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官配被穿書女攔截了。
我轉頭便扎進了竹馬的懷抱。
俗話說得好,天降哪有竹馬好,傲嬌體貼有頭腦。
1.
我是時下古言文裡流行的病弱嬌軟小白花,她是穿書文裡炙手可熱的文武雙全大才女。男主一個有勇有謀的首輔,自然會被同樣優秀的穿書女吸引。
是以我在一旁嗑著CP,系統在我耳邊瘋狂地尖叫:「不好了!夭折了!這個世界遲早藥丸!」
我咳著血幹下一碗藥:「愛情真是美妙。」
關於我八歲那年病得要死突然被綁定系統這件事就不一一贅述,總之,系統說它是來維修Bug的,而我就是那個Bug。
作為女主,我必須好好地活著,隻有堅持做任務達成HE結局,才能茍命。
裴緒便是系統為我定下的男主。他十八中狀元,二十官拜三品,二十四成一代首輔,可謂平步青雲,實打實的天之驕子。
他中狀元那年,我還扎著兩個小辮兒被娘親抱在懷裡,狀元郎打馬從長街經過,女兒家們含羞帶怯地擲去瓜果。
系統那會兒還知道哄我:「那是你未來的夫君,你喜不喜歡?」
我正盯著隋意耳畔的紅花出神,卻見他突然轉過身,嚇我一大跳。
「看什麼看?羨慕本世子長得好看?」
我娘「撲哧」一笑,拖住我的屁股蹲兒往懷裡揣了揣。他娘一巴掌呼在他後腦勺,恨鐵不成鋼:「小崽子,皮又癢?敢兇你妹妹。」
我躲在娘親的懷抱裡,看隋意疼得齜牙咧嘴,傻憨憨地笑了出來。
Advertisement
於是那狀元郎的風光場面在我腦海中模糊遠去,唯有小少年耳畔的一束花,在記憶裡紅得那般濃烈。
系統問:「你不吃醋嗎?那是你未來的夫君。」
我放下藥碗,含了顆糖在嘴裡:「我磕的CP真甜。」
「……」
2.
不搞雌競是一回事,努力茍命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我頭疼胸悶、喘不上氣的第三天,我終於想起了要與男主培養感情這一任務,系統一下子活了過來,痛哭流涕。
「寶子想通了,我真感動。」
嗐,沒辦法,快活不下去了。
幾年下來,我已經總結出了系統那不靠譜的茍命機制——與裴緒說話一刻鐘,加一點生命值;與裴緒互送禮物,加五點生命值;與裴緒肢體接觸,加十點生命值。
不過聽系統說,如果能與裴緒做點卿卿我我不可描述的事兒,能加二十點生命值。
二十點生命值,夠我茍兩個月了。
我抖著小手含下一顆十全大補丸,顫顫巍巍地去尋裴緒。彼時他正在馬場指導一位監生騎馬,那監生身材嬌小,裴緒從背後託他上馬,倒像是將他摟在懷中。
我站在一旁,實在不忍打擾,小桃託著我半邊身子,焦急不已。
「首輔大人!」
在馬匹經過的第四圈時,小桃終於忍不住喊出聲:「我們小姐來送些吃食。」
我正看得起勁,眼看他倆的小手暗戳戳地牽在了一起,少年俯身正要同裴緒說點私密,小桃這一聲卻生生地破壞了那美妙場景。
小監生飛快地起身,臉從裴緒唇邊擦過,我眼睛一亮,頓時激動不已。
「宋小姐,何事?」
裴緒轉頭看來,臉色實在算不上好,他性格本就冷淡,此時心情不悅,語氣更是生硬。
少年已經翻身下馬,筆直地站在他身側。
我了然一笑,遞過食盒:「裴大人,我來送些糕點。」
裴緒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來接的打算,送食這五點生命值是沒指望了。我心下盤算,要如何才能同他啰唆一刻鐘的時間。
他身旁的監生倒是先反應過來,笑著來接:「原來你就是宋小姐,果真如傳聞中的動人。」
他的手不小心撫過我手背。
腦海中「叮」的一聲響起,我詫異地看向他。
「怎麼了?可是小生臉上有東西?」他抬手胡亂地擦了擦,卻被我一把抓住手掌。
腦海中又是「叮」的一聲:「十點生命值已到賬。」
喬嵐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宋……宋小姐?」
我心中又驚又喜,思緒萬千,想起方才喬嵐玉與裴緒親近的場景,一個沖動的想法湧上心間。
「失禮了!喬小姐。」
一剎那,我拉過她,歪頭親在她側臉。身後轟然響起一道咬牙切齒的慍怒聲:
「宋韞,你在幹什麼!」
如雷轟頂,我哆嗦著側開臉頰,驚出一身冷汗。
隋意?他怎麼在這裡!
