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貝託眯著眼睛。
他殘掉的那隻眼睛做了新的義眼,純黑色的,和臉上的紋身融為一體。
“我想要和你合作。”接下來的話他在車上預演了無數次,吐了兩次,他不知道這次說出口會不會吐,所以語速快了一點。
“在距離血湖一百公裡左右的地方還有一個潟湖,面積比血湖小,但是生態一致,植物種類動物種類也都基本吻合。”
“我想在那邊重塑血湖,但是需要你的幫助。”這句話嚴格來說也不算撒謊,為了重塑血湖,他們確實用了不少貝託曾經用過的方法。
“幫你重塑血湖?”貝託說的很慢。
“也是幫你。”簡南看著貝託,他在暗,貝託在明,他隻覺得燈光晃眼,而貝託,卻覺得站在陰影裡的這個年輕人,可能可以帶給他除了虐殺的愉悅之外的價值。
“這個潟湖比血湖還靠近邊境,有一小半已經不在墨西哥境內。”
“公眾的視線都在血湖,沒有人關注這個潟湖。”
這兩句也算是實話。
貝託安靜了一會。
“你們為什麼要重塑血湖?”他問。
“不是我們,是我。”簡南糾正,“你在血湖投入的時間並不算長,十年的時間,隻是靠著投放動物內髒就把血湖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屠宰場丟棄動物內髒汙染環境的並不是隻有你們這一個地方,地理位置比你們更適合吸引鱷魚的地方其實有很多,但是真正成功徹底破壞生態的,隻有血湖。”
“我雖然可以加速潟湖湖底腐爛的速度,但是卻沒有辦法完全復刻。”
簡南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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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謊撒的太大了,這麼簡單地復刻,有時間誰都能做。
他快要吐了。
在車上腦內演習沒有用,他的嘔吐看來還是因為說謊之後前額葉區異常活躍導致的。
“你可以加速湖底的腐爛速度?”貝託卻在簡南這些話裡抓到了重點。
“對。”簡南點頭。
這就是他可以篤定自己騙到貝託的重點。
找到一個潟湖很簡單,找到一個潟湖丟棄動物內髒也很簡單,但是形成一個血湖,卻需要十幾年時間。
貝託沒有下一個十幾年了,他走的這條路,一旦失去了主要經濟來源,就會被路上虎視眈眈的其他人撕成碎片。
“腐爛最快可以多久成型?”貝託的脖子下意識伸長,是渴望的姿態。
“一年。”已經過了說謊最高峰的時候,簡南的語速又逐漸恢復平靜。
貝託不動了。
倉庫裡,所有人都陷入了安靜。
隻有簡南,一動不動的站著,神定氣闲,像是已經放出魚餌的釣魚人。
***
“你居然真的把他放出去了!”普魯斯鱷誇張又純正的英文聽起來像在唱歌劇。
“我知道他肯定能說服你,他永遠可以說服所有的人。”
“你當時就不應該給他說話的機會。”
“這種時候,他隻配擁有鎮定劑!!”普魯斯鱷聲嘶力竭。
說實在的,很吵。
但是簡南的定位器需要普魯斯鱷時刻監控,所以阿蠻隻能免為其難的帶著兩個耳機,一邊全神貫注的聽著簡南那邊的情況,一邊耳朵任由普魯斯鱷往裡面倒垃圾。
“你犯了大錯。”普魯斯鱷還在繼續。
“你以為我是在擔心他麼?”
“我擔心的是貝託!”
“萬一他瘋起來直接把貝託忽悠進潟湖淹死怎麼辦?”
