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蛇本來就是冷血動物，可是現在他的身體更涼了。

 

「不怪你，不怪你。」

 

他笑了笑，問我：「韻兒，你愛我嗎?」

 

蛇本來就是好色的動物，特別是我做了柳仙之後，很多蛇為了討好我，主動向我 示好。

 

所以我男朋友從來沒斷過。

 

哪怕是我養著柳影安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一隻小蛇，沒有化形。

 

雖然我說等他化了形，就讓他做我男朋友，可是大部分時候都是玩笑話。

 

他也沒讓我失望，化形後長相身材都很符合我的審美，這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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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的愛嗎?

 

一開始是沒有的，可是後來，我發現我變得依賴他。

 

他雖然纏著我，哭唧唧地要抱抱、要親親，但是我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我點頭：「愛的。」

 

他突然笑了，像是得到糖的孩子。

 

「那你可千萬不能再找別人了哦。」

 

此時又一道天雷落下。

 

我抱著柳影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找了，不找了，我們一起，死在一起。」

 

這一道天雷卻並沒有落在我身上，又一個身體重重砸在我身上，然後便矯健地彈 開，半跪在地上。

 

我抬眼，才看清面前的人。

 

「灰哥哥。」

 

是五仙中的灰仙。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轉身看向我：

 

「我們五個，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我轉身，看到其他三位仙家。

 

黃二太爺摸著白花花的鬍子，沖著我和藹地笑。

 

胡三太奶兇巴巴地看著張天師，恨不得直接活剮了他。

 

白姐姐立即小跑著上前，護住柳影安最後一絲活氣。

 

「柳妹妹，應該死不了，但是得重新化形了。」

 

他立即變成一條純黑的小蛇，我依舊緊緊抱著柳影安不放。

 

「無妨。」

 

我將柳影安抱到一旁，同其他四位仙家站到一處。

 

「區區幾道天雷，柳兒，都是小問題。」

 

「我法力受阻，是靠修為強行抵的，現在怕是撐不了多久。」

 

14

 

很快又是幾道天雷落下，他們四個合力，輕鬆扛下了天雷。

 

如今天雷已經落下十六道，還剩最後一道。

 

但是這道天雷卻遲遲沒落下。

 

我們正疑惑之時，張天師的師弟張惕守帶領天師府一眾弟子出現，將我們五個團 團圍住。

 

張天師似乎也很驚訝，抖著手問他師弟：

 

「惕守，你這是做什麼?」

 

那人年齡雖然比張天師小，可是看起來比張天師還蒼老一些。

 

「師哥，你優柔寡斷，今日就讓我來替天收了這幾個妖。」

 

看來，這天師府背地裏也是亂得很。

 

灰哥哥露出利爪，道：「今天怕是有一場惡戰了。」

 

黃二太爺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

 

「我們五個在一起，區區幾個天師算什麼!」

 

兩方迅速混戰起來，張天師卻站在一旁，想阻止卻阻止不了，隻能看著混亂的場 面出神。

 

我受傷很重，法術還在被限制著，出不了多少力。

 

此時，第十七道天雷凝聚成形，即將落下。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離其他仙家遠點，別誤傷了他們。

 

我站在不遠處，等著最後一道天雷。

 

我雖然隻有百年修為，但是這最後一道天雷，還不至於要了我的命。

 

沒了這百年修為，我大抵也會變成蛇，和柳影安一起再次修煉，也未嘗不是一件 好事。

 

天雷迅速落下，我睜著眼看著即將打在我身上的天雷，可是那天雷，卻在離我不 遠處停下，再仔細看，一團黑霧緩緩散開。

 

是張洪請的陰牌上的陰靈，我本來想讓他轉世的。

 

他也已經可以轉世了，為什麼還沒走?

 

他用最後一絲陰靈聚成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站在我面前，牽了牽我的手。

 

「本來想等你和大哥哥有小蛇崽就投到你肚子裏，讓你做我媽媽的，可是現在不 行咯。」

 

我眼眶瞬間濕潤。

 

我去泰國後，瞭解過他的過去。

 

他媽媽未婚先孕，生下來就對他不好，多次打他罵他。

 

最後他被媽媽獨自一人鎖在家裏，不小心從窗戶上墜樓身亡的。

 

他牽著我的手晃了晃：

 

「我現在中文可好了呢，就是為了能做你的孩子。

 

「能讓我叫你一聲媽媽嗎?」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是胸口卻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點點頭。

