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如果放在從前,她一定會認真地和女兒解釋一遍,夫妻才應該在一起,爸爸媽媽不需要。
但是現在......
“其實也有點道理?”
她笑著將女兒舉起來,抱放在自己胸口,“那就聽你的吧。”
早餐時間,面對一桌豐盛佳餚,盛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每隔兩分鍾就要拿起手機瞟一眼。
“怎麼了?”葉舒城問她,“家裡事情還沒解決嗎?”
盛卉聽出他話裡的探究意味。
三兩句把舅媽的遭遇概括給他,並不避諱。
“舅媽和我說好了,昨天晚上收拾一些重要的東西,今早就從舅舅的別墅搬走。”
盛卉又看一眼時間,“現在應該出發了才對,但她什麼都沒和我說。”
葉舒城:“別急,再等一會兒看看。”
“嗯。”
過了約莫一刻鍾,盛卉收到舅媽發來的消息,果然出事了。
廖楓把兒子女兒從外公外婆家接了回來,沈南枝和孩子們都被他堵在家裡,不讓離開。
盛卉對此有所準備,沒有表現的太緊張。
她從玄關置物架上拎起車鑰匙,面前忽地伸過來一隻手,寬大,修長,掌心向上,示意她把鑰匙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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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卉隻頓了不到一秒,就將鑰匙交了出去。
寬闊的柏油馬路被陽光照得發亮,盛卉坐在副駕駛,右手輕輕遮擋在額頭,望著窗外風景如流沙般飛速退後,她驀地笑起來,笑意復雜,如苦中作樂:
“你要見我家長了,沒想到是這種情形。”
葉舒城知道,盛卉的舅舅舅媽對她有養育之恩,猶如再生父母。
她的父親是個人渣,而將她接回家去養至成年的舅舅,溫和慈愛的表皮下,亦是個對妻子孩子和家庭毫不負責的人渣。
他的心情或許比她還緊張,但他表現得十分從容:
“有我在,你想做什麼,說什麼,都不用擔心後果。”
盛卉想調侃他太自信,但是最終沒說出口。
有他在身邊,她好像真的更安心一些。
無論發生什麼事,總有人堅定地、無條件地守在她身後,而且,那個人的承諾不是說說而已,他確實有能力成為她的後盾。
帶著這樣的認知,盛卉出現在舅舅家的別墅裡,看到面色沉重的兩個大人,還有慌張無措的表弟表妹,她非常鎮定地開始和舅舅談判。
廖楓的視線在葉舒城臉上掃過,他感到熟悉,但是眼下的場景太過混亂,一時間分不出心思去回想他是誰。
“小卉,是你慫恿你舅媽和我離婚的?”
廖楓皺眉看著她,“我不可能同意離婚。他們也不能搬走。”
盛卉之前收到舅媽的短信,知道舅舅已經用過服軟懇求的法子,掉了幾滴眼淚苦苦懺悔求舅媽留下來,想必這個法子不管用,所以現在叫來司機助理堵著門,不讓他們娘仨搬走。
沈南枝:“和小卉沒關系,是我想離婚,她幫我罷了。”
廖楓:“老婆,我們從長計議吧......”
“從長計議可以,舅舅,你先讓舅媽回家住一陣。”
盛卉平靜地望著他,“為什麼要弄得這麼難看?”
廖楓:“他們不可以走......他們離開我之後,怎麼過得上像現在這樣好的生活?”
盛卉冷眼嗤笑:“舅舅,你要搞清楚,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廖楓斯文俊逸的臉上露出幾道崩潰的裂痕:
“我這十幾年來兢兢業業,自認為不愧對姐姐和你,盛世走到今天,我付出了多少,你也看在眼裡。現在,我隻是犯了很多人都會犯的錯,小卉,你也不想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影響到公司的運轉吧?”
“你拿公司威脅我?”盛卉突然也激動起來,“舅舅,我就是拿你和舅媽當親生父母看待,所以才更加忍受不了你這樣的行為。你當出軌是小事?你有一秒鍾反省過自己的行為嗎?”
她說話的音量抬高,餘光不由自主瞥向所在沙發上的甜豆和土豆。
他們已經十四歲了,土豆都快長得比她還高,現在卻仿佛一下子變回幼童時期的模樣,那樣無助、弱小。
在父親和母親的婚姻戰爭中,孩子永遠是最無辜、最受傷的那個。
盛卉緩了緩氣息,來到表弟表妹面前,拉著他們的手往外走,停在葉舒城面前。
“舒城。”
這是她第一次隻喊他名字,“幫我把他倆帶到車上。”
葉舒城:“好。”
廖楓直到這時才仔細打量起與盛卉同行的年輕男人的樣貌。
那是一張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俊顏,廖楓很快想起來,眉宇閃過詫然:
“你是......葉舒城?”