3.
不遠處一少年大步流星地走來,陽光下如一樹繁花盛開,模樣肆意張揚、俊秾豐冶,他穿著騎裝,長腿筆直,腰間掛了一根漂亮的小馬鞭。
少年掄起袖子就想打人,我趕忙抱住他的手臂,往後拖了拖。
「隋……隋意,這日頭這般大,你一定是看花了眼。」
「行啊,宋韞。」他低頭看我,竟是氣笑了,「你倒是說說我看到了什麼。」
我偷偷地覷他:「看到我同她說悄悄話……」
喬嵐玉看著我,眼神復雜。
裴緒搖了搖頭,將她拉到一邊。
「隋世子,確實是一場誤會。」裴緒臉色冷淡,瞧不出異常。
隋意並不看他,隻是噙著笑問我:「宋韞,是誤會?」
他笑得好看,可那模樣分明像要殺人,仿似隻要我點頭稱是,他便敢一砍刀落在我脖子上。
我縮了縮脖子,低聲道:「能不能回家再說?」
那股後知後覺的羞意湧上面頰。
頭一次做壞事還被熟人逮住,現下我隻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隋意輕嗤一聲:「我以為你真就沒皮沒臉。」
我拉著隋意要走,隋意明目張膽地給喬嵐玉遞眼刀,裴緒同我打著眼神官司,目含殺機。真是好精彩的一出大戲。
我忽然悟了!
怪我!一時說漏了嘴,竟然喊喬嵐玉」小姐」!
此時她正女扮男裝在國子監上學,若是身份暴露,怕是砍頭的大罪。
我本就心緒不寧,如此一來更是惶恐,這男主真真是嚇人。隻怕他現在正懷疑著我的用心,要殺人滅口。
他又瞪了我一眼,我腳下一歪,喘起大氣。
別嚇我,我有病,嚇死了你賠。
4.
