑不安的凌越,柔聲回他:
「好。」
我們去了西域、大理,還去了蒙古。
哦對了,在蒙古的時候,我的病終於好得差不多了。
於是在一個雪夜,我強迫了睡在我邊上的凌越。
他捂住身子臉紅的樣子還是那麼可愛,真是叫人,把持不住啊….
番外1
七年後。
「娘親!娘親!」
安樂邁著小腿跑來,我正準備抱她時,凌越搶先一步把女兒抱了起。
這人,怎麼還把我當個瓷娃娃似的。
我現在身子可是好得不得了!
我瞋他一眼,凌越笑了笑,溫聲問起安樂:
「怎麼啦?」
「虎子哥哥欺負我!」
小黑衝著柵欄外叫起來,我順著聲音看去,發現了探頭探腦的小虎。
這是隔壁張屠戶家的兒子,是我女兒的忠實舔狗。
「他哪裡欺負得了你,你不欺負他就不錯了!」
我衝虎子招手,示意他過來。
「娘親!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 安樂委屈地說。
「官老爺斷案還得聽雙方供詞呢,你一人說的可不算。來,小虎,和蘇姨說說, 怎麼回事?」
「蘇姨,是,是我不好,惹安樂生氣了。」
得了,虧我還想著幫他呢,這開口哪有直接認錯的。 小虎眼巴巴地看著安樂:
「安樂,我再也不說鄰村的小花比你好看了。你才是清水縣最好看的女娃娃。」
「哼。那你保證下次再也不說了。」 「我保證!」
我和凌越呆呆地看著他們: ...」
「虎子!吃飯了!」
隔壁王嬸子的大嗓門驚起一片飛鳥,虎子一溜煙就跑了回家。 院子裡寂靜了下來,隻有籠裡的母雞發出咕咕聲。
「噗!」
我終於憋不住,笑出了聲:
「安樂,你可真是,哪有你這麼臭美的?還清水縣最好看的女娃娃,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娘親壞!」
安樂漲紅了臉,氣急敗壞。凌越拍了下她的腦袋,教訓道:
「怎麼和你娘說話呢?」
「爹爹,你每次都幫著娘親說話,我究竟是不是你親生閨女啊。」
「安樂,爹爹不是和你說過嗎?家裡的第一條家規是什麼?」
凌越突如其來的嚴肅,唬的安樂一愣一愣,小嘴嘟囔:
「家裡娘親排第一,要事事以娘親為主,不得頂撞娘親。」
咳咳,這是什麼時候出的家規?
我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
「行了,記得就好,洗手吃飯。今天有你最愛吃的糖醋肉。」
安樂剛還萎靡不振的模樣,一下就變了,眼裡閃著星星,還不忘親自己爹爹一口
「爹爹真好。」
我在一旁痛心疾首,傻閨女!你爹這是在CPU 你啊!!
你還傻樂!
「娘子,給你炸了小魚,是今天在河裡現撈的。」
我眼睛一亮,忙跑上前挽住凌越的手臂。
「那你可有撒茴香粉?」
「有,那可不能忘。」
夕陽西下,伴著嫋嫋炊煙,和各家媳婦喚小子姑娘的聲音,暖人的餘暉灑進院子 0
小黑搖著尾巴,不一會兒,女主人就端著一碗拌了小魚和糖醋肉的飯來。
「小黑,多吃點,等你長大了,院子裡的雞鴨可都靠你護著了!」
「汪汪!」
「娘親!娘親!我今晚要和你睡!」
「不行!你都五歲了,怎麼還能和娘親一起睡呢?」
「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可是翠翠她比我大一歲都和娘親一起睡的。」
母女的拌嘴聲漸漸隱去,隨後屋內的燭火被吹熄。
小黑吃飽了,也打了個圈睡下。
又是一夜好夢。
番外2
安樂七歲那年,拜了個女夫子。
可夫子住在縣城裡,這邊過去縣城,至少得兩個時辰路。
所以我和凌越一商量,決定舉家搬往清水縣。
「這家不行,買不起,這家也買不起..一進的都要這麼老多?現在的物價怎麼 這麼貴?」
我在房屋冊子上一邊畫叉一邊抱怨著。
「娘子,別操心銀錢,你就選你最滿意的。」
凌越財大氣粗的口吻,像極了冬青,我不禁笑了。
「說大話,咱家現在哪來的錢?」
「有,有的。」
說完,凌越就拿出了一個匣子,我打開一看,差點沒被閃瞎。
裡面整整齊齊的碼著一排金磚!金磚!!