 

他笑了，張口喊道：「媽媽。」

 

說完，撲在我的身上，緊緊抱著我的腿。

 

我蹲下身，將他抱在懷裏。

 

「媽媽，這是孩子最後一次保護你了。」

 

他話音剛落，那團黑霧就徹底消失。

 

他就為了讓我做他的媽媽，連最後轉世的機會都沒了。

 

15

 

我攥緊拳頭，幾乎瘋魔一般跑到張天師面前，用拳頭不停地揍他。

 

我法力沒了，但是拳頭還在。

 

他一直受著，沒有還手。

 

其他四位仙家依舊在和天師府的人混戰，我們人少，但是有法力，一時之間，說 不清誰佔上風。

 

我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張天師身上。 「誰也別活了，都死吧。」

說完，我切斷自己的蛇尾，取下一節蛇骨，燒了。

 

張洪和方山本來在一旁看戲，突然感覺到渾身一陣瘙癢。

 

他們掀開衣服一看，身上已經長出了細小的鱗片。

 

張洪看著方山的眼睛不停後退：

 

「你的眼睛，怎麼變得又細又長。」

 

方山看到張洪的舌頭也嚇得不行：

 

「你的舌頭，怎麼分叉了。」

 

他們身上開始有了蛇的特徵，用不了多久，就會和蛇一樣。

 

這是我給他們身上下的詛咒。

 

明明十七道天雷已經全部落下，可是天空的烏雲還是沒有散去，甚至隱隱有重新 降雷的陣勢。

張天師看著天空，大吼道：「不對，還有一道天雷。」

 

「還有?這不是你做的手腳嗎?」

 

「不是我。」

 

這道天雷來得又猛又快，我急忙退到一旁，遠離人群。

 

天雷跟著我，轉變了方向。

 

張天師也跟上來，用天師五雷扇，擋住了天雷。

 

天師五雷扇可以吸取一部分天雷的力量，可是天雷力量太大，張天師生生擋住 這一擊，還是沒擋住。

 

最後雷電的大部分能量，全打在了我身上。

 

我最後百年的修為也沒了。

 

而我掛在脖子上的蛇骨鏈，被雷劈碎。

 

一道淡紅色的光芒從蛇骨中飄出來，鑽進我斷掉的尾骨中。

 

我頓時覺得全身力量大盛。

 

是歷屆柳仙的力量。

 

比我之前的更加強盛。

 

這股力量衝破了我手腕處的禁制，終於可以使用法力了。

 

我用全力使出一擊，擊退了天師府的人。

 

天師府的人不敢繼續進攻，都停了下來。

 

張天師因為以人類之軀強行擋天雷，已經傷了根本。

 

我對他這種先殺人又救人的行為感到疑惑，便問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咳嗽著回答我：「這第十八道，不是我引的。」

 

此時，他師弟張惕守走了過來：

 

「沒錯，是我做的，我就是想殺你。」

 

他歎了口氣，摸了摸張天師的脈搏。

 

「師哥，我敬重了你一世，可是你唯一做的一件錯事，就是信奉柳仙，我們是天 師，怎麼能信奉她一個妖呢?」

 

張天師緊握住他師弟的手，用力地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

 

「因為她，救過我的命啊。」

 

張惕守說他信奉我，可是如今卻要殺我。

 

這大概就是不想為卻不得不為吧。

 

「是你在那個孩子身上下了禁制，禁住了他的法術?」

 

「是。」

 

原來張天師和張洪他們商量好，用困妖符困住我，然後引十七道天雷，懲罰我。

 

按理說，十七道天雷足夠我受傷，但是絕不至於要了我的命。

 

這是張天師的私心。

 

我犯了錯，擅自幹涉了凡人的秩序，從兩個母親肚子裏降生了兩個蛇類，這是違 反了天道。

所以早晚是要遭天譴的。

 

而且若真的是天譴，就不會隻有十七道天雷這麼簡單了。

 

這事我清楚得很。

 

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但是張天師不想我死，所以他找到了張洪，說會幫他們。

 

實際上是為了幫我。

 

他引下天雷懲罰我，就已經是我的報應了，天譴就不會再降下。

 

十七道天雷，於我而言，算是小懲。

 

可是他的師弟張惕守卻想我死。

 

他覺得張天師一世英名，卻在我柳仙這裏，一次又一次地心軟，這是不應該的。

 

17

 

所以他私下裏找到張洪，知道了張天師的計畫。

 

