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鄭西野嗤:“有的姑娘,都用孩子來畫大餅了,還倒打一耙說她男人畫餅。”
許芳菲傻乎乎地直樂,嘻嘻笑了會兒,整張小臉都埋進他胸口。
安靜相擁片刻。
鄭西野親親她的臉蛋,耷拉著眼皮看她,道:“出來這麼長日子,你應該很想家了吧。”
“最後一次跟我媽打視頻,還是在木石溝,這都一個月了。”
說到這裡,許芳菲想起什麼,大眼睛驀的一亮,喜道:“聽說今天你要給大家放小假?”
鄭西野勾了勾嘴角,說:“最近趕工,所有人都很辛苦,明天就是元旦,也該讓大家跟家裡聯系一下了。”
許芳菲笑著笑著,又皺起眉:“可是,離這兒最近的信號覆蓋區,應該就是木石溝?那麼遠,往返來不及吧。”
鄭西野說:“我知道有個坐標,那附近應該可以打出去電話。離這兒車程也就一個多鍾頭。”
許芳菲睜大眼,開心得拍拍手:“真的?太好了!”
鄭西野被她感染,面上的笑色也更濃幾分,柔聲道:“一會兒上午的工作忙完,下午我就帶你過去,給你媽媽、外公,還有小萱丫頭打電話。”
“嗯,好!”
*
一個月沒有聯系,電話裡,媽媽喬慧蘭的語氣充滿焦灼與擔憂,又是問許芳菲天氣怎麼樣,又是問許芳菲吃得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生過病。
許芳菲不想讓媽媽擔心,很是松快地回:“什麼都挺好的,媽,我們這邊可漂亮了,藍天白雲,還有很多可愛的小動物。”
喬慧蘭知道女兒一管報喜不報憂,並未多問,隻是嘆了口氣,悵然道:“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媽媽不知道你具體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幫不上你忙,也隻能動動嘴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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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又問:“媽,最近外公身體怎麼樣?”
喬慧蘭回答:“還是之前那個咳嗽的老毛病,冬天了,天氣一涼,晚上咳得更厲害。我準備過兩天去給你外公抓點兒中藥吃。”
聽見外公身體抱恙,許芳菲眉心霎時皺起,道:“吃中藥是一方面,還是應該去醫院做個檢查,拍個CT什麼的。”
喬慧蘭:“這個你就別操心了,我知道。”
聊完外公的病情,許芳菲又想起小萱丫頭,緊接著又問:“小萱呢,小丫頭最近沒有淘氣吧?”
“沒有。”喬慧蘭笑起來,“小萱乖得很,老師們都說她聰明、學習能力強,是棵讀書的好苗子。”
許芳菲沉吟須臾,又有點猶豫地問:“那她和學校的同學相處得怎麼樣?”
喬慧蘭像是被問住了,認真思量了會兒,回答:“應該還好吧,沒聽小丫頭回來說過什麼。”
許芳菲叮囑:“總之媽媽,我跟你說,小萱的身世還有她父母,你一定要保密,盡量不要讓她學校的同學知道。不是說不光彩或者怎麼樣,而是小孩子的世界太簡單、太直白、太殘忍,我怕小萱會受到傷害。”
喬慧蘭說:“知道了。”
許芳菲嗓音沉幾分,有點不安:“媽,小萱爸媽吸毒的事,你應該沒有說出去過吧?”
“你媽又不是大嘴巴,上哪兒說去。”喬慧蘭頓了下,又道:“不過上次開家長會,小丫頭的班主任問我是李小萱的哪個親屬,我說我是姨媽,她又問我們家住哪兒,我說喜旺街9號。”
許芳菲聽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又跟媽媽闲聊幾句後,她說:“媽,我先不跟你說了,再見。”
“等等!”聽筒裡的喬慧蘭拔高嗓門兒。
許芳菲狐疑,重新將手機貼緊耳朵:“媽,還有什麼事?”
喬慧蘭清清嗓子,問:“你和阿野,最近還好吧?”
許芳菲這次來昆侖的事,並未跟媽媽多提,媽媽自然也就不知道她這會兒就跟鄭西野在一起。
許芳菲臉突的微熱,下意識轉過頭,看向不遠處。
數米遠外,鄭西野面朝著雪域的群峰,正在安安靜靜地抽煙。側顏被雪光映襯得格外英秀而凜冽,不知在想什麼。
“咳。”許芳菲眼神挪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挺好的呀。怎麼?”
喬慧蘭立刻笑起來,“好就好,好就好。”
許芳菲狐疑:“你突然問我這個幹什麼?”
喬慧蘭說:“前幾天你爸給我託夢,說想看看他的姑爺。我就琢磨著,要是阿野今年春節有空,能不能讓他跟我們回一次老家?給你爸上柱香磕個頭,順便也讓你外婆看看這個外孫女婿。”
許芳菲哭笑不得:“媽!你這也太迷信了,怎麼連‘託夢’的說法都冒出來了。”
喬慧蘭語氣卻突的嚴肅,數落道:“小孩子就知道亂說話,什麼迷信。你爸託夢就是託夢,先人是全家的守護神,他們的心願,可不能忽視。”
“好好好。”許芳菲知道,媽媽做了半輩子身後事生意,這方面的思想根深蒂固,無法轉變。隻好由她妥協,無奈又縱容地回答媽媽:“我改天抽空問問鄭西野,爭取今年把他拎回來。滿意了吧?”
“這還差不多。”
隨後,母女兩人便掛斷了這通相隔數千裡的電話。
回營地的路上,許芳菲猶自思考著和媽媽在電話裡聊過的家事,目光看向車窗外延綿千裡的冰巒雪峰,怔怔地出神。
駕駛室內,鄭西野察覺到她有些心神不寧,側目看她一眼,問:“在想什麼?”
