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夏千語?”唐寧的眸色一亮,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上前一步,緊緊的擁住夏千語,低頭在她的耳邊動容的說道:“夏千語,我真的很高興。”
“恩,我知道。”夏千語輕輕點頭。
“夏千語,謝謝你,不管你為什麼過來,我真的很高興這時候你在我身邊、很感激你願意讓我抱抱。我……我沒有人可以說……”唐寧將下巴擱在夏千語的肩膀上,聲音不由自主的又是一陣沙啞。
“恩,我知道。”夏千語仍然隻有這句輕輕的、卻格外溫柔的話。
天之驕子的傲然少年,一夕之間家破人亡,他所承受的壓力已到極限。
若說家庭變故已是他不能承受的重壓,而父親的手術,便隻能用煎熬來形容了。手術的成功於他來說,不僅是唯一親人生的機會,更是心裡那份重壓的完全釋放。
他五個月以來的經歷,她曾用了十幾年來走完--從父親入獄、到她逃亡成長、再到努力翻盤,到最後眼看著他自殺身亡。
在得知他死亡消息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蹋了……
所以她懂,懂得這時候的唐寧,表面維持著最好的風度與教養、維持著對女友的理解與溫柔、維持著對工作最平靜的態度,他用這樣的平靜與溫柔,掩蓋著內心深處嚴重的不安與對外在支持力量的渴求。
而她的懂、她的陪伴與擁抱,讓唐寧終於不再強自壓抑、終於讓內心沉積五個月的不安找到出口……
她嘴角帶著笑意,一如往常的平靜而從容;而他則象個大孩子一樣,雙臂緊緊擁抱著她,好象所有的壓力與不安,全在這個擁抱裡化解於無形--或許是擁抱的力量、或許是夏千語在他的心裡就是這樣強大的存在。
有她在,他就可以安心。
*
唐寧開車送夏千語到機場的時候,機場的大屏幕正播放商務部與法國能源公司談判的新聞。
一身米白的香奈爾職業套裝,胸前掛著翻譯工作證,站在evan身邊,用流利的法語傳達著evan的意思;
優雅的法式發音讓人著迷,風採迫人的年輕自信模樣,不同於其它翻譯的沉穩內斂,讓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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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的位置原本最忌暄賓奪主,但一慣張揚的法國人卻喜歡上了這位漂亮得過分的年輕翻譯,她一臉英氣的站在沉穩而氣勢迫人的商務司長身邊,完全沒有搶鏡的感覺,隻覺得相得益彰、風彩卓然。
“你該為她驕傲。”夏千語微眯著眼睛,看著大屏幕上自信張揚的辦蔓,嘴角噙起清淺的笑意。
“當然,她會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翻譯官。”唐寧眸底的閃過復雜的情緒,隻是提起蘇蔓依然溫柔而驕傲。
“我進安檢了。”夏千語笑了笑,從他手裡接過行李箱,從容往安檢處走去。
“再見。”唐寧將目光從大屏幕上收了回來,快步追上夏千語,真到她進了安檢通道他才離開。
*
唐父是在手術後8小時醒來的。
雖然還是不能說話,但手可以動、頭可以動、眼睛可以眨,唐寧興奮得眼眶一片湿潤。
將父親轉入普通病房後,唐寧將父親昏迷後發生的事情簡要說了一下,告訴他公司現在運轉良好、夏千語對他很照顧、蘇蔓已經在商務部做翻譯。
唐晉旗沒有他想象的激動與高興,隻是平靜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用手勢告訴他,一切不爭,他還好就好。
“爸,一切都挺好。你慢慢修養,也很快就能恢復。”唐寧不理解父親的平靜,卻也開心父親不再為公司的事情操心焦慮。
唐晉旗輕輕點了點頭。在護士的提醒下,唐寧將床搖平,示意父親休息,等精神好一些再說話。
*
看著父親雖然滿頭白發,睡顏卻一片平靜,唐寧是完完全全的放下心來。
“手術順利。”唐寧給肖奕的信息隻有這短短四個字。
唐寧原本還想給蘇蔓打個電話,想起她在法國的行程,又不想影響她的工作狀態,所以最終還是沒打,隻給導師,也就是蘇蔓的父親發去信息,說是一切順利,感謝他的幫助與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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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電腦,郵箱裡躺著幾封秘書發過來的郵件,然後再無其它。
