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太後讓人查,已經考慮過什麼都查不出來這個結果,卻沒想到順嫔自己自亂陣腳,露出了破綻。
那些貢禮裡,一定有什麼她特別在意的東西。
春花倒也聰明,直接把東西收回來,送到了隔間裡:“娘娘且先別上手,待臣查清再說。”
蘇輕窈起身走過去,低頭在那兩樣東西上看了一眼。
其實邢家兩位小姐帶進宮的東西都很樸素,沒什麼特別打眼的,一支簡單的梅花簪,一個繡工別致的荷包,怎麼看都不襯順嫔的身份。
但她如此在意,肯定不簡單。
春花也不讓宮人上手,自己親自翻來覆去檢查,甚至把那荷包打開來看了看,發現裡面不過放了倆個薄荷丸,便一臉可惜地合上。
“娘娘,此物並無不妥。”
蘇輕窈點點頭,道:“找個小宮人來,把這兩樣東西簡單畫下來,回去再繼續看。”
尚宮局很是有些能人,為著這事,春花特地把人帶了來。是個十幾歲的小黃門,看著一團稚氣。
春花把東西給他看了兩眼,他就埋頭畫起來,不過半個時辰就都畫好,甚至畫了好幾個方向,特別精細。
蘇輕窈拿著紙樣左看右看,還是沒有頭緒。
柳沁就道:“娘娘也無須多慮,回去給陛下瞧瞧,說不定能有別的線索。便是什麼都查不出來,順嫔娘娘的態度卻也很能說明問題,這才是最要緊的。”
蘇輕窈點點頭,但願吧。
這邊順嫔的事處理完,蘇輕窈就想回宮,不過和嫔的親眷還沒來,她也還不方便走。
正待這時,柳沁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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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輕窈放下書本,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
來的隻有一人,她自稱是和嫔的二嫂,說話輕聲細語的,很是客氣。樂水說要查貢禮,她也沒多言,安靜等她查。
因為帶的東西太少,不過片刻工夫就查清了,客客氣氣請人進去。
等到和嫔進了西配殿安頓下來,蘇輕窈便起身,準備回宮。
她是從知安宮後門進出的,此時悄悄離開,也是從後面的回廊繞出去,不會走前面的庭院。
柳沁陪在她身邊,兩人安安靜靜出了隔間,一路順著西回廊往外面行去。
就在這時,蘇輕窈突然聽到西配殿中傳來一句熟悉的話語。
那人語速很快,說得很急,似乎是因為有點激動,聲音略有些高昂,這才被蘇輕窈聽了個正著。
這一句蘇輕窈聽在耳中,當即就頓住腳步。
不為別的,隻因這人說了一口純正的羅孚語,一字一句都不是大梁官話。
聽聲音似是和嫔的二嫂,剛剛進宮看望和嫔的方家二夫人,可她一個大梁官眷,又為何會說羅孚語呢?
就這麼一瞬間,蘇輕窈腦中是浮想聯翩,有無數想法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讓人抓不住頭緒。
柳沁擔憂地看了一眼蘇輕窈,輕輕託了託她的胳膊,蘇輕窈才回過神來。
她衝柳沁微微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待坐上小轎,蘇輕窈才開始深思。
和嫔娘娘的二嫂,為何會用羅孚語對她說:“沒有一件事辦成。”
所以和嫔是做過什麼事沒成功,還是沒來得及動手呢?
蘇輕窈沉下臉來,卻發現今日真是不白跑這一趟。
果然到了年關,什麼牛鬼蛇神都跳出來了。
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安嫔娘娘:精通八國語言的我,是如此優秀。
陛下:老婆最棒,老婆賽高!
第124章
此時的楚少淵,卻在接見一位遠道而來的貴客。
淨塵法師一臉慈祥坐在楚少淵對面, 對他道:“陛下毋須驚訝, 老衲此時前來,一定不會是壞事。”
楚少淵微微放下心神, 道:“西川距盛京路途遙遠, 大師辛苦了。”
淨塵法師唱誦一聲佛號,道:“老衲倒也不是從西川而來,近日正巧在北地雲遊,恰逢天生異象,仔細推算之後, 這才趕來京中,想問一問陛下。”
此時已是十一月末,翻天便入臘月,淨塵法師若非算出大機緣, 絕不會在此時上京。他能親自跑這一趟, 證明對此事是相當重視的。
他這般說來,楚少淵心中一凜,當即也肅了肅心神, 道:“多謝大師。”
淨塵法師此行隻為大梁百姓。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若是正常的朝代更迭, 無論是清心道長還是淨塵法師,都不會為此煞費苦心,乃至奔波殒命。
他們所看到的未來太過慘烈, 以至於清心道長豁出命去都要挽救。
若是大梁能走得更久一些,那些風雨飄搖的未來,定將更改。沃野千裡的中原有數萬萬黎民百姓,一旦大梁被外族侵吞,百姓瞬間淪為奴隸牛馬,再無平安喜樂。
亂世生,苦難起,一旦大勢不再,山河永崩,則亡種滅族,文明難續。
清心道長以自己的數十年壽數換來一句天機,淨塵法師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做孤高清冷的旁觀者。
“陛下嚴重了,老衲此行隻為百姓,不為楚氏。”淨塵法師說道。
他這麼說,楚少淵卻反而肅然起敬,不由拱手道:“大師光明磊落,一心慈悲,此為大智慧,也為大悲歡。”
淨塵法師上次同他交談就發現頗為順遂,此番一聽,不由感嘆:“陛下佛法高深,倒是出乎老衲意料,既如此,也不用老衲再贅述,直同陛下講明。”
楚少淵肅目直腰,一派認真:“大師請講。”
淨塵法師開口道:“陛下,之前老衲一直北地遊歷,十月三十那一晚,老衲正巧在臨澤白馬寺拜會友人,禮佛至深夜,湊巧抬頭遠眺,卻一眼看到天生異象。”
楚少淵一聽他說十月三十的日期,頓時心如鼓跳,就連手都有些抖了。
“大師可記清日子?”楚少淵問。
淨塵法師點點頭:“老衲不會記錯,就是那一日。”
楚少淵壓下心中激蕩,卻還是問:“可是如何異象?大師可能看出什麼?”
