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伏魔錄嘆了口氣。
更扯了,這兩個你壓根沒見過。
“我更小一些的時候,有天晚上就收到了星星送的禮物哦!”
伏魔錄嘆氣。
傻瓜蛋,隻是有人悄悄把禮物塞給你,然後套上“星星”這層借口罷了。
“那段時間,有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去世了。有人對我說,去世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每年生日,都會落下一份禮物給我。”
伏魔錄微怔,沒再出聲。
秦蘿想起媽媽和院長,語氣低落許多:“我本來也是不信的,但後來生日那天,我真的收到一個禮物盒子,上面吊著顆小星星……連著好幾年,星星都給我送了禮物。”
她小時候對此深信不疑,長大慢慢懂事,曾經當面問過院長,是不是她悄悄買的禮物。
“答案其實不重要哦。”
院長摸摸她腦袋,笑起來時眼尾蕩開絲絲紋路:“隻要相信,星星的禮物就會存在——無論是真還是假,媽媽都會永遠保護我們蘿蘿,對不對?”
於是秦蘿想,那就相信吧。
不管那份禮物來自星星還是院長,至少她們都愛她。
也許故事是假的,她收到的禮物卻從來是真的。
“還有還有,我以前聽過這樣一個故事,說月亮上住著一個精靈——精靈就是長著翅膀、頭發金黃金黃的那種,特別漂亮。”
秦蘿吸了吸氣,左手一動:“精靈很喜歡小孩,如果見到有誰傷心難過,就會在他窗前灑下一灘月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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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忽然輕了些,像是有些緊張:“你看,就像這樣。”
隨著女孩話音落下,在隻有灰黑顏色的世界裡,陡然現出一道白芒。
白也茫然怔住,在簌簌風聲裡,聽見秦蘿淺淺的笑:“精靈猜出你怕黑,對不對?”
……她知道白也怕黑,分明是因為那天前往醫館,無意看見小狐狸在夜色中的顫抖。
伏魔錄心知肚明,這一回卻沒有出聲,而是默默抬起視線,望向秦蘿掌心裡的那道光。
真是莫名其妙。
有那麼一瞬間它忽然覺得,偶爾陪她相信一回童話傳說,雖然幼稚,但感覺似乎不壞。
如果是這樣的秦蘿……雖然幾率微乎其微,但她或許真能救出主人也說不定。
由靈力匯成的光絲絲纏繞,自掌心徐徐蔓延,逐漸填滿小半個山洞,如同流水潺潺,拂過一旁陸望的指尖。
男孩略微愣住,甫一抬眼,望見秦蘿匆匆抬頭,揚唇朝他飛快笑了笑。
她的那些話不止對白也,也在對著他說。
秦蘿還記得,他口中那句“話本子裡全是騙人的謊話”。
白光縷縷,在團團散開的光暈中,疼痛與恐懼仿佛都在慢慢減輕。
年幼的小狐狸任由瞳孔被照亮,呆呆看著那一束流波,半晌終於開口:“你……還要離開嗎?”
白也原本想問可不可以帶著他一並走。
話音落下,便聽得一聲遲疑的“嗯”。
於是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又重新低落下去。
想來也是,他們並不熟悉,自己又是這種無能怯懦的模樣,隻能淪為毫無用處的拖油瓶。
“不過,我一定會努力再找到你的——還有我的好朋友陸望一起。”
清澈的童音脆生生揚起,他視線所及之處,是雙亮晶晶的眼睛:“對不起呀,我們來來回回,自己也控制不住什麼時候會消失。我不是故意不、不——”
伏魔錄:“不辭而別。”
秦蘿正色:“不辭而別。”
什麼控制不住消失……完全搞不懂。
就像她身上的許許多多地方,同樣叫人想不明白。
白也忽然想,或許和她口中那些天馬行空的故事一樣,秦蘿的存在本身,包括她毫無徵兆出現在他生命裡,都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奇跡。
在意想不到的時候,伴隨著種種夢境般的情景。
一個隻屬於他的奇跡。
陰暗洞穴裡,灰黑的野草簌簌一動,自脆弱的葉片起,無聲浮現出一抹異色。
男孩長睫微動,聲音很輕:“真的……會來找我嗎?”
