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李玄沉吟片刻,抬起眼,一錯不錯盯著鄭老爺,溫聲道,“鄭大人,我同你談一樁生意,可好?”
鄭老爺一愣,忙道,“世子的意思是……”
李玄倒不在意他的試探,直接坦誠道,“我想借貴府小姐的身份一用。”
第41章
李玄前腳剛出鄭家大門, 眨眼的功夫,鄭老爺便回了正院。
他進門時,小女兒鄭嘉荷正在鄭夫人跟前撒嬌, 嬌氣地問母親討要新首飾。
鄭老爺走進去, 想同妻子說正事,見小女兒也在, 忙叫嬤嬤帶她去隔間玩。
鄭嘉荷是家中小女兒,驕縱得厲害, 如何肯, 隻賴著不肯走, 噘嘴滿臉不高興道, “爹爹做什麼趕我?有什麼事不能叫我聽的?”
鄭老爺沉下臉,原想兇她幾句, 卻被鄭夫人給攔住了,柔聲道,“荷兒還小, 老爺別同她計較。”
說完,又朝小女兒道, “聽你爹爹的, 還不快快出去, 你要的那新頭面, 我明日就遣人送過去。”
鄭嘉荷這才笑開了花, 肯點頭出去了。
她一走, 屋裡便隻剩下了鄭老爺夫婦, 鄭老爺開口道,“過些日子,我會接一個姑娘到府裡, 對外隻稱是嘉柔找回來了,這話我隻同你說了,你也將嘴把嚴了,尤其不能同嘉荷同她幾個哥哥說。”
鄭夫人聽得雲裡霧裡,不大明白丈夫話裡的意思,遲疑著道,“老爺的意思是……”
鄭老爺坐直了身子,道,“嘉柔丟了這麼多年,能尋回來的機會也微乎其微。索性認養個孩子回來,隻當是嘉柔回來了,這般,母親也不必日夜愧疚。”
十三年前,鄭夫人正懷著小女兒,無暇顧及小女兒嘉柔,便大多時候都是婆母鄭老夫人幫忙帶著。那時候鄭老爺的官還遠不如現在,府裡丫鬟婆子也少,鄭老夫人親力親為,把孫女養在膝下,跟寶貝疙瘩一樣寵著。結果出門賞花燈時,將人給丟了。
老太太愧疚了十來年,一想起來都還要掉眼淚,跟心頭肉被割了一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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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老爺肯答應將女兒的身份借出去,自不僅僅隻是為了安老母的心,若是如此,隨意找個年齡相仿的,如何不行?說到底,他看中的是武安侯府的權勢。
他要是同京城武安侯府成了親家,往後在這江州,誰能同他鄭家比肩?
隻是,這番念頭,鄭老爺自是不會同妻子說,隻面上一派孝順,將老母親搬出來作了借口。
鄭夫人性子柔順,是那種以夫為天的秉性,自是鄭老爺說什麼,她便信什麼,雖覺得有些對不起女兒,可到底點了頭,“我都聽老爺的。那我明日便去騰個屋子出來,同嘉荷住一個院子,姐妹倆也有個伴,這樣可好?”
鄭老爺卻搖頭,“單獨收拾個院子,別怠慢了人家。”
鄭夫人心裡不解,仍是點了頭應下。
待鄭老爺走了,鄭嘉荷便回來了,湊到母親身邊,親親熱熱問她,“爹爹方才說什麼了?”
鄭夫人愣了一下,想起方才夫君的囑咐,便道,“你姐姐有消息了。”
鄭嘉荷面上的笑容一滯,臉塌了下來,“是祖母總念叨著的嘉柔麼?不都丟了十幾年了,怎麼忽然有消息了?爹爹莫不是被人哄了……”
鄭夫人不妨女兒是這個反應,奇怪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不能喊嘉柔,得喊姐姐。你姐姐要回來是好事,你怎麼像不高興似的?”
鄭嘉荷忙道,“我哪有不高興,不過是一時驚訝而已!姐姐回來,我自然是高興的,娘不許汙蔑我!”
