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覺得自己闖了禍的許芳菲囧囧的,僵在原地不敢亂動。
顧少鋒真實的性格活潑風趣,平時隻是為了樹立自己在學員中的威信,才故意裝出副兇巴巴的嘴臉。他剛才說那幾句話,純粹是開玩笑的心理,根本沒打算真跟這俏生生的小丫頭計較。
故而顧少鋒隻是看了許芳菲一眼,說:“傻站著幹什麼,等我罰你做俯臥撐?”
許芳菲聞言,大眼一亮,試探道:“那我去幫鄭隊做飯?”
顧少鋒和藹地抬了抬下巴:“去吧。”
許芳菲便彎起唇,笑著跑走。回到無煙灶臺這邊,隔著幾米就看見李禹學員僵著脖頸、背脊筆直、雙手緊貼褲縫,以標準軍姿站在教導員同志跟前,額頭冷汗涔涔,連喘氣的聲音都不敢太大似的。
許芳菲狐疑地走過去,看見如下場景。
鄭西野單手端著裝了水的米盆,淡淡問:“這是什麼。”
李禹扯著嗓子回答:“報告教導員,這是你讓我洗的米!”
鄭西野面無表情,也略微拔高了聲量:“你家煮幹飯一份米十份水?”
李禹:“。”
許芳菲:“。”
李禹頓時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期期艾艾道:“報告教導員,我真的不會煮飯。當時許芳菲讓我加水,我就加,可她後面跟顧隊說話去了,也沒告訴我加多少合適,我就隻好把這個盆加滿了。”
鄭西野無言,安靜片刻後,他平靜地說:“邊兒上待著,二十個俯臥撐。”
李禹頗有幾分忿忿不平,氣不過地嘀咕:“你讓我洗米我都洗好了,就因為水多加了一些就要罰我?多大個事兒啊。”
鄭西野臉色驟沉,寒聲道:“身為一個軍人,安排給你的任務你沒有完成,你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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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禹一滯,不敢吭聲了。
鄭西野:“俯臥撐再加五個。”
“……是。”李禹哭喪著臉做俯臥撐去了。
幹草柴火已經點燃,放進了土坑,鍋也已經架好。鄭西野把米盆裡的清水倒出些許,然後便將米和水倒進大鐵鍋,蓋上蓋子悶煮。
又隨手擺好案板,取出一顆學員們清洗好的大白菜,往案板上一放,拿菜刀“咔擦”對切成兩半,再熟練地切塊。
許芳菲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男人眉眼低垂,臉上沒什麼表情。迷彩服的袖子不知何時已挽起來,露出了兩截冷白色的手臂,瘦削修勁,骨骼分明,藍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皮膚上,每次刀起刀落,筋絡處便出現輕微起伏,看起來很有力,又有種說不出的撩人。
許芳菲眨了眨眼睛。
她很驚訝,原來鄭西野這雙拿刀拿槍的漂亮大手,切菜做飯也有模有樣。
這時,耳畔輕描淡寫飄進幾個字:“看入迷了?”
許芳菲:“……”她臉突的泛紅。
支吾好幾秒,許芳菲才小聲回:“才沒有。”
“是麼。”鄭西野彎了彎唇,依舊沒有抬眼。他調子懶漫隨意,說話的同時已經把手裡的刀和菜都撂下,而後側過頭來看她,問:“切菜切肉的活,我剛才是安排的誰幹?”
許芳菲認真回想了一下,回答:“應該是語言大隊的李晗和竇大偉。”
得到這個答案,鄭西野眸中流露出一絲訝色。
他剛才問那個問題,隻是突發奇想考考這小姑娘,壓根沒料到她能答上來。還答得這麼快,且準確無誤。
鄭西野:“和你又沒關系,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小女兵腼腆地撓撓腦袋,輕聲回話:“因為教導員你之前說過,上級的命令務必牢記,所以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聽得很用心。用心了,自然而然就記住了呀。”
鄭西野眼底染開一絲淺笑,挑挑眉:“不錯,很乖。”
被他一誇,許芳菲心裡歡喜,也抿嘴甜甜笑起來。正想說什麼,語言學的李晗和竇大偉已經小跑著過來了。
兩人打了聲報告,從鄭西野手裡接過菜刀和肉菜,上手開切。
鄭西野瞧了兩個少年一會兒,見這兩人切菜的動作雖然生疏,但比起正在做俯臥撐的李禹,還是靠譜了不止十條街。便彎腰往地上一坐,臉色冷淡地往灶坑裡添了些幹柴。
這頭,見大家伙各司其職都有活幹,許芳菲有點闲不住了。她走到鄭西野身邊蹲下來,低聲說:“教導員,幹脆我也去幫忙切菜吧?”
鄭西野面無表情:“切菜不需要三個人。”
許芳菲皺起眉,感到很奇怪:“我都沒事幹。你剛才給大家分配任務的時候,為什麼不給我分?”
鄭西野:“誰說你沒活。”
許芳菲不解:“什麼意思?”
鄭西野側目看向她,非常冷靜地道:“你是‘機動人員’,沒有固定任務和工作,但是得隨機應變,哪裡需要哪裡搬。”
聽見這番說法,許芳菲瞬時精神一振。她用力點點頭,說:“好的,教導員,我明白了!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麼?”
鄭西野:“坐我旁邊,跟我一起。”
許芳菲:……咦?
