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為什麼還要這樣溫柔的和她說話?
該死的紳士風度,一定要這樣追過來凌遲她嗎?
她開口,有種跋涉過千山萬水的疲憊:
“你去和她在一起吧,我退出。”
陸熠辰表情透出茫然:
“誰?”
她原本已經垂下眼眸,話已至此,她以為他會明白然後離開,給她留點最後的尊嚴,可是他居然還要她親口說出來?
忽然間怒火升騰,音色都尖銳起來。
“還能有誰?當然是遲小蕙!你不是愛她嗎?我不過是個臨時替補,你來找我幹什麼?你走!”
越說越激動,最後兩個字已經破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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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熠辰看著眼前已經炸了毛的木蘭,略一思索,已經心下了然。
原本應該松一口氣的,可是他想到了更深一層,面色沉鬱起來。
他打了一個電話,隻說了一句話:“我一會去找你。”然後就掛斷了。
他二話不說把木蘭丟在床邊的外套給她披上,像給小孩穿衣服一樣,不顧她的反對抓著她的手強行塞進了袖子,然後拉著她的胳膊就拽下了床。
木蘭掙扎後退,可是敵不過他的力氣,腳上穿著拖鞋在地上滑行,很是滑稽。
最後被拽到樓道裡,跌跌撞撞下了兩層樓梯。
多虧陸熠辰的手一直穩穩架著她沒有摔倒。
陸熠辰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拖鞋,幹脆另一隻手一撈,幹脆將她抱了起來。
木蘭踢腿掙扎:“你放我下來!”
陸熠辰腳步不停,隻是說:“你不怕鄰居開門看見嗎?”
這話很有成效,懷裡的人果然不出聲了。
一路抱出了巷子,木蘭窘的把臉埋在他肩頭不敢露出來。
鼻尖蹭在他的外套上,嗅到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心裡沒來由一陣依戀。
木蘭緊緊咬唇,暗罵自己沒有出息。
她幾乎是被扔進車後座,剛一倒下就翻身往外撲,卻被陸熠辰動作利索的一個關門給關了回去,然後眼睜睜看他拿遙控器鎖了車門,氣定神闲的繞過去坐上駕駛位發動了車子。
木蘭知道陸熠辰時不時的在後視鏡裡看她,一路上隻是冷著臉不說話。
遲小蕙在片場接到陸熠辰的電話,以為陸熠辰要找她吃宵夜或者訴苦。
她算準了時間,搞那一場誤會。
雖然她沒見過木蘭幾次,但是顯然喬木蘭是性格很透明的人。
遲小蕙賭這一把,喬木蘭在門外聽到他們的對話,會自動退出。
陸熠辰這個人,女人說分手,他從來不問為什麼,總是毫無留戀的直接答應,那個梅朵和他在一起兩年,說一句分手,兩個人不是第二天就分了?這個喬木蘭才和他在一起幾天?
她叫助理把鏡子拿來,照了照,整理了一下頭發。
今天還有最後兩場戲,等拍完了,陸熠辰也就來了,遲小蕙連去哪家餐廳都已經想好了。
木蘭發現陸熠辰把車停在了醫院,很震驚。
“到醫院幹什麼?我退出,靜靜地分手不行嗎?還要鬧到醫院來?”
陸熠辰仿佛是嘆了一口氣。
事實勝於雄辯,說的不如做的,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直接去了住院部片場。
陸熠辰拉著木蘭走進去的時候,最後一場戲正在拍,遲小蕙正坐在病床上念臺詞,房間裡人不多,周圍鴉雀無聲,導演緊盯著屏幕。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遲小蕙轉過頭,吃驚的看著門口的兩個人。
陸熠辰面色不善,手裡緊緊抓著喬木蘭的手腕,而他身後的喬木蘭正使勁的往外掙脫,可惜都是徒勞。
她從來沒見過陸熠辰看她時候有這樣的臉色,遲小蕙心裡忽然感覺到了害怕。
工作人員包括導演一時被他的氣場震懾住,紛紛看著他們,可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在這奇怪的靜默裡,隻見陸熠辰一臺手,手指點住遲小蕙說:
“你,過來。”
第四十章
遲小蕙鎮定的扯出一個微笑來, 轉向導演:
“導演不好意思,陸院長找我有點事情。”
說完, 從病床上下來,走到陸熠辰面前,表情始終是輕松愉悅的。
在場的劇組工作人員,包括導演心裡頭都犯嘀咕,怎麼會有人和遲小蕙用這種語氣說話?
陸熠辰帶頭轉身走向了隔壁的空房間。
遲小蕙經過木蘭身邊的時候,向她投來一個眼神,不算多尖銳, 但是也並不善意,和之前幾次見面時的溫和截然不同。
木蘭跟在後頭,覺得眼前的情況有點匪夷所思,幾個人之間的氣氛很是詭異。
她最後一個進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還伸手開了燈。
燈光照在遲小蕙臉上,顯得她臉色蒼白, 拍夜戲帶來的疲憊之色此刻纖毫畢現。
木蘭頭一次覺得這個大明星不是那麼完美無瑕了。
遲小蕙的目光落在陸熠辰的臉上, 她牽動一下嘴角:
“怎麼了?這麼急著找我?”
就像個很真正一無所知的人。
陸熠辰微眯了一下眼睛,攬住木蘭的肩膀往自己懷裡一帶:
“也沒什麼, 就是需要你和木蘭解釋一下咱們對臺詞的事情, 我現在,正在被女朋友興師問罪。”
遲小蕙目光移到木蘭茫然的臉上, 音調上揚的“哦”了一聲:
“原來如此,你聽見了?那可真是誤會了, 你聽見什麼話都不要當真,那是我的劇本臺詞啊!”
