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修真界第一幼崽 3787 2024-11-13 17:23:37

邪魔的絮語連綿不絕,在耳邊如同蚊子嗡嗡,叫人心煩意亂:“女人溫吞綿柔,毫無震天撼地之力,怎能駕馭神龍?”


無數聲音響徹耳邊,有男有女,像是邪魔,也像亡靈低語。


“看你那師姐,她爹不就說過她性情溫和,不宜練劍麼?劍修本應冷峻決絕,哪有如她一般嬉皮笑臉的?”


“這是御龍城的規矩,也是潛淵劍的規矩——它的上一任、上上任、乃至古往今來的所有主人,分明皆是男子。”


……不是的。


它們的低語愈來愈多,不過頃刻之間,被一道驟然上揚的曲音猝然打破。


秦蘿立於狂舞的疾風之中,指尖速度愈快,也愈發用力。


箏聲如刃,凌然洶洶,女孩的脊背止不住顫抖,眸光清亮決絕。


“不是的。”


她咬了咬牙,眼眶被染成淺緋的紅,嗓音稚嫩清脆:“根本不是這樣。”


夏師姐的溫和並非怯懦,親近亦不是討好,它們並不意味著溫吞,更非軟弱無力,隻能躲藏在別人身後。


那是另一種,與冷峻殺意截然不同的力量。


狂風簌簌,撩動秦蘿單薄的裙擺。


樹頭枯枝亂晃,樹影狂舞,宛如幽魂自地獄而來,九死一生之際,她的琴箏之音卻從未斷絕。


她記得夏師姐拔劍時候的模樣,行雲流水、滿目颯然,不輸男子半分。


她們能謙和待人,亦可逼退重重邪魔;是柔和輕緩的潺潺水流,亦能成為勢不可擋的利利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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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理應立於群山之顛,而非渾濁溝壑。


既然所有人都一樣,為何要偏信隻有男子才能駕馭神龍——


當年神龍與仙人舍命護城,見到日漸扭曲的城池、一個個飽受折磨且無處可去的女孩、一個個能力微薄卻居於高位的男人,一定會覺得失望吧。


這哪裡是他們想要保護的人與城呢。


樂音悠揚不絕,滲入蒼黑天際與沉沉地底,不被任何人所見的角落,睜開一雙金黃豎瞳。


這是被許多人忘記了的事情。


若想喚醒它,其實無關乎年齡,身份,修為高低。


在一切最初的時候,所有人都並無不同,時至如今,卻丟失了那份赤子之心。


這是秘境最後的關頭。


魔潮洶洶入境,立於祭臺的少女星眸如炬,映入血一樣的霞光,與晃蕩迷蒙的影子。


潛淵劍顫動不休,於劍鞘與劍身之間,現出細細一道凜然白光,寒芒四溢。


天邊的少年背靠錚錚樂音,拂去嘴角血跡,在樂聲加快的瞬息凝神出劍,眸光微動,望向遠處那一道細小的白光。


而循著謝尋非的視線,水鏡裡緩緩顯出秦蘿的身形。


一道道裂痕轟然碎開,虛偽的假象被層層撕開,世界露出原本模樣。


有人驚呼出聲:“幻境快要崩潰了!邪魔如此之多,秦蘿和謝尋非……他們還留在那裡幹什麼?找死嗎?”


幻境與現實交錯重疊,邪魔的影子重疊又四散,轉眼之間,水鏡已被黑氣全然佔據。


江逢月暗暗蹙眉,目光緊緊凝在水鏡之上。身著長裙的女孩屹立原地,黑發張揚如流水,暈開一片墨色。


邪祟前湧,幾乎將三人的身形吞沒,處處皆是殺機。


卻也恰在此刻,忽有一瞬疾光掠過。


饒是秦止也愕然愣住,下意識握緊長劍。


那是一道從未在秘境裡出現過的金光。


——刺目光芒自八方而來,伴隨一道高昂長鳴,於瞬息之間轟地爆開,將水鏡中的三道身影全然護住。


霎那間長風嗡鳴不休、山石震顫滾落,而在漫天黑暗的間隙,金光以勢如破竹的力道,撕裂滾滾暗潮。


一切猶如夢境,待金光凝結,以秦蘿為中心,盤踞出逶迤如山的龐然巨影。


水鏡之外,落針可聞。


“這是——”


江逢月屏住呼吸,在逐漸加速的心跳裡,聽見身後倏然響起的抽氣音,以及滿含驚愕的男聲:“龍魂——!”


