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顧明月笑得那叫一個猖狂:“天底下,第一個看穿你本質的人就是允安哥哥。他可不是顧家那群眼睛被屎糊了的蠢貨,之所以不毀約,善待你,不過是允安哥哥重諾罷了。”
顧明熙身體軟得像水一樣趴伏在地上。她搖著頭,死活不信。但潛意識裡,她其實是相信的。
顧明月卻已經沒有闲心跟顧明熙廢話了。她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心情也平復了。是的,顧明熙根本什麼都不懂。她的話不足為信。顧明月飛快地離開了鍾粹宮,臉色卻依舊陰沉沉。雖說顧明熙說周憬琛心悅旁人這件事不大可能是真的,成婚這件事肯定是真的。婚事做不得假。
允安哥哥可能是為了生存娶了當地的村姑,也有可能是出了意外不得不對村姑負責。顧明月眼中淬了毒,她不允許低賤的人沾汙了她的月亮,她要將那個葉氏鏟除。
……
葉嘉尚且不知自己被惦記上了,烏古斯回來以後,她立即召集所有人會議。
有個好消息,遠在洛桑鎮的葉青山接到碎葉鎮出事的消息後,派了陳世卿領一支騎兵過來支援。人數不算多,六十個人。但這些騎兵的戰力是非常強的。陳世卿手下的騎兵除了擅長近戰以外,更是射擊的好手。個個說是百步穿楊都不為過。
陳世卿對於這邊竟然是葉嘉主事有些詫異,但又覺得意料之中。早前他就知道葉嘉不是一般人。
碎葉鎮是有糧倉的,就在鎮子的最東邊。先前突厥襲擊時葉青河就帶人燒過一回。他們不知道的是,烏蘇村因為位於最西邊,與別國接壤,經常受到遊牧民族或者他國的侵擾。家家戶戶都不愛囤糧,有糧食都是存在靠近鎮子的一個糧倉裡。
葉嘉在等著所有人到齊以後,做出了兩個決定:燒糧倉,偷襲。
“等他們發現烏蘇村沒有糧食,勢必會往外探。那個糧倉離村子跟鎮子的距離是差不多的。待到深夜,烏桓人極有可能會派人去。”葉嘉冷靜得不可思議,仿佛已經摒棄了所有的膽怯跟害怕。她沉聲道:“派人盯著。待到他們轉移糧草之時,給他們重重一擊。”
葉嘉眼睛裡散發著銳利的光,這一刻大家都忘記她隻有七尺:“行騷擾之能事。打不過就跑,絕不戀戰。切記,我們的主要目的是燒調糧食。”
程風站在陰影裡雙目亮的出奇,看著葉嘉時的心跳得快要飛出胸腔來。
第123章
顧明月清楚顧明熙在周憬琛心中沒有多少份量,更清楚自己在周憬琛心中更沒份量。顧明熙好歹有個婚事在身上,跟周憬琛也算是青梅竹馬。而她顧明月就是個半途進顧家的外人,估計在他心中連個姓名都無。她雖私心認定自己是周憬琛的命定妻子,卻也明白目前來說她毫無份量。
但如今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就像七年前她還在莊子上為奴為婢,如今卻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上的事情都是變化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從來都不是虛話。任何東西想要拿到手,得付出代價。隻要擁有足夠重的籌碼,她所說的命運就能發生改變。顧明月一直都很清醒,並且牢牢抓著握在手中的東西。她清楚自己如今一切的榮光來自於周曄,因為他的偏愛,她可以讓顧家跪在她腳下。但正是因為來自於周曄,她才時刻處於惶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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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因周曄是一個瘋子,一個不能以常理去判斷的陰晴不定的瘋子。
顧明月清楚自己容貌絕豔,是難得的利器。她沒有學識,不懂溫順,但她足夠美。容貌不能讓父母偏愛她,但足以讓男人偏愛她。顧明月清楚靠容貌得來的偏愛其實是無根的浮萍,雨一打就碎了。所以她要在下雨之前,把拿到手的東西牢牢地攥在手心。
偌大的未央宮,影翳交匯。為華麗的宮殿添上一抹陰森的暮氣。
昏黃的光落到她絕豔的臉上,顯出鬼魅的濃豔來。
顧明月能一人壓倒三千粉黛,美貌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又並非僅僅隻是因為得天獨厚的容貌。周曄此人雖瘋,卻並非一個好色之徒。顧明月眼眸下藏著深沉的恐懼,沒有人懂她的恐懼。隻因她心中清楚。早晚有一日,周曄知曉她並非他以為的那個人,她的下場隻會比無數死在周曄手下的人更悽慘。所以,抓住周憬琛是必須的。
周憬琛這個人十分重諾。不管好壞,隻要答應之事就絕不會反口。
要怎樣才能讓周憬琛信任她?顧明月焦躁地咬著手指甲。周憬琛是個很難打動的人,很多年前顧明月就知道。他太敏銳,並且能看透人心。就像顧明熙這個蠢貨十幾年都得不到他真心一樣,顧明月擔心自己沒有能力讓他接納她。
可細細一想她手頭握著的籌碼,美貌、地位、還有周曄的寵愛……顧明月不覺得自己這三樣東西對周憬琛有吸引力。那若換一個角度思考呢?譬如,周曄的腦袋?
