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是你喜歡的女生嗎?」媽媽笑眯眯地問他。 他嚇了一跳，趕緊擋住。

「沒有啊，我隨便畫畫。」 「是嗎?」

媽媽已經看穿了一切。

「她喜歡你嗎?」 周宴行愣了一下。

他知道，她肯定都懂了。

人有時候很奇怪，有些事，拼命藏在心裡，但是，又拼命想要說給人聽。 他沉默了一會兒，煩躁地轉了轉筆。

「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感覺她喜歡，有時候感覺不喜歡。」 她總是，若即若離的，有時給他希望，有時候又叫他灰心。

媽媽問他：「那你問她呀。」 周宴行不說話了。

媽媽忍不住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呢，請她來家裡玩吧 ?好好聊一聊，把話說清楚，人和人之間的聯系是很脆弱的，有些事要是不

肯說，藏在心裡，可能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他從來沒有帶過同學到家裡來。

突然邀請她來玩，不是很奇怪嗎? 想了許久。

第二天，他下樓，讓管家去定制了四十五份邀請函。 生日的前一天，他把邀請函放在了裴聽雨的桌上。

「周六我生日，來我家玩吧?」 她有些驚訝。

抬頭問他：「我?」

不是她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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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不想來?

他坐在桌上，決定道德綁架她：「反正，全班同學都會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就抱著籃球走了。

出去以後，他不放心地回頭，看見她拿著邀請函，翻來翻去地看。

她應該也會來吧?

她又沒有拒絕。

周六。

周家第一次來了這麼多人。

爸媽都在接待同學。

親自邀請了他們的周宴行卻獨自坐在一旁，興致缺缺。

天已經黑了，裴聽雨還是沒有來。

周宴行看著大門的方向，心越來越涼。

起身，第五次找到管家低聲詢問。

「有沒有一個叫裴聽雨的女生進來?或者有沒有人想進來，被你們給攔住了?」

管家擦了擦汗。

「沒有啊，我都去門口看了好多次了，真的沒有人來了。」

周宴行不再說話。

他知道她不會來了。

所以，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她連自己的生日都不願意來，甚至沒有知會一聲。

在她心裡，他隻是個無足輕重的路人罷了。

過了一會兒，他上樓，關了門。

一個人在琴房裡呆了一整晚。

周一回學校。

他冷著臉坐下，決定不再看她，把那份心思掐滅。

可是，這哪裡是他說掐滅就掐得滅的?

他一邊生氣，一邊暗暗期待她理一理他。

給他個解釋。

哪怕補一聲生日快樂。

算了，隻要跟他說句話，他就原諒她了。

但是，她始終沒有說什麼。

默默看著書，刷著題，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周宴行趴在桌上，好像生命力都被抽幹了。

這樣僵持了四五天。

有一天體育課，周宴行回教室拿籃球。

教室裡隻有裴聽雨一個人。

她生理期，肚子疼，正趴在桌上睡覺。

他無聲地走過去，看著她。

安靜漂亮的睡顏。 偶爾蹙眉。

大概是夢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了。

他一下就原諒她了。

還是喜歡。

還是不甘。

她有什麼錯呢?她隻是個愛學習的笨蛋而已。

起風了，白色窗簾被吹得輕輕地晃。

她睡得很沉。

所以，就算他說什麼,她也聽不見吧?

他忍不住，彎下腰，湊近她耳邊，輕輕說：「裴小雨，我喜歡你。」

她沒反應。

他有些失落。

很奇怪。

不想讓她聽見，又有點想讓她聽見。

周宴行拿過籃球，從後門出去了。

回頭看時，她好像動了動，但是，很快又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他沒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她。

那天下午，她就不見了。

之後，再也沒有回學校。

老師說，裴聽雨同學因為家裡人的緣故，轉學離開了。

她轉學了啊。

他愣住，好像一下踩空了。

那麼,再也見不到了吧?

其實，他有偷偷記下裴聽雨的電話號碼。

猶豫了好多天，卻沒有打給她。

自己在她生命裡，隻是個無足輕重的路人而已。

突然打電話給她，對她來說，隻是一種打擾吧?

那麼,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他把這件事藏於心底，再也沒有對誰說起過。

隻是，心裡永遠地空了一塊。

後來，他考上大學，在大二那年發歌，出道。

開啟了忙忙碌碌的藝人生活。

他有才華，歌又好聽，還高產，不出預料地爆火，一步步成了超一線男星。

創作，演唱會，通告，邀約，填滿了他的生活。

過去的那些同學，漸漸地斷了聯系。

高中時那一段沒能有個結局的故事，在心底深處漸漸落了灰。

直到有一天，他接了一個廣告。

負責給他造型的，是高中時的同學，他記得她叫童語，是裴聽雨的室友。

記憶重新鑽進腦海。

一切就像剛剛發生一樣新鮮。

他看著童語，回憶起過往，就忍不住地想到裴聽雨。 她還好嗎?現在在做什麼呢?