葉舒城轉眼看向廖楓:
“廖總,久仰。”
這一句“久仰”,帶著十足的諷刺意味。
廖楓盡力掩蓋震驚的神色,下一秒就聽到盛卉冷靜介紹道:
“正好認識一下,舅舅舅媽,他是我男朋友,葉舒城。”
這是一個怎樣滑稽的場合,兩位長輩,一個悲戚,一個呆怔,茫然地望著他們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帶回家的男朋友,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廖楓感覺胸口發悶,忍不住扯了扯上衣領口,看見葉舒城將要帶著他的兩個孩子離開,那背影英氣迫人,守在門外的下屬並不敢攔他,廖楓忽然制止道:
“葉總,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一個外人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他不是外人。”
不等葉舒城答復,盛卉已經擋在廖楓面前,淡淡啟口,“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室內四下靜了一剎。
就連沈南枝也難以置信地從沙發起身,眸光晃動:“他是......小杏的爸爸?”
葉舒城人已經走到玄關。
眼下的場合,他或許不應該高興。
但是,能親口聽見盛卉在她的家人面前承認他的身份,盡管其中摻雜了衝動、惱怒等等的情緒,他依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將兩個弟弟妹妹安排進車裡,撫慰了一會兒他們的情緒,葉舒城折返回別墅,在廖楓和沈南枝面前牢牢地握住了盛卉的手。
“叔叔阿姨,很抱歉以這種方式和你們見面。”
他用極為淡定的聲音對廖楓說,“叔叔,阿姨和孩子我們都要帶走,違反他人意志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盛卉的視線落到沈南枝臉上:
“舅媽,走不走?”
沈南枝咬了咬唇,抬眸看向那個她深愛了十幾年,一次又一次為他讓步,直至失去自我的男人。
她看到廖楓臉上流露出頹唐、痛苦和不舍,那副失意的模樣,以前她哪有機會撞見?
再望向站在小卉身邊的男人,他們旗鼓相當,並肩而立,猶如一對天成佳偶。
沈南枝突然就想開了,透徹了,帶著眼淚笑起來:
“老公,或者說,前夫?官司場上再見吧,祝你在另一個家裡幸福、美滿。”
盛卉和葉舒城一路護送舅媽和表弟表妹回到他們的娘家,安頓好,返程時,日光愈發熾烈,已經將近正午。
“別皺著眉了。”
葉舒城一邊開車,一邊用餘光打量身旁軟癱在座椅上的女人,
“一切都在向好發展,不是嗎?我猜測,你舅舅不會因私廢公的,公司的事情,也不用太擔心。”
盛卉轉頭睨他,眼神仿佛在說——你們男人倒是很會理解男人?
葉舒城解釋:“僅僅以企業負責人的角度。”
盛卉“哼”了聲,身體重新軟下來。
男人真是可怕的生物。她的舅舅溫和儒雅,學識淵博,工作認真負責,如果沒有今天這件事,盛卉可能永遠見不到他這副荒唐、尖刻、口不擇言的模樣。
“你有沒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瞞著我?”盛卉突然問葉舒城。
男人搭在方向盤上的修長食指輕輕抬起,向下敲了兩下:
“我說沒有,你信嗎?”
盛卉:“不信。”
“那就等你發現,讓我看看,那是什麼。”
他輕笑說。
盛卉懟了句“喬張做致”,心底長舒一口氣,漸漸松弛下來。
第69章
翌日, 仍是豔陽高照的大好周末。
盛卉帶著小杏,連軸轉似的參加興趣班活動。
周天下午,最後一個項目是舞蹈課。
小杏在培訓中心上課, 盛卉照例拎著電腦, 就近找咖啡廳,加班。
培訓中心位於城東最繁華的CBD附近, 從盛卉所坐的咖啡廳窗口, 向外眺去, 能望見幾幢拔地參天的鋼鐵高樓,於耀眼日光中粼粼閃爍, 充滿金錢與科技的味道。
加班間隙, 放松眼睛的時候,盛卉找到一幢眼熟的大樓, 忍不住拿起手機, 拍了一張照片。
孩她爸就在這塔尖尖裡頭上班。
盛卉的指尖已經點開某個聊天框,隻差一秒鍾,就要把照片發過去。
可她突然控制住了她自己。
幹嘛呢?
盛卉對自己的行為有些不齒。
昨天一整天幾乎黏在一塊, 今天各忙各的, 好不容易能獨立自主一會兒, 沒事又去招惹他幹嘛。
盛卉放下手機, 不過幾分鍾, 某人的聊天框自己跳出幾個小紅點, 盛卉勉為其難點開, 看到葉舒城約她吃晚飯。
【小杏的舞蹈班就在我公司附近吧?預定了一家淮揚菜餐廳,等她下課, 我們一起去】
盛卉回得很快:【你都預定好了再問我?】
葉舒城:【可以取消】
盛卉就喜歡他這副任她揉搓的乖樣:【不用】
又過了不到半小時, 盛卉正盯著電腦, 驀地感覺周遭的光線暗了許多。
她抬眸望向窗外,發現前不久還晴朗透亮的天色,忽然籠下來一層厚重的陰翳,濃雲滾滾,似有大雨欲來。
不到小杏下課的時間,天空中果然泄下傾盆大雨。
噼裡啪啦的雨花狠狠砸落地面,濺起的水花很快將窗玻璃打成朦朧一片。
盛卉心中大叫不好,今天出門前忘了看天氣預報,傘放在車上,車停得有點遠。
葉舒城的電話在此時打過來,猶如雪中送炭,盛卉告訴他自己的所在地,拜託他去接小杏,然後再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