許芳菲遲遲回過神來,說道:“我在想小萱的事。”
今天天氣晴朗,無風無雪,路也好走。
鄭西野隨口跟她闲聊:“具體呢。”
“小萱爸媽都是癮君子,之前李強在喜旺街家暴周明月,鬧得那一片人盡皆知。”許芳菲眉心微鎖,“小萱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懂事,她如果繼續生活在喜旺街,今後可能會面臨許多異樣的眼光,和不友善的言論。”
鄭西野:“那你打算怎麼做。”
許芳菲沉吟了會兒,苦惱地鼓起腮幫:“我目前沒有清晰的想法。隻是單純覺得,應該讓小萱離開喜旺街那個環境,那樣,或許她才能清淨健康地長大。”
鄭西野也陷入了思考,薄唇微抿,沒有出聲接她的話。
許芳菲轉頭看了他一眼,忽而促狹地揚起眉,嗓音溫和:“好啦,親愛的鄭西野同志,別絞盡腦汁了。我隻是順嘴這麼一提,可沒想讓你跟我一起傷腦筋。”
鄭西野淡笑,漫不經心地回:“媳婦遇到難題,做老公的當然得想法子替她解決。而且咱倆這關系,你家的事不也是我的事。”
許芳菲雙頰發熱,抿嘴笑,輕斥:“你這張嘴,滑得像喝了三斤油。”
鄭西野挑挑眉,涼聲:“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姑娘就是缺根筋。我這麼心疼你,事事為你著想,偶爾用語言表達一下內心澎湃無處宣泄的情感,就成了‘油嘴滑舌’。”
許芳菲眨了眨眼睛,腦袋往他湊近幾公分,目不轉睛盯著他的側臉看。
鄭西野開著車,面容冷峻,目不斜視,一副不準備理她的模樣。
許芳菲嘴唇蠕動了兩下,準備說話。
豈料還沒開口,便被男人打斷。
鄭西野淡淡地說:“你別跟我說話,生氣呢。”
許芳菲:“……”
許芳菲憋笑憋得胸口疼,努力用這最鄭重的口吻,道:“教導員,開個玩笑都能生氣,你真是越來越幼稚了。”
鄭西野還是表情涼涼,不看她。
小姑娘隻好軟下來,纖細的指頭輕輕捉住男人迷彩外套的右袖,拉拉扯扯,柔聲:“好了,我錯了。再也不開玩笑說你油膩和幼稚了。”
鄭西野本來就隻是逗她,哪兒舍得真跟她置氣。見她撒嬌,他板成直線的唇弧沒繃住,舒爽得差點兒笑出聲。
他用眼風看她,道:“這就是你道歉的誠意?”
許芳菲一呆:“那你還要我怎麼辦呀?”
鄭西野:“叫聲好聽的。”
許芳菲微滯半秒,小聲:“阿野哥哥?”
鄭西野靜了靜,一臉冷靜地說:“我這兒有句更好聽的,你學一下。”
許芳菲困惑又好奇:“什麼?”
鄭西野:“叫,老公。”
許芳菲:“。”
許芳菲雪白的臉蛋騰的紅了個底朝天。
鄭西野側過頭來,直勾勾盯著她,輕聲:“叫啊。”
神山作證,許芳菲此刻,真的是窘到要七竅生煙了。她抬手捂住臉,好一會兒才羞赧地擠出兩個聲若蚊蚋的字音:“……老公。”
鄭西野嘴角彎起來,手指輕輕捏她臉蛋,慢條斯理地誇獎:“乖。”
*
凌城喜天小學,二年級班主任辦公室。
兩個女老師分別坐在辦公桌的左右兩側,邊拿紅筆批改著學生的作業冊,邊隨口闲聊八卦。
二年四班的班主任忽然抬起眸,問道:“哦,對了葉老師。你們班那個叫李小萱的小孩兒,平時成績怎麼樣?”
“還可以啊。”接話的是二年三班的班主任。葉老師有點好奇,反問:“你怎麼知道李小萱?”
四班班主任嗓音壓低幾分,說:“我班上也有個學生住在喜旺街那邊,我前幾天去家訪,聽說了一件事。”
葉老師狐疑:“什麼事?”
對方便道:“我聽說啊,這個李小萱,她爸媽都是吸毒的。她爸爸還因為吸毒過量,死了!”
“啊?”葉老師愕然地捂住嘴,“還有這事?”
“對啊,你說嚇人吧,嘖嘖嘖……”
兩個老師惋惜著感嘆了幾句,又說起了別的。
辦公室虛掩的房門外,一個戴紅領巾的小男孩兒抱著籃球剛好經過,聽見老師們的對話後,他驚得瞠目結舌,緊接著便一溜煙衝回了班級教室。
七八歲的小朋友,分享欲和好奇心一樣旺盛。
小男孩找到了自己在班上的好朋友,腦袋湊近好朋友耳邊,豎起一隻小手遮住嘴巴,嘰裡呱啦一陣說。
好朋友也很震驚。
恰好這時,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小女孩從教室外面走進來,坐回自己的座位。看見課表上寫著,下節是語文課,女孩便從書包裡拿出語文課本,翻開來,仔細預習,整個人文靜又乖巧。
驀的,一股大力拽住女孩的辮子,往後拉扯。
女孩吃痛,捂住腦袋惱火地回過頭。
李小萱氣噗噗地說:“陳子豪,你抓我頭發幹什麼!我要告訴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