點開郵件,唐寧覺得自己仍無法完全平靜下來--還是做不到夏千語那樣,不讓任何事情影響情緒、不讓私人情緒影響工作。
“不過,除了父親,應該再沒有情緒可以影響我了吧,我會做到你這樣的。”
唐寧這次沒有強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態,合上電腦後,給夏千語發了一條消息:“還在飛機上吧?我爸已經醒了,還不會說話。會越來越好的。”
輕輕點擊發送,看著文字往寫關charlene名字的地方飛去,唐寧長長吐了口氣,又拉了椅子坐到父親的床邊--隻是這樣安靜的看著他,便感到一股心安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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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與家人之間,有時候真的很難選擇。而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的蘇蔓,不會明白這時候唐寧有多需要她在身邊。
曾經的唐寧也不明白,所以他理解蘇蔓,支持蘇蔓,隻是內心深處的隱隱失落,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
是誰說千語在知道自己的感情後會壓抑躲避呢?其實我覺得千語已經很勇敢的面對自己的感情,隻是她太過理智,她沒有壓抑自己的感情,卻並不用這樣的感情去影響唐寧的生活--愛他,是她自己的事情,她願意做一切為他好的事,隻為成全她愛的那個男孩,依然如故的溫暖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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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9 回不去了
唐晉旗在醫院觀察五天,身體正一天一天的往好的方向進展。看著父親能動了、能說話了、能笑了、能和他聊天了,唐寧突然有種回到過去錯覺--似乎破產與自殺的事情從未發生,他們父子一如往常的聊著他學校的趣事。
隻是手機裡每天會收到秘書發來的工作郵件又提醒著他,時間早已不同--父親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現在的寧達還在carlyle的手上。
真實的情況是,父親的後續治療還需要大量的金錢,他的工作不僅是為了理想、為了寧達的未來,還為了生存。
“小寧,手術費是千語付的嗎?”唐父對坐在桌邊處理工作的唐寧問道。
“不是,家裡的別墅和車都處理了,手術的費用是夠的。”唐寧從電腦裡抬起頭來,看著父親輕聲解釋道。
“恩,好,好孩子、好孩子……”唐晉旗的眼圈微潤,低聲說道:“公司的事,在商言商,千語能幫我們一把她自己也不虧。私人的事,爸沒臉找她。”
“爸,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就算欠她的,活著也有機會還不是,您當時……”唐寧看著父親,不禁有些埋怨。
“那孩子6歲,身上又沒錢,你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怎麼活?她能活下來是運氣、是運氣……”想起那年回家,發現這孩子丟了,而唐寧媽媽卻隻關心唐寧身上這並不算大的傷口,對夏琳的離開不聞不問,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去救老夏晚了一步,連他的孩子也弄丟了……
“小寧,我本來想你是男孩子,以後有機會遇到夏琳就好好照顧她。沒想到現在,卻要她來照顧你。”唐晉旗嘆了口氣,打心裡心疼夏千語。
“爸,夏千語現在不需要別人照顧,我也長大了不需要別人照顧,所以現在需要照顧的人是你,你就別再想過去的事情了。”唐寧看著父親溫柔的說道:“我推您出去曬曬太陽。”
“是啊,現在是爸需要人照顧了。”唐晉旗的眸色一陣黯然,卻也平靜的接受這樣的現實。
*
“小寧,這幾天我怎麼沒看到蔓蔓?你說她去法國出公差,也該回來了吧?”唐晉旗心裡其實想著,唐寧沒有以前的背景和經濟實力,那個洋娃娃似的英國女孩子,會不會把兒子給甩了,兒子怕自己擔心所以隻說去出差了。
否則,怎麼可能自己手術這樣的事情,做為準兒媳婦的她,連個人影也不見呢?