他一聽便知道張天師不惜以命引天雷是為了助我。

 

所以他在孩子身上下了第二道符咒，禁了我的法術。

 

甚至引了這第十八道天雷，就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本來他一直守在暗處，沒想要露面。

 

可是沒想到東北五仙心很齊，其他四位仙家皆來助我。

 

這天雷打不到我身上，我自然死不了。

 

他這才帶著眾弟子除妖，隻是為了引開其他仙家。

 

但是沒想到中途陰靈孩子替我擋了一道，那最後一道，張天師替我分了一半雷 擊，剩下的，竟意外引出了蛇骨裏的力量。

 

張天師以命引雷，又以命擋了雷擊，隻剩最後一口氣吊著了。

 

我給他輸了些法力，卻被他止住。

 

「我這一生，本該死在七歲那年，幸得你心善，替我續了幾十年的命，夠了。」

 

「是我誤會你了。我還以為..」

 

「誤會解開了就好。」

 

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張惕守抱著張天師痛哭流涕，不停地說是師弟錯了。

 

我因禍得福，得了幾千年的修為，但是身上的傷還在，一動就痛得人倒吸冷氣。

 

胡三太奶摸了摸我的頭：

 

「小孩子還是年輕氣盛了些，以後要三思而後行啊。」

 

「可是他們有錯。」

 

「奶奶知道。」

 

胡二爺爺將我拉到一旁，小聲道：「爺爺教你個方法。」

 

「什麼方法?」

 

「下次，你找個人把你請到家裏，就讓他許願：柳仙啊，讓人販子都去死吧，你 受了他的供奉，這事就不算是擾秩序了。」

 

「啊，還能這樣?」

 

灰哥哥將我拉過去：

 

「你啊，就是業務不熟練。」

 

見大家都沒事，他們四個就回去了。

 

18

 

我將柳影安揣在懷裏，聽著警笛聲在山下不停地響。

 

最後這件事，員警為了壓下保家仙的事，隻說是有人暗中操作。

 

那些人販子被一窩端了。

 

但是隻要接觸過這次人口買賣的人，都多少有了蛇的特徵。

 

接觸少的，特徵就少點。

 

張洪和方山入獄後，已經開始不能正常行走了，連說話也成問題。

 

他們的後半生，就隻有這樣了。

 

柳影安這小蛇又要重新化形了。

 

他幾天之後就恢復了精力，到處亂爬。

 

我將他按在桌子上，給他擦擦身子。

 

結果他居然害羞，躲在被子裏，半天也不出來給我看。

 

灰哥哥偶爾與我有業務上的往來，和我一起吃了幾頓飯。

 

結果柳影安居然吃醋了。

 

看來我軟乎乎的男朋友沒有了，變成了大醋精。

 

我點點他的蛇鼻子：

 

「你先變成一個健全的男人再說吧。」

 

【番外】

 

柳影安是十年之後化形成功的。

 

那是個清晨，我摟著小蛇賴床。

 

結果他突然變大，成了個男人。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我。

 

「還好還好，老婆，我能和你生小蛇崽了。」

 

「那你小心點，別被再拐到泰國了。」

 

他噘嘴親了親我：

 

「那我就天天黏著你，誰的車我都不上。」

 

「別了，你的大學還沒上完呢。」

 

「又要上學啊。」

 

他愁苦地躺回床上。

 

很快，我們就有了小蛇崽。

 

可是奇怪的是，我懷的不是一窩，隻有一顆蛋。

 

產下來後，一直是柳影安照顧著。

 

過了好幾個月才孵出來，變成一個半大娃娃。

 

這種情況我從來沒見過。

 

按理說，我們都是蛇，生下來應該是蛇才對，怎麼生下來就是個娃娃。

 

柳影安解釋說，因為我們都化形了，孩子生下來進度快一些也沒什麼。

 

孩子很快就到了六七歲的年紀。

 

那天，我正在看泰國電影，他突然湊到我面前：

 

「媽媽，我以前也生在泰國。

 

「後來我死後，被人把骨頭碾碎，做成了一個東西。

 

「但是我遇見一個特別好的人，她說她會救我，讓我入輪回，我以為她隻是為了 哄我，可是她真的救了我。

 

「我想選她做媽媽，我等了好多年啊，媽媽。

 

「媽媽，我等了你好多年啊。」

 

聽到這時，我已經淚流滿面。

 

「媽媽也在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