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江府老洋房的總廚叫江鳴，是老板的兒子。孫尚打電話來的時候，對方正在休息，聽到白記飯館的名字，一點也不意外，明顯是知道了排名這件事。
孫尚說：“你知道白記飯館嗎？”
“知道啊，怎麼了。”江鳴語氣淡淡的。
“你對白記飯館好奇嗎？明明是個蒼蠅小館，卻能上食天下的排行榜，還拿到那麼高的名次，壓了我們兩家。”孫尚說：“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它到底是何方神聖。”
江鳴也有這種想法，但是有所顧慮：“萬一被人拍到了怎麼辦？”
孫尚和江鳴兩人也算是年少有為，不到三十就成了一家大餐廳的總廚，在業內很有名。此時恰逢食天下最熱的時候，很多人對白記飯館很好奇，他們倆如果出現在白記飯館，很容易被美食雜志記者拍。
江鳴說：“我甚至可以想象到我們被拍到的報道的標題——震驚，明星總廚走進白記飯館，是尋釁滋事還是報仇雪恨？”
孫尚：“……”
孫尚倒吸一口氣，感覺這種情況十分容易發生，但是他好奇心重，對白記飯館的疑惑已經到了頂峰，如果不得到解惑的話，他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做菜。
於是第二天，他們二人戴好口罩，臉上還戴著墨鏡，鬼鬼祟祟地進了白記飯館。
他們身形高大，長相也還行，不少人見到他們這副模樣，以為是哪個明星進來了。畢竟白記飯館有先例，那個初戀那一刻的劇組的男主演就曾經被拍到過來白記飯館吃飯。而且，客人們之間甚至流傳現在最火的流量愛豆盛星也來白記飯館吃飯的流言。
有幾個年齡小的女客人在見到奇怪的他們之後，不禁哇哇大叫：“是張一捷嗎，我超喜歡你。”
她們飛奔而來，然而看到他們露在外面的臉頰之後，認出來這不是張一捷，不禁十分遺憾，有些抱怨地說：“又不是什麼大明星，戴什麼口罩墨鏡啊，搞得我激動死了。”語氣中充滿了嫌棄。
孫尚和江鳴：“……”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兩人被這番嫌棄，很想將口罩拉下來告訴對方，自己才不是自己無名的人，自己也是行業之內的佼佼者。
但是一番思考之後，兩人還是放棄了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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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尚悄悄地說：“不能逞一時之氣，我們先進去吃飯吧。”
他們眼神好，剛走進白記飯館的時候就看到了最遠處的半開放式廚房。
內行人看門道，他們看了一會兒，就覺得裡面的廚師有些不一般。
劣等廚師：隻管一爐灶，手忙腳亂；三等廚師照顧二個爐，得需助手；二等廚師：一人四個灶，猶能談笑；一等廚師：兼管六口鍋，氣定神闲。①
半開放廚房裡足足有十幾個爐灶，有的大，有的小。其中一個區域是用來做煲仔飯的，上面整整齊齊地放置著十個砂鍋，裡面的煲仔飯發出蒸騰的熱氣。白一諾並不打開這些蓋子，在加完油之後，隻通過蓋子旁邊透的熱氣就能知道裡面鍋巴的成熟程度。
還有一個區域是用來放蒸鍋的，裡面用來做需要蒸制的菜餚，比如獅子頭和冰糖燉雪梨。每個蒸鍋上面的籠屜疊在一起，高度疊到兩米多高。對於常人來說，這些蒸鍋太難拿了，不禁望而生畏。但是紀子淮很高，力氣也大。紀子淮因為進步很快，不像之前一樣需要白一諾提醒，估摸好時間之後，便將蒸鍋拿下，將籠屜之中的菜餚取出。
另一個區域用來放大炒鍋，之前有一個客人要了一份牛肉炒飯，白一諾便起鍋熱油，將材料依次下鍋，然後用大火爆炒三分鍾。
當一份菜做好之後，白一諾對外面說：“第三桌客人要的冰糖燉雪梨好了。”
蘇沫沫聽到這句話，立刻到取餐口將餐取出，然後端到第三桌。
三人忙而不亂，有條不紊，甚至還有時間聊天。
而且在當蘇沫沫忙著送餐的時候，外面積壓了一些新客人。