“還有兩天。她以實習生的身份第一次做商務部對外司長的第二翻譯,非常緊張。”唐寧說著,拿了手機打開國際新聞給父親看,蘇蔓在會議現場自信而出色的表現、會後記者採訪時卻隻知道埋頭看資料,思路全跟不上記者提問的緊張模樣,讓唐晉旗放下心來。
做為一個父親,他自然希望有人幫兒子分擔更多的壓力,但做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他也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他一個老人可以理解的。
隻要女孩子不會因為唐寧由王子變貧民而放棄這段感情,他也沒什麼話好說。
“說曹操曹操到呢,蔓蔓打電話過來了。”唐寧將響起的電話放到父親面前。
“快去接吧。”唐晉旗這才算是完全放下心來。
經此一事,他對商場上已經無力再戰,多年來獨自撫養唐寧長大,最後的希望不過是他的平安幸福而已。
*
“唐寧唐寧,伯父的手術怎麼樣?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打電話來問問的。”電話那邊是蘇蔓急切又抱歉的聲音。
“很順利,你看你不在、不問,也不影響手術結果不是?所以沒關系,我在新聞上看到會談現場的直播片段了,你表現非常好。有幾個地方你需要再注意一下:在聽發言人說話時,一定要看著發言人,不要盯著你的筆記本,雖然我知道你用耳朵在聽,用筆在記,但這樣對發言者顯得不太尊重,所以你要繼續訓練盲記。”
“在翻譯的時候,你的眼睛最好能看著發言人,以表示你對他的意思完全理解。在一段話快結束的時候,你要看你服務的對象,用眼神或肢體語言去確認他對你的翻譯是否完全理解和認同。”
唐寧微微笑著,對著電話那邊溫柔說道,細節的指出,也在告訴蘇蔓:在這樣緊張的時候,他也有關注她的工作,他是真的支持她的選擇。
“我當時就是太緊張了,隻想著不說錯話,恨不得把每一句都寫下來才好。後面司長也說我了,說我象小學生做筆記的,一點兒翻譯的風度也沒有,這兩天回賓館後,我一直對著鏡子在練習盲記。”蘇蔓連連點頭,初試鋒芒的緊張與興奮,加上與唐寧相處的習慣,兩人一討論翻譯的話題就停不下來。
“第一次出席這樣的會議,已經很棒了。外行可看不出你沒風度。”唐寧溫潤的說道,他喜歡她在專業裡的認真與努力,也習慣和她一起探討翻譯技巧。
隻是現在……
與過去還是有了那麼些不同吧。
他聽她說、給她意見,卻已經不能如過去一樣,能夠身臨其境的感受她的緊張、她的興奮、她的看似煩惱實在驕傲的小嬌嗔。
他並未覺出這樣有什麼不妥,隻覺得她還一如從前的明朗活潑,這樣很好,究竟這場變故並沒有影響到她。
“唐寧,我發現有幾句俚語使用頻率非常高,即便是官方談判也是如此,我整理出來發給你啊,也許你也用得著呢。”蘇蔓開心的說道。
“好啊,蔓蔓,我約了醫生談事情,晚些再給你電話。你記得把問題都總結一下,給學長一個書面匯報,再根據他的意見自己多練習。”唐寧溫柔說道。
“我……唐寧,伯父什麼時候出院?你什麼時候回中國?能等我回來再走嗎?我想見你。”聽著唐寧溫柔的聲音,卻沒有如以往一樣與她討論翻譯的一些技術與專業問題,蘇蔓終於發現他們之間已和從前不同了。
唐寧現在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為她的煩惱而煩惱、為她的開心而開心……
“還需要與醫生再次確認,我安排好給你電話。如果離開前你不回來不了,我繞道去法國看你。”唐寧抬頭看了看已經到病房的醫生,急急的交待了一句後便掛了電話。
*
握著已被掛掉的電話,蘇蔓不禁微微發愣。
她和唐寧……
他一如從前的溫柔、也一如從前的包容,她卻找不到與他溝通的節奏。
她知道他已經盡了力、她知道自己也盡了力,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沒有時間聽自己說完一件事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不和他說自己的不順,不想因為自己的心情而影響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