她有沒有在電視上看到過他?會不會聽他的歌? 這些問題塞滿了他的腦袋。

他才驚覺。

自己從來就沒有釋懷。

那段暗戀從來就沒有停止。

他跟童語寒暄了幾句，忍不住地，開始向她打聽裴聽雨，問她，裴聽雨為什麼突 然轉學。

她是她的室友啊，總該知道什麼吧? 可是童語表情很奇怪。

支支吾吾，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做完造型，她就不見了。

直到拍完廣告，他準備離開時，童語突然拉住了他。

她眼圈有點紅，問他：「你打聽裴聽雨幹什麼?」

他看著她的眼睛，這一次，他沒有撒謊，他說：「高中的時候，暗戀過她，後來 她突然轉學了，就挺好奇的。」

童語怔了怔，深吸一口氣，向他和盤託出。

那是他等了許多年的答案。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初的真相會是那樣的。

原來她的疏離，她的不近人情，都是因為..她被孤立了。

而白若惜，那個真正的霸凌者，卻在上個月的訪談中，說自己被霸凌，被人潑冷 水，罹患抑鬱症。

那時候，他還奇怪，記憶裡，白若惜明明一直都很活潑，朋友很多，怎麼會被霸 凌呢?

原來，她講的是自己對別人做過的事。

周宴行握緊了拳頭，止不住地想。

裴聽雨被澆冷水的時候，得有多疼啊。

那天她本來就疼。

連體育課都沒辦法上。

「對不起，那個時候，白若惜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其實我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 的，可是..…我想融入大家，我不想像聽雨那樣被孤立。

「我前年結婚，生了小孩，看著我的孩子，忽然想，要是她以後被人那樣皮膚， 該怎麼辦啊?我會瘋的。」

童語哽咽著，閉上嘴，再也說不出話。

周宴行看著她，許久，把一腔憤怒壓下去，給她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我會聯絡你的。」

回去以後，他打電話給了《秋日的約會》的導演。

這檔綜藝，邀請了包括白若惜在內的數十個明星。

原本他已經拒絕了。

但現在，他決定加入。

演一出好戲。

讓白若惜付出代價。

一切都很順利，童語答應幫忙，順便，還供出了一個幫著白若惜做了很多事的舔狗

林浩。

那是個敗家子，高中畢業以後，家裡的錢被他揮霍光了，現在還欠著一屁股債。

周宴行找到他，用優厚的條件，說服他參與到計劃中來。

然後，在中秋的前一周，撥通了那個，一直沒敢撥的電話。

「好久不見，裴聽雨同學。

「請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我真的，很想見到你……」

「還有，別的老同學們。」

明明已經很成熟了。

可是現在，他握著電話，好像回到了十七八歲的年紀。

喜歡著，又不敢說的年紀。

一年後。

周宴行帶著裴聽雨，回了家。

爸爸媽媽親自做了一大桌的菜，在門口等了又等。

直到兩個人影出現。

周媽媽拉著裴聽雨的手，笑得眼睛都不見了。

「真漂亮啊!」

她打了一下周宴行：「你當時畫那個小像，跟水猴子似的，害得我還擔心了一下 !」

裴聽雨茫然地問：「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周宴行趕緊把人搶過來，拉著她往屋裡走。

周爸爸站在後面，對周媽媽笑道：

「這臭小子，惦記了人家這麼多年，總算帶回家了。」

「是呀。」

周媽媽挽住周爸爸的胳膊，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真般配。」

那天晚上，周宴行帶著裴聽雨，坐在天臺上看星星。

她躺在他臂彎裡，跟他闲聊。

打著瞌睡，說起白若惜。

「她最近沒來騷擾我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來。」

「不會的，她再也不會來找你了，她現在，麻煩大著呢。」

白家投資失敗，欠了幾億的債務，她爸爸又中了風，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了。

白若惜現在，得一邊照顧中風的爸爸，一邊想辦法掙錢。

上次見到她，還是在某個煤老板的酒局上呢。

不過這種事，他不想跟裴聽雨說。

免得髒了她耳朵。

「雨寶?」

他輕輕喚了一聲。

她沒應。

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他看著她輕顫的眼睫毛，抿唇笑了笑。

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

愛意似春風，吹得人心裡暖洋洋的。

未來，他們將度過無數個這樣的夜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