隋意捏住我的手腕,喊我別裝,做人要有擔當。
我冷汗涔涔,手腳冰涼,瞬間便站不住要往後仰。
「宋韞!」他及時地接住我,將我摟進懷中,聲音不再清亮,「別睡,一會兒就好。」
小桃顫著身子從袖中拿藥,卻見他飛快地從懷中掏出瓷瓶,捏了幾顆藥丸送到我嘴邊。
我吞下藥,順著他撫在我脊背的手掌喘氣,聽系統在我耳邊急躁道:「亂套了,亂套了,都說了必須要同男主好生培養感情,現在你的生命值漲得莫名其妙,按理來說,漲了生命值便不會犯病了。」
它又長嘆一口氣:「如果你不能改變男主的心意,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反正……也沒什麼意思。」我厭倦地呢喃一聲。
卻見隋意湊近耳朵,神色凝重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頓了頓,避開眼:「我難受,你可不可以背我回去?」
他又恢復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喬嵐玉不是在嗎?我金貴著呢,可伺候不了人。」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好世子,你又不是外人。」
許是我臉色著實慘白嚇人,他竟沒再懟我,隻是挑了挑眉,背過身去:「上來吧,嬌氣。」
樹葉「簌簌」作響,春光自葉間灑下,落在少年身上。
我趴在肩頭,偷偷地打量起他的側臉。
這麼近看他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鼻子秀挺,長相不似旁的男子那般粗獷,甚至比女兒家還精致幾分。
難怪那麼多姑娘喜歡他。
我摟緊他的脖子,一頭撞在他頭上。
他停下腳步,憋出幾個字來:「你發什麼神經?」
「你許久沒來找我玩了。」
「我每日都要讀書,如何來找你?」
說來也是,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再是從前那個無所事事的小郎君。
我垂下眼眸,小聲道:「好吧。」
又覺得委屈,無病呻吟:「可是我們有十天沒見面了,你就不怕我死了嗎?」
風靜了,隋意的肩頭明顯地僵了一下,他皺起眉:「宋韞,你再說這種話,信不信我把你丟下去?」
「不要!」我將他摟得更緊了些,「你兇死了。」
小時候的隋意便是這般,對我沒個好臉色。那會兒我還沒經歷那場大病,整日跟在他身後。
我比他小上一歲,胳膊腿都還很短,他嫌棄我動作慢,又跑不開,一個不注意摔在地上還得哭鼻子,便老是想方設法地躲著我。
可我娘同他娘是閨中密友,家又住隔壁,他避無可避,火氣一上來,便垮著臉給我擺譜。
我從小便是個缺心眼,並不怕他。他一生氣,我便主動地去拉他的手,再乖巧地喚他一聲「世子哥哥」。
總歸他臉再臭,我也能哄。
可八歲那場病奪去了我全部的精力,我再也沒辦法跟在他屁股後面,一方小小的院落便是我唯一能活動的地方。
隋意沒來看過我,我以為他定是高興的,終於甩掉了我這個包袱。
可那天夜裡,他悄悄地翻過院墻,溜進我屋中,在我枕頭邊哭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不知為何突然有了力氣,掙扎著睜開眼:「世子哥哥,你別哭了,你一哭,我也好難過。」
他沒料到我會醒,一時愣在原地,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清亮的淚水。
待他回過神,臉上逐漸浮現起慍怒,又同往日般兇道:「宋小尾巴,你亂說什麼!本世子才不是那種人!」
我看著他:「可是你看起來好傷心。」
他的臉「唰」地一下紅了,梗著脖子結結巴巴道:「我這是可憐你,本世子心善,見不得人一副要死的模樣。」
月華鋪地,庭院裡有花香拂來,小少年蹲在床邊,不羈又肆意。我彎了眉眼,強撐著一口氣道:「世子哥哥,我有一個秘密,就告訴你一個人。」
他問:「什麼?」
就在那一刻,我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聲音:「成功綁定女主系統,系統正在重啟檢測。」
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5.
隋意將我送回家中。
我娘拉著他的手,非要他留下用膳。
國子監明日無課,他總歸是沒什麼事,故而點頭答應。
席間,我坐在他身側,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我娘一巴掌拍在我手上:「吃個飯還扭來扭去。」
「阿娘!」
我小聲地喚了一聲,偷偷地瞥了眼身旁人。
就是說隋意也在,能不能給我留點兒顏面?
「姨母,她自小便是如此,您別在意。」
嗯?什麼叫我自小便是如此?
我盯著他一張笑臉,一腳踩了下去,在他甩眼刀之前,果斷地埋頭扒起飯。
我娘倒是因為這句話追憶起來:「是呀,她從小吃飯便不安生,更小的時候都要我追著喂她。
那會兒雖然調皮,但好在身體康健,我倒是希望她同小時候一般……」
眼看著這話題要往傷感的方向發展,我及時地出聲,盯著眼前一盤紅燒肉說:「阿娘,我想吃一塊兒。」
話音剛落,隋意便將最後的兩塊肉夾進了自己碗中,沖我挑眉:「不行。」
生氣,看來剛剛那一腳還沒踩痛他。
我不避不回地迎上他的視線:「我要吃!」
他恍若未聞,嗤聲道:「你藥中有一味藥與葷腥犯沖,若是想一會兒難受,那便吃。」
我不解地盯著他:你怎麼知道這些?」
隋意手中動作一頓,沉默半晌,隨後將一筷子菜夾到我碗中,神情倨傲:「我如此聰慧,不像有的人腦子笨。」
這如何能忍?