第69章 御龍而行。


“龍魂?”


一剎的死寂後, 水鏡之外驟然響起男人的驚呼:“那道影子的確是龍的形體吧?但——這怎麼可能?”


“御龍城的秘境裡,應該是頭一回現出龍影。”


斷天子輕捻白須,樂呵呵晃了晃手裡的酒葫蘆:“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不過真是稀奇,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神龍魂魄,居然被一個小女孩喚了出來。”


“但她壓根不是劍修!”


發出驚呼的青年緊緊蹙眉:“潛淵劍應當隻能感受到劍修的劍意,她一個樂修,如何能與一把劍互通?更何況, 她也沒拔劍啊。”


“誰說她與潛淵劍互通了?”


斷天子咧嘴輕笑:“從一開始, 潛淵劍和龍魂就是兩個不一樣的東西。”


多年前的浩劫之中,神龍為守護城池身受重創,那位仙道大能將其封印於城中,在一旁留下潛淵劍鎮守。


龍魂凝聚了神龍的神識,而潛淵劍, 則蘊含著屬於仙人的劍意。


它們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事物, 秦蘿就算不是劍修,也能通過音律與龍魂彼此感應;而與之相對地, 即便無法喚醒神龍, 要想得到潛淵劍的承認——


斷天子眉梢輕揚, 嘴角笑意沒停,往嘴中送了口酒,仰頭望向水鏡。


千百年間,秘境之中從未出現過此般景象。


狂風呼嘯不止,揚空的亂石裹挾著飛沙, 黑霧與血色於半空暈開, 凝聚成一片迷蒙不清的暗影。


水鏡裡的一切都顯得不是那麼清晰,越過氣勢磅礴的神龍之影,還能見到另一道璨白刺目的光。


白芒如刀, 爆出一束勢不可擋的銳利鋒芒,一瞬之間竟勝過了陽光的色彩,向著天穹的方向直直上刺。


烏雲層層破開,宛若棉絮被刺破一個大口,流瀉出久違的盈盈清光。四面八方暗潮洶湧,唯有這道白光一往無前,光芒之下,映出一抹纖長瘦削的影子。


“潛淵劍……也被拔離劍鞘了?”


駱明庭看得目瞪口呆:“站在劍身前面的,是夏見星師弟?”


這種事情簡直離譜。


秦蘿之所以進入這場幻境,全因覺得有趣。小孩沒那麼多爭強好勝、誓要突破秘境徵服神龍的心思,在秘境裡玩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可就是這樣的秦蘿……


第136節


此刻居然被神龍之影牢牢護住了?


更離譜的是,不僅龍魂出世,連潛淵劍也被另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取了出來。


雲衡看得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對啊。


樹枝覆蓋下來的陰影裡,秦樓靜靜抬頭,鳳眸微深,淌下幾分靜默的困惑。


一個調皮搗蛋、涉世未深的女孩,一個性情溫和、同樣年紀輕輕的少年,他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而當時邪祟狂湧,拔劍的分明不是秦蘿……在九死一生之際,她為何還要為了別人,致意立於群魔之前?


水鏡外爭論四起,幻境內的氛圍有如琴弦緊繃,容不得絲毫松懈。


秦蘿本是在全神貫注彈奏音律,不知怎地耳邊忽然嗡嗡一響。


當下情形緊迫,她沒來得及及時做出反應,等察覺不對抬起腦袋,不由愕然怔住。


肅殺之氣經久未絕,身邊的狂風卻悄然停下,四周靜悄悄的,聽不見聲音。


不久前的黑氣與邪魔全都不見蹤影,她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沒有天空和大地的界限,一眼望去看不見盡頭。