“當然啦!”
她的嗓音一點點填滿洞穴,聲線所過之處,好似被春風拂過的綠野。
從角落裡生出蔥茏的綠,裹挾著秦蘿掌心裡柔軟的光,一團團一片片,再順著小溪蜿蜒而下,點亮朦朧星光。
當第一縷月華輕輕落下,陸望才恍然察覺,原來如今已是深夜。
溪水叮咚,攜了自天邊而下的一輪明月。月光照亮山間浮空的霧,好似悠悠淌動,流瀉不休。比起單調壓抑的黑與白,這才是真正的流月洞,殘酷卻瑰麗。
秦蘿信誓旦旦地點頭:“就像變魔法一樣,隻要你願意相信,我們一定會咻地出現在你身邊喔!”
白也忍著痛意,直直看著她的眼睛:“魔法……?”
“嗯。”
月光裡的女孩咧嘴笑笑,露出兩顆潔白小虎牙:“所以不要難過,也不要覺得傷心,一定要認認真真好好地長大。在你一點點長大的時候,不管多少次,我們都會一遍遍找到你,去到你身邊——”
她語畢眨了眨眼睛,再度啟唇時,說出了那句他曾經想開口,卻因自卑膽怯不敢出聲的句子,嗓音清清泠泠,猶如月華碎落滿地:“然後在某一天,就像所有故事結局裡寫的那樣,帶著你一起從這裡離開哦。”
第49章 他和秦蘿兩個人的秘密。
這一場幻境同樣消失了。
好不容易清晰起來的景色渾然褪去, 包括與秦蘿咫尺之距的白也在內,周圍所有景物全都一股腦暈開,化作模糊不清的黑色墨團。旋即墨團四散, 一點點描繪出全新的景物。
隻是這一回……似乎與之前不太一樣。
秦蘿原是好端端站在地面上,突然感覺腳下動了一動,仿佛有股波浪蕩開,把堅實牢固的土地溶化成了水。
她一個趔趄沒站穩, 好在陸望眼疾手快, 上前扶住秦蘿胳膊,才讓她不至於狼狽摔倒。
然而低頭再看腳下的地面,卻又恢復了一動不動、老老實實的模樣,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嘶——”
秦蘿還在低著腦袋,想要看出個究竟, 猝不及防聽見伏魔錄吸了口冷氣, 用力戳一戳她識海:“快看你周圍!”
女孩順勢抬頭,等目光落下, 也學著它的樣子倒抽一口氣。
要說他們在前兩個心魔幻境裡看到的景象, 雖然全是由灰蒙蒙的水墨勾勒而成, 看上去怪誕壓抑,但總歸沒有脫離生活實際——
太陽規規矩矩掛在半空,村子裡的房屋一字排開,樹林裡的花草樹木亦是乖巧,除了一團團黑漆漆的死靈, 沒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她此刻見到的景象卻是不同。
這裡居然是金凌城, 四周見不到半點人煙,高高的樓閣巍巍而立,晃眼看去, 叫人不由頭皮發麻。
空間仿佛成了歪歪斜斜的無數個部分,房屋像是即將坍塌的橡皮泥,樓身扭曲、房檐飛翹,頂端的墨汁潑灑四溢,在半空凝成一個個渾濁的圓團。
至於天邊更是駭人。深灰的背景色不知何時加深許多,變成了混沌陰森的黑,偏生雲朵又是髒兮兮的灰白,雜亂無章點綴在天幕裡,像一張張咧開的嘴。
第95節
更不必說邪魔的影子無處不在,令人頭皮發麻的嚎叫綿延不絕。倘若非要為這幅畫面尋個形容詞,那便是一張技藝拙劣、被墨汁弄髒了的舊畫。
真是叫人不舒服。
伏魔錄看得渾身不適,把目光挪到秦蘿身邊。
她今日穿了身淺紫色的小裙,薄紗溫和,腰間掛著的淺粉吊墜搖搖擺擺,並非多麼鮮妍明媚的色彩,好在能讓它心平氣和許多。
白也的心魔深處,居然已經異化成這種鬼樣子了嗎?