淨塵法師看他如此沉穩的一個人都激動起來,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但笑過之後,卻又有些莫名的心酸。
楚少淵的命格即便是放到普通人身上也是慘絕人寰,他卻偏偏是天生皇帝命,享受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同時,他失去了所有人間親緣至樂。
能一直為國為民辛勞,全賴他為人清正,是個真君子。
所以無論清心道長還是淨塵法師,在看到天生異象都第一刻,都趕來盛京拜會陛下。
他們都知道楚少淵會聽進去,也願意為之努力。
不論初衷,但求殊途同歸。
“陛下莫急,待老衲說來,”淨塵法師道,“之前老衲跟清心道長都給陛下批算過鳳星,在四月時陛下隻是命中有驚變,鳳星一直未曾顯,故而老衲也不敢肯定,陛下此生能否有天定鳳後。”
楚少淵點點頭,一雙眼眸又深又沉,仿佛一潭深泉,仔細看去,卻能見潭水蕩起微薄漣漪。
淨塵法師繼續道:“以原來天相,似乎確實如此,老衲也以為陛下命格關乎大梁國運,要改比登天還難,卻不料……”
淨塵法師嘆了口氣:“卻不料陛下真是有大機緣之人。”
楚少淵的命格堪稱奇跡,他天生孤寡,卻又福澤深厚,這樣矛盾的命格面相,全映在他身上。
他能平安出生、健康長大最終繼承大統,都說明天生帝命在保佑他,即將傾頹的國運卻不停撕扯帝命,讓他的命相怪異而荒誕。
楚少淵卻不是個沒有機緣的人。
他的機緣隻是太難尋,也太淡泊,非要在一個特殊的條件之下,才能尋獲而出,一舉破壞運。
淨塵法師道:“十月三十那一日,陛下鳳星乍現,耀眼而奪目。”
楚少淵心中一哽,眼眶微熱,隻覺得之前幾十年的蹉跎都不算什麼,唯有此生未錯過。
淨塵法師抬頭看著楚少淵,見他難得失態,不由會心一笑。
“陛下如此,可是已經想起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淨塵法師問。
楚少淵深吸口氣,壓下滿心激蕩,還是對淨塵法師娓娓道來。他沒有省略各中細節,隻把那日蘇輕窈的舉動都一一說清,淨塵法師也安靜地聽。
不過短短幾句話,楚少淵翻來覆去誇贊蘇輕窈,眼睛裡的暖意也不似作偽,淨塵法師雖是修道之人,卻對人世紅塵了悟頗深。
他一看就知這位安嫔娘娘正是陛下的紅顏知己,說得深一些,這位肯定是陛下的意中人,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宮妃。
楚少淵靈臺清明,氣韻晴朗,淨塵法師看他第一眼就知他不是那種色意燻心,朝秦暮楚之流,他對安嫔娘娘心生愛意,便會忠貞而堅定,此生不會改志。
淨塵法師聽完楚少淵的話,不由點了點頭:“安嫔娘娘可是少有的女中豪傑,竟能如此臨危不亂,舍己救人,實在不是凡俗之輩。”
楚少淵一聽別人誇蘇輕窈就高興,這會兒聽淨塵法師都誇她,當即笑起來,看上去自是開懷極了的。
“多謝大師謬贊。”
淨塵法師也不是那等古板之人,見楚少淵這會兒神情放松,不由問:“老衲多嘴一句,這位安嫔娘娘是否就是當時老衲給陛下算的那一位驚變?而陛下與安嫔娘娘之間是否也已經互生情愫?”
楚少淵點點頭:“正是如此。”
淨塵法師長舒口氣。
“陛下,人世間因果輪回最是奇妙,許多事情的改變,無非由一個微小的因引起,最終造成了讓人猝不及防的果。剛聽您說十月三十發生的一切,這位安嫔娘娘是那一日的關鍵所在。”
“恰逢天相異變,鳳星初現,那麼也可以猜測,安嫔娘娘就是陛下的天命鳳星。”淨塵法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