白一諾對每個灶的溫度和每個菜成熟的時間都了如指掌，於是走了出去，給客人們記下單子之後再回廚房，煲仔飯正好都好了，時間掌握的分秒不差。
孫尚在看到白記飯館的全貌的時候，面色變得凝重，他不是一個會被小飯店平凡外表蒙蔽的人，他能明顯感覺到白記飯館的不一般。
孫尚一直盯著白一諾和紀子淮，他在想，如果他是白一諾的話，能不能做到這麼遊刃有餘。
不行，他做不到。
他是一家大飯店的總廚，能適應很快的節奏，但是適應不了這麼快速的節奏。現在大飯店的後廚都是標準和流程化的，比如一個廚師負責做高湯，一個廚師負責切墩。孫尚隻要在他們做好這些步驟之後，像搭積木一樣，將整道菜完成。
他本以為掌控整個廚房的自己已經夠厲害了，沒想到還有人能做成這樣。
白一諾的手和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如何處理這麼多的信息，如何做到這麼協調？孫尚覺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了下來，後知後覺地摸著自己的臉，感嘆還好有口罩，別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兩人走到收銀臺前，白一諾剛好將煲仔飯全部做好了，讓蘇沫沫去端菜，於是獨自走到收銀臺前，問他們倆要吃什麼。
孫尚想了想說：“要蟹釀橙。”蟹軒的蟹釀橙是他的拿手好菜，曾經上過紀錄片的。他在知道有家小飯館做的蟹釀橙比他還好吃之後，內心就有些不滿，但是一直沒空來，現在可算找到機會了。
“沒有了，蟹釀橙沒有了。”白一諾說。
孫尚：“？？？”
其實嘴上說著不在意，但是身體是很誠實的。孫尚將白記飯館的推薦頁全部看完了，包括鄭先生的推薦語，知道這個老板有些不同，喜歡按照時令做菜。
孫尚疑惑地說：“現在正是螃蟹的季節，還沒到下市的時候，可以吃到十二月份。”
白一諾朝他投向疑惑的眼光：“我說沒有了，並不是下架，而是賣完了。”這兩個人打扮奇怪，說的話也奇怪。他為什麼對她的店這麼了解，知道她經常會下架菜品？
“啊這，行吧。”孫尚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兩人隨便點了些菜，找了個位置坐下。
在飯菜還沒來之前，孫尚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說：“你記得那個至味紀錄片麼？聽說新一季快要開拍了，新一季第一期的題材就是海市。”
江鳴點了點頭：“我聽美食協會會長說了，聽說攝制組的人已經到海市了。”
《至味》紀錄片是一個十分有名的紀錄片，紅遍大江南北，擁有觀眾無數，無論是老年人，還是年輕人，都對這個紀錄片喜愛有加。
因為它制作質量高，內容新穎多樣。單純用簡單的兩個字來形容無比貼切，那就是——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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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火鍋
至味可以稱得上是全國範圍內, 口碑最好，熱度最高的美食紀錄片。
孫尚想到攝制組快要來海市，臉上雲淡風輕，語氣有些激動：“我做的黃金大閘蟹上過地方臺的紀錄片, 但是沒上過中央臺的至味, 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邀請我？”
江鳴想了想, 說：“應該會的, 他們是中央臺的, 來到海市人生地不熟, 一定會參考本地人意見，我們兩家都是叫得上名字的餐廳, 大概率會被選中，繞不開我們。”
孫尚聽到江鳴的話之後, 覺得穩了，但是還有些忐忑：“徵詢當地人的意見？那徵詢誰呀？”
“我看過一些消息，據說是會上網調查，然後再加上一些知名人士推薦。”