她渾身上下沒有力氣,除了睜開雙眼四處打量,什麼動作都做不到。再眨眼,秦蘿又一次看見御龍城。


這次的視角十分奇怪,仿佛她飛翔在遙遠的天邊,城中的一切都顯得渺小而密集,好似畫卷一幅,於眼前驟然打開。


這似乎是很久之前的御龍城,房子不像後來那樣高大宏偉,大部分小小矮矮的,瓦片青黑,連成一排排錯落有致的線。


街上行走的人形形色色,男人身穿簡約舒適的棉布衣裳,女子長裙蹁跹,掩唇同身邊的伙伴竊竊私語,偶爾發出幾聲輕笑,眉眼彎成小小月牙。


秦蘿的視線不受控制,順著長街緩緩下移,來到某處偏僻街角,終於定定停下。


清晨的日光溫暖和煦,照亮街角屹立的一家早點小鋪。一男一女忙裡忙外,來往百姓絡繹不絕,身著白衣的年輕劍客踱步而來,似是感到些許疲累,在小鋪裡的木凳坐下。


包子圓圓軟軟,清湯小面浮了幾片蔥花,被端上桌的時候,有一團又一團白濛濛的溫暖熱氣飄飄散開。


劍客低頭拿起筷子,靜靜去聽食客們嘈雜的絮語,以及夫妻二人中氣十足的談笑。一樹日光落下,映出街邊幾個結伴玩耍的小孩,兩個戴著鬥笠遮陽的女人,一個站在樹下看書的青年,以及劍客眼底愜意的笑。


時至此時,眼前的景色仿佛當真成了一幅畫卷,從正中央被一把撕開,露出內裡藏著的另一番景象。


這時候的御龍城更大也更氣勢磅礴,樓閣高聳、綠蔭成片,與秦蘿印象裡的模樣相差不多。


她再也找不到那名劍客,街上人來人往,無一例外皆是男人——


街頭行走的,揮斥方遒高談闊論的,乃至於坐在學堂裡念書的,一件件青衫白衣翩然而過,城池偌大,晃眼望去,竟不見一襲裙擺。


這是御龍城裡真正的景象,與幻境之中全然相反。


秦蘿看得皺了眉,視線被牽引著一路往下,距離地面越近,所能見到的景象也就越發清晰。


街角的早點小鋪不見蹤影,被另一家酒樓取而代之。


高樓之中滿座喧哗,卻再也尋不到女子的身影,唯有廚房角落蹲著一個洗菜的瘦小女孩,被廚子呼來喝去,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再眨眼,一名少女帶著弟弟來到藥廬尋藥,明明是瑟瑟寒冬,二人衣物卻單薄破舊,補丁處處。


不知是誰在身後竊竊私語,毫無掩蓋的念頭,聲音徑直傳入所有人的耳朵:“就是她,自從爹娘過世,便成天在街上拋頭露面。一個女孩罷了,能成什麼氣候?與其如她那般不知廉恥地擺攤,倒不如早些尋個夫家嫁了——這不是長得還不錯嗎。”


而在秦蘿所熟悉的城主府裡,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自圍牆躍下,少女翻飛的白裙宛如蝶翼,即將落地之際,被另一名女子接在懷中。


她笑得腼腆溫和,瞳孔卻燦然如星辰,抬眼望向蜿蜒而密集的長街小巷,情不自禁一路小跑。


“我問過你爹爹,可否將你帶出御龍城,傳授一些醫術,同我一起雲遊四方。”


白衣女子緩緩跟在她身後:“他覺得你年紀太小,讓他放心不下。等你過幾年長得更大,便可同我離開。”


這是意料之外的欣喜,少女雙目晶亮地回頭,眼底溢出水一樣的流光。


“這幾年間,努力修習吧。”


女子笑著看她,被清風拂起額前碎發:“我五年之後便來尋你,帶你去更遠的地方——咱們約定好了。”


緊隨其後,周遭兀地一暗。等畫面迅速展開,眼前又成了另一幅不同的景象。


時值深夜,年輕的女孩從書房外跌跌撞撞跑出,靠坐於一棵蒼老巨木之下,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我想不明白。”


她流著淚,小聲對著近在咫尺的大樹說:“為什麼祭劍的一定是我?明明都是爹爹娘親的孩子,為什麼兄長可以繼承城主之位,我便要送死?隻因為我是女孩?可我畫畫寫字分明都比他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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