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海岸邊來來往往的人潮仿佛都化為虛影, 在燈紅酒綠的城市遠影和海島風景裏定格。沈姒望過去沒多久,虛影中央的人已經朝篝火旁走來。
齊晟走到沈姒身側時掐滅了煙,垂手一瞬, 將外套蓋在了她身上。
“穿著。”
冷冽的氣息從頭頂壓下來, 帶著一點尼古丁的味道。
很淡,但意外的好聞。
沈姒攏著他的外套緊了緊, 偏頭看齊晟坐在了自己身側,心頭微動, 不動聲色地戳了戳他的手背。
齊晟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反手握住了她, 看了她一眼, “怎麽了?”
不等她說什麽,旁邊有人喊到, “回來得這麽晚,你倆出局了啊,”剛被涮完的哥們正不爽, 特想多拉幾個人下水,“趕緊過來受罰。”
“不應該算棄權嗎?”有人嘖了聲。
“那多沒勁兒啊, ”趙東陽翹著二郎腿, 吐了個完整的煙圈兒, 往後靠了靠, “每次甭管玩什麽, 三哥和淮哥都壓著別人欺負, 給我們幾個活人出口氣的機會行不行?”
顧淮之翻腕看了眼時間, “我還要去接個人,你們玩兒。”
“隨便。”齊晟心情正不錯,視線中透著幾分不以為意, 也沒拒絕。
話是這麽說,趙東陽根本不敢捋老虎須,翻了翻手牌沒敢念。
周圍幾個人都等得不耐煩了,有人點了一支煙,有人踹了下矮桌。
“老趙你不行啊,涮我們的時候這麽囂張,現在想放水了?”
“就是,壞規矩了啊,三哥輸的起,你玩不起啊老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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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他媽說風涼話,”趙東陽笑著罵了一句,“有本事你們來啊?”
他哪管別人是否抗議?
很明顯,今天他如果不知好歹拿齊晟開涮,搞不好要被虐啊。
真要玩下去,還不知道鹿死誰手。
不過話音一落,趙東陽手裏的一沓卡片被徐宴禮抽走。他依舊是往日裏溫文爾雅的斯文面相,君子端方,不太像算計人的模樣,嗓音清冷:
“真心話:
現接觸異性主動發生關系時玩得最野的地點和方式是什麽?”
沈姒猝不及防地嗆了下,側過身來,掩唇咳嗽了幾聲。
這是什麽下三路的問題?
看著溫良如玉的一個人,怎麽專挑這種難以言說的問題問?
是報複吧?絕對是報複!
成年人聊點帶顏色的話題可以,但卡牌內容明顯針對她。事實上,誰先主動根本不是關鍵,最後玩到過火的都是齊晟,他手段太刁鑽了。
但這種話,怎麽能往外說?
齊晟微蹙了下眉,一手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順氣,一手奪過她的酒杯。他看著她嗆得起了水霧的眼眸和泛紅的眼尾,嗓音沉了沉,“少喝酒。”
沈姒順勢扯了把齊晟的袖口,壓低了聲音,幾不可聞道,“不能說。”
齊晟動作一頓。
他漆黑的眼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始終沒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姒本來篤定齊晟不會說這種私密的事,多說一句隻是保險起見。但現在,看他半天沒回應,她有點號不準他的脈了,一時摸不透他故意逗自己玩還是看不懂她的口型。
“求你了。”沈姒扯著齊晟的袖口晃了晃,半是撒嬌央求,半是無聲警告,“你要是敢說,我就生氣了。”
齊晟平靜地挑了下眉,刻意壓低的嗓音十分抓耳,“怎麽求?”
“……”
敢情他能看懂她的唇語,隻是選擇性失明啊?
沈姒沉默地看著他,對他趁火打劫的行為十分無語和鄙薄。
她耳根有點泛紅,眼睫微微顫動,到底怕他存心不給自己面子,內心掙紮了下,終於低了低聲,她艱難地磨出幾個字來,“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
這話的殺傷力和誘惑性遠比其他承諾要大得多。
齊晟凝視著她,漆黑的眼眸中霎時間晦暗一片。
旁邊掀起一陣此起彼伏的調侃:
“怎麽回事兒啊,那邊的兩個人小聲商量什麽呢?能不能注意著點兒,旁邊還有人喘氣呢。”
“不是吧,阿sir,這也要串供?”