又見教導員大佬頓了下,十分淡定地補充道:“跟我一起,燒火。”
許芳菲囧。她暗搓搓地腹誹,切菜不需要三個人,那燒火難道需要兩個人嗎?
但教導員在上,鄭西野都放了話,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小新兵當然不可能違抗。於是許芳菲隻好默默彎腰,乖乖坐在了他旁邊。
就這麼東拉西扯地燒著火,數分鍾後,在大家齊心協力的合作下,新兵營的第一頓野外拉練餐正式出鍋。
一組十人圍著一盤飯一盤菜,端著自己的碗開吃。
吃完飯,指揮員讓各個大隊收拾好東西,之後便繼續前進。
行至山林某處時,鄭西野正低頭想著孫衍發來的那幾條消息,身旁忽然響起細聲細氣的一嗓子,打報告道:“報告教導員。”
鄭西野定神,轉過頭。
身旁的小姑娘正望著他,臉蛋紅撲撲的,臉上神情微妙,像是有點兒羞,有點兒窘,又有點兒難為情。
鄭西野:“怎麼了?”
許芳菲要窘死了,半晌才硬著頭皮擠出下一句,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我、我有點想上衛生間。”
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就有點感覺,為了不影響整個隊伍的拉練進程,硬生生憋到了現在。
這會兒,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瀕臨生理極限,膀胱都快要炸了。
鄭西野臉色微沉,想起什麼,回頭看向顧少鋒。道:“剛吃完午飯,指揮員是不是沒下令原地休息?”
“是啊,估計指揮員忘了吧。平時就利用那點兒時間上廁所,老羅這一忘,好嘛,估計好多兵蛋子得憋死了。”顧少鋒隨口接話。他看鄭西野一眼,壓低聲:“咋了偶像,你也想放水?”
許芳菲聽見兩人的對話,哭唧唧地說:“顧隊,不是鄭隊,是我。”
她真的要憋死了!
顧少鋒略思索,蹙眉:“這荒郊野外的,你又不認識路,不能放你一個人離隊,太危險了。要是迷了路,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走在鄭西野背後的許靖開口,低聲提醒道:“鄭隊顧隊,剛才我看見其他隊也有人離隊,隊幹部領著一起,估計也是去上廁所的。”
聽完這話,顧少鋒思忖幾秒,說:“行。許芳菲,我帶你就近找個地兒,咱們爭取十分鍾之內就趕上來。”
許芳菲眼神裡閃出感激的光,正要點頭,鄭西野又說話了。
鄭西野:“你繼續帶隊,我領她去。”
顧少鋒大剌剌擺手:“不用不用。野哥,我陪著去就行了。隊幹部本來就管吃喝拉撒嘛。”
鄭西野語氣陰沉不善,道:“她一個姑娘家,你一大男人,陪著多不方便。”
顧少鋒被這番奇葩言論懟得都懵逼了。他面露迷茫:“偶像,我是男人,可你也是啊。有什麼區別?”
鄭西野面無表情:“區別大了。”
顧少鋒:“什麼區別啊?”
鄭西野氣定神闲地鬼扯:“你有女朋友,我沒有。你需要避嫌,我不需要。”
顧少鋒一聽這話,拍大腿,心想對啊!是這麼個理!偶像如此體貼入微善解人意,實在太讓人感動了!
他感激不已,兩拳合一起朝前一送,正色:“偶像,你果然夠兄弟!好,你去吧。”
許靖:“……”6。
許芳菲:“……”呃。
一分鍾後,許芳菲頂著顆紅成番茄色的圓圓腦袋,跟在她家教導員身後悄然離隊。
野外拉練模擬行軍,打仗的時候,作戰環境大部分都是像雲冠山這樣的荒山野嶺,當然沒有衛生間供人使用。因此,在過程中學員如果出現了內急的情況,就隻能找個隱蔽的叢林解決。
天曉得,許芳菲此刻真的是羞窘欲絕。
如果不是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她是絕對絕對不會讓鄭西野帶她脫離隊伍的。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
丟臉。
實在是太丟臉了。
許芳菲心中的淚已經流成了西湖的水,心如死灰跟在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身後。行出數米後,背後的拉練長隊已經十分模糊。
山間樹木蒼鬱,四處都是鳥叫和蟲鳴。
鄭西野尋到一棵參天古樹,對面紅耳赤的少女留下一句“就這吧”後便退開幾米,背轉身,不去看她。
沒一會兒,兩人便沿著原路繼續追趕大部隊。
山林間沒有路,四處都是蚊蟲鼠蟻,各隊幹部已經提前給學員們發放了驅蟲水,雖然不能讓新兵們完全避免蚊蟲叮咬,但平時徒步整個隊伍人數龐大,空氣中驅蟲水的濃度高,大家雖然也有中招被咬傷的,但都是極少數。
然而,此時脫離開隊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瞬間成為了蚊子們的大餐。
幾步路的距離,許芳菲胳膊上就被叮出了兩個小包。
她又痒又難受,時不時就撩開袖子撓兩下,咬牙忍耐著,繼續前行,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低垂的視野裡忽然映入一小簇鮮豔的小花,粉紫色的花朵,翠綠色的葉子,數朵合聚成一束,捏在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之間。
許芳菲微怔,驚訝地抬起頭:“教導員,這是……”
鄭西野垂著眸,視線定定落在她身上,柔聲說:“拿著。”
愕然隻在一息之間,許芳菲兩頰溫度往上升,遲疑半秒,終是伸出雙手接過了這束小花,對他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