思及此,她心口砰地一跳。
天底下,沒有比她更容易接近周曄且令周曄不會起疑心的人。周憬琛久攻不下燕京,若她能讓他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燕京,是不是就有了待在他身邊的資格?或者不僅擁有待在他身邊的資格,還能理所應當要求周憬琛為她做一些事。
顧明月這麼一想就想通了,焦躁不已的心也頓時平靜了下來。
大燕已經完了,周曄如今是強弩之末,她這麼年輕沒必要陪周曄一起死。雖然這樣說十分無情,但她才十九歲不是嗎?人的一生還很長,節操、虛名這些都不是非要不可的,隻有拿到手實實在在的好處才是最重要的。必要時候,沒有什麼比她的性命更重要。
顧明月的心思,正是周憬琛正在思考的事。
若是能夠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燕京,確實沒有必要犧牲將士的性命去廝殺。周憬琛上輩子打下大燕,是屍山血海堆積出來的功績。持續十幾年的內戰,耗掉了大燕四百年的精氣。以至於後來休養生息,他年紀輕輕便耗光了心血。這輩子能減少傷亡,什麼法子都行。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周憬琛從來不覺得用何種手段更高明,也並不在意用兵如神的虛名。
周憬琛這廂除了等待燕京城內的糧草和武器消耗殆盡,也是在等顧明月的動作。
他太了解這個女人,顧明月這個女人為了保全自己可以誅天滅地,可以沒有人性。上輩子為能活命,她親手了解自己所生的長子向敵軍投降。為保住權勢,能以自身身體做籌碼,舍得下臉皮去籠絡男子。看似弱女子一個,實則極難對付。不是才智上的難對付,而是沒有底線的難對付。
果然,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城內的糧食還沒到撐不住的時候,顧明月先耐不住再一次找上了周憬琛。
這一次她不再搞上兩次的試探,終於醒悟。知曉周憬琛對景王府與顧家的糾葛絲毫不放心上,她幹脆開門見山。以周曄的性命做籌碼,問周憬琛索要三個承諾。隻要周憬琛答應,她願意在半個月之後奉上周曄的項上人頭。
跟上輩子一樣,不管周曄對她如何,顧明月都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周曄。
主帳之內,鴉雀無聲。
周憬琛垂眸凝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宮人,心中有種難言的惡心。顧明月三番四次地派人來駐地,當真是如入無人之境。他不曉得該誇贊顧皇後神通廣大,還是該譏諷顧明月總是如此邪門。宮外的世家大族都無法將信送出城外,宮內的顧皇後卻能暢通無阻地突破封城的禁忌,將人準時地送進地方營帳。
眼睑微闔,斂起了眼眸中的幽光,周憬琛冷聲斥道:“周曄的人頭,她不出手本殿照樣能拿到。顧明月憑何依仗認為僅憑周曄一顆人頭,本殿便會允諾她三個承諾?未免異想天開。”
話音一落,地上的人冷汗就冒了出來。
周憬琛雖未曾疾言厲色,但那周身屍山血海中歷練出來的殺伐氣勢傾瀉出來,能叫人瞬間窒息。那宮人不堪重負地軟癱到底,被反問得一句話也不出來。
可轉念一想顧明月,那宮人渾身一個激靈又抬起頭:“景王世子殿下……”
顧明月早就猜到周憬琛不會那麼容易相信她,臨行之前,自然是交代了宮人一些話。
那宮人腦袋嗡嗡作響,但還是靠著求生的本能將顧明月的交代的話一五一十地學出來:“殿下,有句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這樁事若是,若是成了。主子的幫助,戍邊軍能在最快的時日內攻下燕京,亦能避□□血打仗。殿下愛民如子,能減少喪命之人,殿下何樂而不為?”
“這麼說?我若不接受你家主子的要求便不是愛民如子?”周憬琛挑起一邊眉頭。
“奴婢並非此意!奴婢,奴婢隻是傳主子娘娘的話。”
那宮人被他一句話嚇得面無人色,瞬間趴到在地砰砰地磕起了頭。
周憬琛也沒心思為難一個宮人。顧明月的要求雖然過了分,但提議卻戳到了周憬琛的心思。若是能直接取下周曄的人頭,那拿下燕京就容易得多。不管顧明月有沒有拿下,對整體局勢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思索片刻,倒也不是不能答應。他於是冷聲道:“回去告訴你主子。想要保住一條命就要收起那貪婪的嘴臉。周曄的一顆人頭不值三個承諾。一條命隻能換一條命。”
“……若是你家主子能擱下周曄的人頭,屆時讓她拿人頭來換一命便是。”
……
直到最後走出營地,那宮人渾身湿透得仿佛從水中撈出來,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周憬琛眯著眼睛看著人走遠。
須臾,他敲了敲桌沿。黑暗中走出一個高挑的宮裝女子。女子安靜地向周憬琛行了一禮,轉頭快速跟上了那個宮人。
兩人走的不快,但也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城牆之上能往下射的箭矢越來越少。□□也從原先一日十發到如今十日一發。不管城內有多少能工巧匠,在沒有足夠的鐵礦資源下,武器隻有越來越少的份。
眼看著雙方的局勢越來越緊繃,周憬琛的耐心卻一日比一日足。
顧明月很快給了回音,哪怕三個承諾被消減成一條命。她思索再三,還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