齊晟勾了下唇,攥著沈姒的手,低了低嗓音,“我選大冒險。”
輕描淡寫的語氣,但話音落下時,更像一個不容置喙的命令。
“行吧,”知道他鑽了一開始沒選擇的空子,周圍人也不好說什麽,趙東陽隨口提議道,“大冒險就選一個在座的異性表演吻頸三分鐘。”
“……”
沈姒小腦袋上緩緩地打出了一連串問號,彙成一個巨大的感嘆號。
不是,這算什麽大冒險?
真心話說出來就是揭她的短,敢情現在連大冒險都不放過她。
既然都是她吃虧,那她剛剛委曲求全的意義在哪兒?
沈姒真是日天日地的服氣。
意識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她涼涼地看向齊晟,皮笑肉不笑,“那您還是喝酒吧,三哥,在我這兒沒有配合大冒險的選項。”
齊晟倒不意外,漆黑的一雙眼望著她,漫長而又耐心。
這下有人不幹了,“這就沒勁了啊,怎麽能玩不起呢妹妹?”
“你倆不能一直壞規矩吧,”傅少則一貫看熱鬧不嫌事大,擺上一溜酒杯,將手邊的烈性威士忌傾過去,“非要壞規矩認罰,那就走一圈。”
旁邊趙東陽跟著瞎起哄,“十二杯酒,沈妹妹真忍心三哥喝啊?”
沈姒纖眉輕輕一挑,直起了後背。
她半垂著視線,盯著面前的酒杯,輕嘆了口氣,似乎很為難,“是不太忍心。”略一停頓後,她拖長了聲音,有意無意地釣足了這票人的胃口:
“所以——”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沈姒利落地端過了烈酒杯,“我替他喝。”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沈姒面不改色地將杯裏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向下控了控杯子,幹幹淨淨。
太痛快了!
一連三杯,過於幹脆利落的動作看傻了周圍一圈兒人。
趙東陽沒忍住“我去”了一聲,“假酒吧?她這麽能喝。”
其實這種酒喝起來確實不好受。
千杯不醉是一回事兒,跟是否受用毫不相幹。冰塊鎮過的烈酒,烈性裏透著點冷冽,但酒液順著喉管往下灌時,火燒火燎地往胃裏燒。
沈姒動作太快,齊晟按住她時,她的手已經摸上第四杯了。
齊晟按著她的手,黑漆漆的眼對上她的,面色沉鬱,“誰要你替酒?”
沈姒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纖麗的眼輕輕一眯,“不然你來?”
她心說他真難伺候。
替他喝酒,他不領情也就算了,語氣竟然還有一點兇。
“我又不是不能喝……”
齊晟漫不經心地嗯了聲,看著她就笑了,“可我想玩大冒險。”
沈姒稍稍怔住。
沒給她回絕的餘地,齊晟撈她入懷,而後他掀起了她披在身上的外套,一擡手,將它蓋過了頭頂。
陰影也壓過了頭頂。
隔絕了其他人的視線,周遭傳來一陣不滿地抗議聲。
“我操,還能這麽玩啊?”
“我怎麽覺得這倆人不止沒受到什麽懲罰,還秀了我們一臉呢?”
黑暗中視線不明,其他感官體驗卻越來越清晰。沈姒看不到齊晟的神情,隻覺得溫熱的呼吸掠過頸側,聽到彼此的心跳,清晰又有力。
呼吸糾纏,心跳也糾纏。
一切多餘的聲音在耳畔銷聲匿跡,恍若都成空。
齊晟在黑暗中捏住了她的下巴,呼吸壓了下來。沈姒薄瘦的脊背僵得筆直,在他懷裏一動都沒敢動,隻有呼吸微促,大腦一片空白。
她能感覺到冰涼的觸感落在頸側,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襯衫。
並沒有更進一步。
他隻是貼了貼她的頸側。
很輕,也很癢。
然而就這麽一個單純的動作,她的心跳莫名漏停了半拍。
彼此沉寂了兩秒。沒再有動作,黑暗中,她聽到他低冷的嗓音。
“真不該碰你。”
不等她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他低了低嗓音,貼著她耳根說想要她。
沈姒心尖輕跳了下。
齊晟松了手勁兒,掀開了外套。
他修長的手指勾著領結松了松,意態閑散又輕慢,面色如常。
周圍全是戲謔地調侃聲:
“換人換人,趕緊換人。”
“玩個遊戲也能秀,不膩歪嗎?真讓人受不了。”
忽然而至的光線有些刺眼,沈姒擡手擋了下,閉著眼睛適應,心跳還沒平息下來。她若無其事地瞟了眼身側,看齊晟端過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