“你是知道他能力的,你知道他做得到!”普魯斯鱷從美音切到英音,隻為了能把最後這句話說的更加有戲劇性。
“你為什麼不叫他的名字?”阿蠻聽到簡南那邊安靜了,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啊?”普魯斯鱷情緒一下子沒下來,啊的像是歌劇魅影。
“你一直在說他,好像簡南是另外一個人,他是他。”阿蠻聲音聽起來倒是沒什麼情緒,隻是單純的陳述事實。
“我……”普魯斯鱷一下子卡了殼。
“你也是中國人吧。”簡南那邊的沉默讓阿蠻覺得焦躁,她已經不能再靠近了,無法完全猜測簡南那邊的情況,偏偏簡南的心跳在這種時候穩如老狗。
太煩躁了,所以她開始找普魯斯鱷的麻煩。
“啊?”剛才抑揚頓挫聲情並茂的普魯斯鱷變成了單音節動物。
“那我直接說中文了。”阿蠻自顧自的。
“你跟簡南應該認識很久了。”她藏在樹叢裡,說話聲音很輕卻非常清晰。
他們認識很久了,普魯斯鱷知道簡南身上所有的毛病,喜歡數字三,強迫症,PTSD還有他對火災的應激反應。
“可是你還是把應激後的簡南稱為他。”阿蠻語氣終於有了一點點變化。
“我……”普魯斯鱷想辯解,開了口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似乎,很少會有人站到簡南這一邊。”阿蠻看著路邊的車子來來往往。
“他的家人很離譜,他也沒有朋友,做事情喜歡跟人等價交換,和人一直保持著距離。”
奇奇怪怪的,特別孤單的。
“所以他才那麼喜歡做項目吧,因為做項目的時候,項目目標是一致的,做項目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和他站在同一邊。”
所以他說,那些人隻是看不慣他,工作上面仍然是專業的。
“他也是簡南。”阿蠻說。
“不是精神分裂也不是雙重人格,應激狀態隻是他為了適應環境為了活下去。”
“所以我相信他。”
不管什麼狀態,他都是簡南。
就算失控,就算反社會,就算破壞規則,她也仍然相信他。
因為這個家伙,在暗夜裡上車的時候,對著那個打算劫走他的司機說了一句你好。
差點把她氣得從摩託車上摔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二更,哎呀我好激動
對了,昨天有個說兩棲動物不是幼蟲是幼體的童鞋。。我。。。寫幼蟲是怕被高審。。。(就。。意會哈。。。
第48章
貝託最終沒有抵住一年內就能恢復血湖的誘惑。
簡南說的這個潟湖, 地理位置比原有的血湖還優秀,跨越國境,走私起來更加方便。
他覺得自己能理解簡南, 簡南這個人本來就不守規矩,平時隻是裝的乖巧而已, 縱火傷人這些事他沒少幹,一個偏執狂沒辦法拿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铤而走險是很正常的事。
更何況他現在命都在他手裡。
但是他還是謹慎的。
先是查看行車記錄儀確定簡南上車後身後沒有人跟蹤, 然後讓人把簡南身上所有的衣物都給剝光了, 丟到熱水裡煮了一遍再給他重新套上去——這是他們常用的防追蹤方法,再厲害的科技, 遇到沸水仍然隻是一堆破銅爛鐵。
被迫穿上湿漉漉的衣服的簡南又吐了一遍,短時間連著嘔吐了三次,他白皙的皮膚已經染上了神經質的紅色血點,眼眶猩紅,看起來倒是有了幾分真正變態的樣子。
“抱歉。”貝託又恢復到從容不迫的上位者的樣子, “做事謹慎,對大家都好。”
簡南沒理他。
他要是能聽到普魯斯鱷說話, 現在估計已經被他炫耀聾了。
“放水!防燙!防儀器!看起來就隻是褲子口袋裡的一根線頭!”他都能想象到普魯斯鱷說話的語氣。
嘴巴裡很苦。
他掏了掏口袋, 裡面還有兩顆糖——今天晚上的糖他還沒來得及給阿蠻。
他低頭,剝開兩顆糖, 都塞進了嘴裡。
這糖很貴。
阿蠻嘴刁。
吃過一次貴的下次給她便宜的她就甩臉色。
貝託對簡南的淡定非常欣賞,甚至和手下竊竊私語,簡南聽到一點點,大概意思就是變態就得像他這樣。
這糖太甜。
簡南猩紅著眼睛坐在車後座。
吃那麼甜真的不好。
***
貝託這次出行總共三輛車, 三輛車上都坐滿了人,連他在內,一共十五個人。
這可能是貝託短時間內能夠搜羅到的所有的能用的人了,他今天晚上本來隻是一場虐殺之旅,並沒料到他的事業會有新的希望。
浸|淫黑道十多年的大佬,在人員調配上做到了極致。
他先安排了一車人停在潟湖入口一公裡左右的地方,五個人,分別佔了三個交通要道,盯著來往的車輛,一旦有可疑,第一時間通知第二梯隊。
第二梯隊的人跟著貝託和簡南進了潟湖,野外的潟湖四面八方都是入口,這幾個人一聲不吭的迅速隱匿到了黑暗中,簡南眯著眼看,覺得他們的動作比阿蠻慢了不少。
真正跟著簡南和貝託進潟湖的,隻有連他和貝託在內的五個人,三個貝託的親信,都和貝託一樣,光頭,臉上紋著奇奇怪怪的紋身。
這三組人都被要求每間隔半小時就用對講器報一次自己的方位,用貝託他們自己的暗語。
半個小時,正好是阿蠻答應簡南她一定會出現的時間。
簡南斂下眉眼,莫名的感到一陣心安。
阿蠻知道貝託的做事風格,半個小時,是她從外圍衝進潟湖的時間,她胸有成竹,她承諾的時間並不是隨口說的。
貝託在最後,對他的手下做了一個手勢,他手下一聲不吭的卸下了簡南的一條胳膊。
動作很快,直接拉脫臼,一陣劇痛之後簡南剩下的就隻有幹嘔。
“抱歉。”貝託再次假笑,“我得保證你行動不便不能逃出去才行。”
他已經很仁慈,沒有直接敲斷簡南的腿。
事實上他也確實覺得,一條胳膊夠了,腿還得走路,在這個密林裡,行動不便太麻煩。
簡南冒著冷汗,應了一句:“沒事。”
這句話是說給阿蠻聽的。
他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