“那我們蟹軒在這兩方面都不會差，這次還獲得了食天下雜志的第四名。食天下可是我們海市最老字號的美食雜志了，攝制組一定會看的。”這時, 孫尚餘光突然掃到了白記飯館的裝潢，腦海中靈光一閃，如果攝制組會參考食天下雜志，不知道會不會來白記飯館。
孫尚現在對白記飯館的名字太敏感了，一聽到白記飯館的名字就有應激反應, 他懷疑自己已經患了ptsd。
“不可能的。”江鳴搖頭, 不以為然的說：“你沒看前一季的至味嗎？至味——極致味道。它拍的都是中級以及高級餐廳, 根本沒有小飯館。”
孫尚聽到這句話, 終於松了一口氣，將心收回了肚子裡，終於不用怕莫名其妙地被白記飯館壓一頭了。
孫尚還記得在蟹釀橙爆火的時候，他上網搜評論發現很多人都說白記飯館的蟹釀橙比他做的還好吃。
這不是瞎扯犢子嗎？當時，孫尚不信。他還記得廚房裡兩個廚師的模樣，年紀都不大，比他還小，看起來甚至像學生。白記飯館的廚師又不是什麼退休大廚，能有多厲害？
唉，這些外行人總是將他們廚師行業想的太簡單，覺得隨隨便便就能碰到頂級廚師，哪有那麼容易呢？就像碰到一個計算機行業的人，就覺得他會修電腦，碰到一個學香料的，就覺得他會調香，離譜。
即使是在食天下雜志結果出爐之後，孫尚也沒有被完全說服，總覺得這背後有些奇怪。
就在孫尚沉思的時候，他的餘光突然瞥到了一個眼熟的客人，目光頓了頓，眼睛瞪得像銅鈴：“江鳴你快看，那不是天下雜志的主編嗎？”
江鳴聽到這一句話之後，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於是立馬回頭，意外地發現真的是食天下雜志的主編，他正在往店裡走，背後還跟著一群編輯。
孫尚忍不住激動地說道：“破案了，這個小飯館背後有人，它和食天下雜志有關系，不然怎麼能壓過我們兩家？”
孫尚性格衝動，很想現在去找主編問清原由，但是被江鳴拉住。江鳴在他耳邊小聲說：“我們是來刺探軍情的，不是來吵架的。我們先靜觀其變。”
他們發現食天下雜志的編輯們歡聲笑語，進門之後如入無人之地，好像來過許多次一樣，直接走到收銀臺前點菜。
孫尚和江鳴：“？？？”你們怎麼這麼熟練啊？
食天下雜志社的編輯們在點完自己想吃的菜之後，便結伴找到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因為交談的聲音不小，所以傳到了孫尚和江鳴的耳朵裡。
一個編輯說：“我剛剛問老板，白記飯館出新菜糖炒慄子了，但是隻有下午兩點到三點有，而且隻有二十份的量。可惜了，這注定是打工人享受不到的美食。”
另一個編輯說：“我比你好一點，雖然沒有吃到糖炒慄子，但是吃到了贈送的火晶柿子。火晶柿子長得美，甜如蜜，比平常的柿子要好吃些。我吃完一個之後還想吃，跟老板說我可以花錢買，但老板說這隻是贈品，真可惜。”
在這個編輯說完話之後，其他人非但沒有覺得羨慕，反而震驚地說：“你居然背著我們偷偷來白記，叛徒！”
編輯自知失言，尷尬地摸著自己的頭，辯駁：“你們這麼有錢，能吃其他高級餐廳。我是被窮逼的。”
“行，你現在別和我們一起聚餐了，把點的菜給我們。我請你去吃江府老洋房怎麼樣，我記得你很喜歡他家的本幫菜。”
編輯聽到這些話之後，繃不住了，連忙反駁：“不行！不能讓給你。”
另外的編輯說：“我請你吃江府老洋房還不好嗎，他家一盤藕二百起步，還不能讓你放棄白記飯館嗎？退一萬步說，你少吃一頓白記飯館又不是不行，又不是什麼大事。”
“有白記飯館吃，誰還看得上江府老洋房啊？”編輯義正言辭：“如果少吃了一頓白記飯館的飯，這就意味著我人生中少吃了一頓，這是人生的缺憾。”
其他人見到他前後截然相反的表情，忍俊不禁。
吃瓜吃到自家，江鳴在聽到江府老洋房的名字之後，愣了愣。他剛剛在勸孫尚，讓他不要過去和這些編輯起衝突，但是現在他很想放孫尚過去，這說的是人話嗎？
就在孫尚和江鳴內心的怒火快要爆表的時候，蘇沫沫將他們點的菜送了過來。
他們倆因為是來刺探敵情的，所以點的菜都是技術含量相對偏高的菜。他們點了紅燒肉，酸菜魚和煲仔飯。
內行人看門道，他們在看到這些菜的第一眼，原本輕視的想法慢慢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