我果斷地轉過頭去告狀:「阿娘,他罵我!」
「姨母,我說的是有的人。」
我娘笑了起來,語氣欣慰:「阿意,你若有時間,多來陪陪妹妹。」
我垂下頭戳了戳飯:「誰要他陪。」
還有,誰是他妹妹?
6.
飯後,隋意告辭回府。
暮色四合,晚間的風吹了起來。我躺在院中的竹榻上,無聊地看著天空。西南角一顆星若隱若現,一籠月色極淡,墜在天邊。
四下寂靜,適合發呆。
系統卻不知疲倦,在我耳邊念叨:「我看生命值有三十二點,夠你用三個月了,但這數據加得太不科學,這幾天你最好還是去找一下男主。」
我正神遊天際,喃喃地出聲:「隋意什麼時候懂醫術了?」
系統明顯地梗了一下:「……我在說裴緒。」
「哦,裴緒。」我回過神,「裴緒怎麼了?」
它語氣責備:「你自己的身體都不上心,每次總是生命值見底了才知道著急。男主都快和別人跑了,你也不慌,究竟什麼才能讓你在意?」
我認真地想了想,頗是認同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很對。」
它激動道:「那我們趕緊制定計劃,追回男主!」
我又躺回了竹椅裡,縮了起來:「先睡一覺吧,好累。」
系統:「……」
院墻那邊,一隻風箏突然飛了起來,拖著長長的燕尾,我眼睛一亮,從竹榻上起身,撿了個石子丟到石墻那邊。
不一會兒,墻邊便有了動靜,少年躍上墻頭,發絲飛揚,衣袂劃出的弧度都瀟灑自如,他穩穩地落到我身邊,抬起一雙明亮的眼:「秦淮河聽曲兒,去不去?」
「去的去的!」
我連連點頭,自然地張開手,等他來抱我。
這個習慣,我們已經維持了九年。說起來又要牽扯一堆往事。
八歲那場病後,我日日都要喝藥,那會兒怕苦,喝進去的藥沒過多久又吐了出來,我娘想了許多辦法,未果。
隋意聽了,拿著個竹蜻蜓來看我。
他揚起下巴,說:「宋小尾巴,你不是一直想要這個嗎?等你把藥喝了,我就給你。」
我亮著眼睛,乖乖地幹下一碗藥。
他將竹蜻蜓塞進我手中,頗有些痛心疾首,畢竟那是他最喜歡的東西,從前怎麼都不肯給我。
我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他那時羞惱地紅了臉。
之後,他便時常捏著些小玩意兒來尋我,直到見我喝完藥後才離去,我舍不得他,便拉著他的袖子,跟在他身後。
那會兒他脾氣好了許多,壓根不像從前那樣嫌棄我,任由我跟著。
直到我一隻腳快跨出府了,我娘才跑來抱住我:「韞韞,阿意哥哥要回府了,跟哥哥說明日見。」
我看著阿娘,脆生生道:「我不可以跟世子哥哥回家嗎?」
我爹在一旁傲嬌地「哼」了一聲,小胡子氣得一抖一抖:「看看,給別人家養女兒。」
又看向隋意道:「隋小子,你回去給你爹說,你來我家當兒子,把宋韞換過去。」
誰知隋意竟然一撩眼皮,幹脆地喊了聲:「爹。」
又過來牽住我的手說:「爹,我今天跟她回家,你明日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