說著,鄭嘉柔又抱住母親一番撒嬌。
鄭夫人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倒也吃這一套,沒繼續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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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出了鄭府,卻沒轉頭回蘇州,而是去了州衙。
州衙的人早就知道大理寺少卿要來,隻是不妨他這麼突然到訪,忙去請了知州來。
江州的知州姓陸,剛過知命之年,留著一撮灰白的山羊胡須,看上去慈眉善目,連腕上都繞著串佛珠,還有個六淨居士的雅稱。
他似乎來的頗急,微微喘著氣,皺巴巴的臉上露出個笑,沒什麼架子,拱手道,“有失遠迎,世子爺恕罪。”
李玄亦回他一禮,淡聲道,“陸大人客氣了。”
陸知州呵呵笑著,又一副糊塗樣子,隻顛來倒去說著,“不敢不敢,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李玄今日初至江州,自不會立即開始查案,也隻是來衙署露個臉,很快便要去江州官邸入住。
離了衙署,李玄轉頭便去了官邸,他從京城帶來的大理寺官員,先他一步便已在江州安頓下來了,得知他來的消息,俱在院裡候著。
李玄進門,微微頷首,叫了負責此案的司直官入內。
司直姓葉,生著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身強體壯,比起文官,更像個武官。
不等李玄問,葉司直便把這些日子查到的線索一一說了。
李玄隻聽著,神色一動不動,最後才輕輕抬眼,定定問,“所以你認為,郭氏滅門一案確為山匪所為?”
葉司直一聽上峰這語氣,頓時後背一陣寒意,啞口無言了。
李玄見他不開口,倒也未曾斥責,隻道,“下去吧,明日帶人去查郭家奴僕。”
葉司直忙抹了把冷汗,應下,然後退了出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谷峰便帶了一人進來,是李玄留在蘇州的侍衛的其中一個。
李玄來江州,自然不會拋下阿梨母女不管,大半的侍衛都留在了蘇州,但凡有什麼動靜,不到半日,消息便傳到他這裡了。
揮退了谷峰,李玄才開口,“說。”
那侍衛便言簡意赅道,“章家已經同秦家提了親事,薛主子同秦二郎和離了。另外,薛主子去了衙門,遞了立女戶的文書。”
事情的發展,全然同李玄安排的一模一樣。章月娘同秦二郎,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阿梨一旦知道,便絕無可能再佔著秦二郎妻子的位置。
至於秦二郎不肯娶章月娘,他許了章家好處,章家自然會出力。
李玄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衛便又取了封信出來,雙手遞上,道,“這是李知州讓屬下帶來的。”
李玄收下,隨口讓人出去了,打開了信,寥寥幾眼便看了個大概,眉心微微舒展,心中已有了個主意。
阿梨去鄭家的事,再往後延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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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
天又漸漸更冷了些,離過年也越來越近,隻剩下三四日了。
早些日子,阿梨便同秦二郎去了衙門,兩人便算是正式和離了。阿梨立女戶的文書也堪堪才遞上去,怕是需得過年後才能下來。
這一日,秦三娘來了書肆後院。
阿梨見她,忙招呼她進來坐,先把手裡的暖爐遞過去,笑著道,“外頭冷吧?”
秦三搓了搓冰涼的手,道,“可不是麼,你可別帶歲歲出門了,她那嫩乎乎的小臉蛋,一出門就得凍得通紅。”
自打阿梨同秦二郎和離後,秦三娘很是不好意思了一段日子,像是不敢見阿梨一樣,還是阿梨主動同她說開了,兩人關系才恢復如初。
“我二哥說,先前要替你同他舊時一個同窗引見的,他已經同那同窗說了,等開了年,便選個日子。”秦三娘是來幫兄長傳話的。
阿梨聞言自是欣喜,她如今一人帶著歲歲,自然一門心思要把書肆的生意撐起來。她應了下來,又道,“麻煩你特意跑一趟了,這麼冷的天。”
秦三娘隻一笑,“你同我客氣什麼。就算如今你不是我嫂嫂了,我那也還是歲歲的幹娘呢。”
阿梨被她逗笑,抿著唇笑著,“那我們歲歲幹娘還不快去抱抱歲歲。”
秦三娘立馬起身,去抱了搖床裡的歲歲,好一陣親熱,才放她在膝上,問阿梨,“你同歲歲今年過年打算如何過?不如和我們搭伴吧,過年就是要熱熱鬧鬧的,人越多越好。”
她像是隨口一提,但實際上眼神一直盯著阿梨,等著她的回答。
阿梨聽罷,卻隻是抿著唇笑,並不作聲。
秦三娘有些急了,忍不住開口,“這又沒什麼要緊,你的事情,我都同月娘說了,你同二哥清清白白,沒什麼可避嫌的。月娘亦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章月娘還未同秦二郎成親,但章月娘在娘家處境艱難,她嫂子因著章月娘和離歸宗一事,氣得回了娘家。章月娘不想家中父兄難做,索性便搬出來了,但她一個弱女子,又無去處,如今便住在秦家。
這件事,阿梨也知道。
秦三娘還欲說點什麼,阿梨溫聲開了口,“三娘,我還是不去了。”
秦三娘不死心,極力勸她,“叫你一起過年,不是我一人的主意,我二哥也說了的,隻是他不方便來,故而叫我帶的話。”
阿梨看上去溫溫柔柔的,很好說話的樣子,實則是個執拗的性子,打定主意便不輕易改口的那種,任憑秦三娘說什麼,她都隻搖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