“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咱們隨時可以放棄。”
伏魔錄擔心小孩受不了,悉心提醒:“你爹娘的修為遠遠高於心魔,來到這裡之後,能瞬間撕裂幻境,帶你們離開。”
那樣的話,心魔就沒辦法被破開了。
想起白也的命運,秦蘿搖搖頭:“伏伏,這裡為什麼和之前不一樣?”
“前面兩道幻境屬於心魔淺層,對你們威脅不大。白也最大的心結在於孤閣,待他溶丹進入孤閣以後,魔障才慢慢到達頂峰。”
伏魔錄沉聲:“你們很可能已經來到了心魔深處,隻要解開這裡的困局,便可讓心魔消失,但……”
它看了看鋪天蓋地的黑氣,語氣更加認真:“之前你們遇到的怪物大多在練氣修為,打起來小菜一碟,而今來到此地,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在這場心魔裡,妖魔邪祟的實力定會大大提升,並且全力阻止你們見到他。”
如果說之前的幻境尚且存有幾分屬於白也的意識,那這裡便是心魔的主場,混沌且狂亂。
甚至於……就連這個空間裡的白也,說不定也因遭到魔氣侵蝕,變成了不知什麼模樣。
他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無論如何,秦蘿總歸有個保命的護身符。
“這個時候的白也哥哥,應該在孤閣裡吧?如果想找他,去那裡就好了。”
秦蘿摸摸下巴,仰起腦袋:“讓我看看——啊,找到了!”
她臉上本是帶了勢在必得的笑,話音落下的瞬間,小圓臉立馬皺成了苦瓜。
陸望心知要去孤閣,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孤閣高聳、挺拔入雲,哪怕在這種極端詭譎的畫面裡,也顯得格外突出。
但似乎,實在過於突出了一點點。
他們與那幢龐大的建築相距很遠,乍一看去,隻能看見一片壓抑陰森的黑。
孤閣仿佛是一切黑暗的源頭,被扭曲成了歪歪扭扭的樹幹形狀。密集的魔氣黯淡無光,虛虛渺渺纏繞在高閣兩旁,像蛇,也像漫無止境的夜色。
無論怎麼看,都洋洋灑灑寫著[切勿踏入]四個大字。
秦蘿承認,她很沒出息地抖了一下。
“不過,”秦蘿朝陸望挪進一步,試圖從朋友身上汲取些許力量,“既然孤閣長成了這樣,說明它的確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對吧?”
陸望居然沒表現出害怕的神色,一本正經回答她:“嗯。”
……好厲害!
秦蘿不動聲色挺了挺後背,佯裝出一副林黛玉倒拔垂楊柳的模樣。
“此地危險,我們——”
陸望說著凝眉,飛快擋在她身後,長劍破空而起,於半空劃出一道澄淨白光。
若是在前兩處幻境,他出劍定能將妖邪一舉擊殺。此刻二者相撞,卻出現了一瞬短暫的僵持,俄頃劍鳴錚錚,男孩被爆裂的魔氣猛然彈開。
陸望後退幾步,勉強穩住身形。
“小孩!”
發覺了他們行蹤的,是一個身如長蛇、吐著蛇信的男人。男人面龐嶙峋蒼白,雙手生了修長鋒利的指甲,這會兒盯著二人瞧上一番,露出陰惻惻的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