我立馬關上匣子,厲聲質問
「你哪裡來的?你去打劫了?」
「沒有,是正經收入.…
他的聲音漸低,一看就心虛!我眯起眼睛拉下他的衣領 「說,哪來的?」
凌越的唇線緊抿,我挑眉,小樣,在我面前膽敢知情不報,看大老爺我怎麼審你。
「快說!不說的話,你以後休想和我睡一屋了!」 「接,接懸賞的酬勞。」
「懸賞?」
見他眼神閃爍,我直接就是一個貼臉逼問: 「那是什麼?」
「江湖上的懸賞令,不久之前接的。這接下便不能再退了,不過你放心,對象都
不會是無辜之輩,都是些惡貫滿盈的人。」 江湖這詞,一聽就是腥風血雨…
「那,能不殺人麼?有沒有折中的法子?比如把他們抓了交給 ….
意識到話不對,我立刻吞下了官府二字,眼神黯淡了下來。
我們躲了快十年了,別說官府了,平時就是路上一個巡邏的官兵,我都要離的遠 遠的。
攬我入懷,拍著我的頭安撫:
「好,那便不殺,我隻斷他們臂膀,叫那些惡人以後不能再行惡事,如此可好? 」
第二日。
一直到夜幕西沉時,凌越都沒回來,我懸了一天的心都快崩潰了。
當他一身血的樣子出現時,我差點沒暈過去,在確認這些不是他自己的血後,我 連哭帶嚎道
「你騙我,你這哪裡是去斷人胳膊的,你指定是滅人全家了。」
「娘子。」
凌越丟了手裡的刀,急切的解釋道:
「沒,沒殺人,隻是任務消息出錯,人數突然多了好幾個,所以...! 「以後不許接了!嗚嗚嗚嗚,嚇死我了....」
「好好好,不接了,再也不接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那懸賞是截殺流竄過來的邪教,別的大俠都是一刀一個幹幹淨 淨。
就他,專斷人胳膊,斷完還撒上金瘡藥,確保不讓人流血死掉,這下倒是叫那些 人生不如死了。
臨江城官道。
數十個斷臂的人,躺在地上,他們雙腳被綁,嘴被襪子堵住。有些已經昏死過
去,有些眼神渙散,狀若痴兒。
巡查的官兵差點沒嚇傻,挨個檢查過後,發現這些都是千竹教的餘孽,遂全都打 包帶回了省城的大牢裡。
楊太守先是一喜,畢竟這十年間,千竹教可以說是害人不淺。
他抓了些邪教餘孽,怎麼說也是個大大的業績,可待他一審,裡邊居然混著兩個 左右護法!
在到他們說當今皇後,曾和千竹教的淵源頗深時,楊太守哪敢繼續審下去,一紙 飛書去京。
左右護法被押解進京,半月後,千竹教被蒙晉一鍋端了個幹淨,一個活口沒留。
可民間還是漸漸起了流言,皇後和千竹教勾結,竟拿少女心頭血煉制長春丹,以求容顏不老。
衛祈年一開始還壓著,但隨著朝廷官員彈劾,和四起的民怨,沈君梅最終還是被 廢了,蒙晉也因包庇罪被彈劾的丟了兵符。
十年未選秀的皇宮,在今夏,迎來了第一波秀女。
番外3
清水縣新開了家飯館,聽說是京裡開來的分店,特別的是,他家的招牌菜是炸小魚。
「客官,您的炸小魚,這是茴香粉,可以蘸著吃。」
「嗯~炸的火頭正好,特別是這茴香粉,可以說是點睛之筆,吃多少遍都不膩。 」
我笑眯眯的同小二說道,他一臉得意:
「那可不,咱這可都是京裡過來的秘方,聽說皇上都愛吃上一兩口!不過客官, 你每回來都吃這兩樣,會不會單調了些?要不試試別的?」
我含笑不語,就著一壺清酒,吃完了這盤炸小魚。 結賬時,我故作驚嘆:
「聽聞這家尋樓,東家是個女子?當真是厲害,若是能得一見,便好了。」 掌櫃手裡動作不停,剝了幾下算盤,衝我笑道:
「原本年底的時候,東家會來巡新店,不過今年,東家身子不便 …..」 我心間一緊,急忙問:
「可是有什麼事?」
他笑容更勝,「東家又懷了,下次巡店,說不定得要兩年後了。」 「好好好,這是大喜事。」
我愣在原地,強忍著泛酸的鼻尖和眼眶的熱淚,不住點頭: 「承惠,半兩銀子。」
走出尋樓,外頭小雪剛落,小二叫住我,遞上了一把油紙傘: 「雪天路滑,客官慢些走。」
我看了眼街對面走來的凌越,笑著拒了: 「無妨,我夫君來接我來了。」
「娘子。」
凌越柔聲喚我,我跑進他的傘裡。 「走吧,安樂該下學了吧?」
眼前男人輕輕裹住我的手,淡淡一笑。
「慢些走,還要半刻鍾才下學,來得及。」
「啊,今天我去市集買菜,虎子娘還送了我兩根排骨,晚上燉骨頭湯喝?」 「好。」
笑聲被風吹散,裹著雪花,一直飄向遠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