劇本……臺詞?
木蘭真是思維百轉千折也想不到這一點,這麼說,是她誤會了……
她怯怯的抬頭望陸熠辰,隻見陸熠辰低頭問她:“明白了?”
說完摟著她不由分說,轉頭就走。
遲小蕙一個人留在房間裡,看著那兩個人離去,隻給她留下一聲關門的聲音。
這一聲,仿佛摔在她臉上,立時之間便灰頭土臉。
遲小蕙氣的胸口起伏,那麼秀氣尖小的一張臉上,生生現出了咬肌的痕跡,咬牙切齒手臂一揮,揮掉了桌上的玻璃杯。
脆弱的玻璃掉在理石地面上,哗啦一聲粉碎成尖利的碎片,跟著一起粉碎的,還有她這些年來的一點奢望。
其實心裡不是不清楚,男女相識那麼多年,如果他一直沒有追過你,那麼幾乎就等於沒有可能,隻是這一次,看著陸熠辰對喬木蘭的種種,危機感第一次如此強大得吞噬了她,讓她不得不有所行動。
隻是沒想到,陸熠辰這次,居然是真的動心了,他居然沒有二話不說的分手,人生第一次,輸的如此徹底。
木蘭怔愣愣的像個木偶,直到跟著陸熠辰進了電梯,腦子裡才慢慢消化這一切。
原來這件事不過是一個烏龍,卻被她搞的驚天動地。
形勢突然之間反轉,上一刻自己還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受害者,下一刻就突然成了無理取鬧,不信任自己男朋友的作女。
心裡底氣立刻就短了半截。
是啊,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當時不直接問清楚呢?聽風就是雨,就像早就等著陸熠辰拋棄她的那天。
不是不信任他,隻因為離的太遙遠,他們之間原本隔著天塹,她不管不顧一腦袋扎下去以為可以飛躍,但其實心裡早做好了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準備。
她是個悲觀主義者,面對越美好的東西越悲觀。
彩雲易散琉璃脆,她的生命裡,美好的事物從不長久,比如母愛,比如初戀,所以她理所當然的以為陸熠辰的愛也是片薄薄的琉璃,墜地則化為靡粉。
是她的錯,膽怯到不敢求證,第一個念頭就是冤枉他,這麼一想,覺得心裡好愧疚。
陸熠辰摟在她肩頭的手從電梯門關上開始就放了下去,這似乎是生氣了。
生氣是應該的,木蘭自我反省,這一晚上,她都在掙脫陸熠辰的手,可是他如今放下了,束手站在她旁邊,她心裡卻覺得空落落的。
木蘭動了動嘴唇,感覺有好多解釋,可是嘴巴變得好笨,居然說不出來。
最後,她隻能伸出手,兩個手指頭輕輕的拉住陸熠辰的衣擺,扯了扯。
嗫嚅著說道:“我再也不誤會你了……”
聲音軟軟的,透露著示好的意味。
木蘭心裡頭覺得自己弱爆了,她應該直接吊住陸熠辰的脖子撒嬌,或者幹脆抱住他的大腿用眼淚淹死他,可是她哪樣也做不出來,隻能幹巴巴的站著,說一句不痛不痒的話。
可是她不知道,就這連她自己都嫌棄的幾個字,對陸熠辰來說,就足夠了。
他原本想起碼高冷到明天,可是感受到衣角的牽動,實在沒忍住,還是低下了頭,就看到木蘭上仰的臉龐。
因為之前哭過,眼邊還紅紅的,瞳仁黑亮亮的,眼巴巴望著自己。
這回更像個兔子了……
他此刻很想伸手揉一揉她的頭,但是他是個有原則的人,雖然他沒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但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而且他是真的生氣了,氣她有了誤會問也不問一句,和他鬧也就罷了,居然上來就說分手!
要知道,按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女人說分手,他是沒有半點留戀的,好聚好散,絕不糾纏。
隻是這次不一樣,這次的人不一樣,他在電話裡聽見她說分手,心裡第一反應就是無比的抗拒,瞬間就決定不顧一切也要扭轉她的決定。
木蘭隻聽見陸熠辰輕咳了一下,然後聲音冷肅的開口:
“喬木蘭你記住,以後別讓我聽見分手兩個字。”
木蘭抿著唇,一個勁點頭。
陸熠辰忽然怕她晃傷了脖子,雙手捧住了她的頭,又說了一句:
“我快過生日了,準備個讓我滿意的生日禮物吧。”
在把木蘭送回家以後,陸熠辰獨自坐回車裡,撥通了電話,這時他的臉色,是真正的不好。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他問,聲音冷凝著濃重寒意。
對方沒有回答,是默認。
“小蕙,我們從小認識,我不管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不當著木蘭的面戳穿你,是因為我不希望我們連朋友也做不成。”
那頭的遲小蕙良久才答應了一聲:
“是我糊塗,以後不會了。”
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聽不明白,他不關心她為什麼這麼做,哪怕是因為她喜歡他……
陸熠辰的生日,是在陽春三月,陽歷已經四月份,南州的桃花早打滿了花苞,這兩天就要盛放。
空氣是湿潤的暖,下著微微的細雨,小路邊樹林深處的涼亭裡,有療養的老人開著收音機,咿咿呀呀的京劇腔飄飄蕩蕩而來。
“雨過天晴,湖山如洗,清風習習透羅衣,問郎君家住在哪裡?改日登門叩謝伊~~~”
是啊,這個時節,若是在西湖邊,正是許仙給白娘子撐傘的時候。
木蘭抬頭看看自己腦袋上方那方穩穩的黑傘,目光沿著傘柄向下落到撐傘人清俊幹淨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