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池京禧莫名的有些煩躁。
聞砚桐撐著拐杖扭了幾下,覺得筋骨都活動了之後,才又慢慢坐下。
跟池京禧在同一個房間和平共處了一個時辰左右,聞砚桐覺得自己挺了不起的,於是從懷裡掏出一包臨走時帶的糕點,打算犒勞一下自己。
這糕點有點像小糍粑,甜甜的,一個隻有一元硬幣大小,圓球形狀,聞砚桐可愛吃。
她帶的不少,放在桌子上的後竟然會往下滾。聞砚桐頗是納悶,彎腰把眼睛貼在桌邊,這才發現這桌子竟然不是平面的,有些微斜。
小圓團在桌子上穩不住,聞砚桐總不能用手捧著吃,她的眼睛在桌上看了一圈,發現了個紅色的盤子。
兩個巴掌大小,紅得暗沉,上方還有些許白色細紋,雕刻著精致的花紋。盤子裡還有些許碎屑,似乎是李博遠用來裝小吃的盤子。
聞砚桐喜從心來,伸手把盤子撈到面前,掂了掂覺得還挺沉。她怕這一路揣來的布不幹淨,直接把小圓團倒進了盤子裡。
雪白雪白的圓團在紅盤子裡滾了滾,倒是相當好看,聞砚桐往嘴裡塞了兩個。
覺得小團子在奢貴的盤子裡,就變得更好吃了。
隻要在李博遠回來之前吃完,就不會發現她用了這個盤子。
而池京禧。他應該不是喜歡告狀的人。
聞砚桐想著,便悄悄抬眼去看他。卻沒想到這一眼竟然與他撞了個正著。
池京禧不知道何時停了筆,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眼神很怪異。
聞砚桐遲疑一瞬,試探道,“……小侯爺要吃嗎?”
池京禧微微偏頭,眉間攏著不理解,“把東西放在砚臺裡吃會更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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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砚臺?”聞砚桐驚了,嘴裡嚼得稀碎的團子不知是該吐還是該咽,低頭仔細把紅盤子瞧了個來回,“這是砚臺?不是盤子嗎?”
砚臺不都是黑色的嗎?還有紅色的??
池京禧原本大概是不想搭理的,但是見聞砚桐那模樣實在是太蠢,忍不住道,“你那芝麻大的腦子稍微轉一下也能想到,誰會在書桌上放盤子?”
怎麼不會!她就會啊!左手往嘴裡塞東西右手寫字,又不耽誤!
聞砚桐還是把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但是紅砚臺裡的卻不敢再吃了,倒回了錦布裡包得嚴嚴實實,又塞回了懷中。
這下是真的不敢再整什麼妖蛾子了,老老實實把剩下半篇給抄完。她檢查了一遍,發現這次寫的字沒有暈出墨跡的情況,也沒有糊成一大片,雖然還歪歪扭扭,但比先前的已經好很多了。
她吹了吹墨跡,然後輕聲喊道,“小侯爺。”
池京禧眉尾輕動。聞砚桐便道,“李夫子說等我抄完之後給你看看。”
池京禧不明意味的低應一聲,聞砚桐還以為他不願意看,正高興的準備放下時,卻見他寫完手頭上的一個字後,便將筆擱下了。
然後伸手動了動手指,示意她把紙遞來。
聞砚桐的高興情緒還沒冒頭就被按了回去,她雙手將寫滿了字的紙奉上。
池京禧接過去,看得第一眼時,眸中出現短暫的愕然。第二眼便將臉色一沉,“這是人寫的字?你那雙手該不是雞爪變的吧?”
聞砚桐下意識把兩隻爪子往回縮。
池京禧諷笑一聲,聲音帶著冷意,“就是把雞喙沾上墨在紙上啄,也比你寫的端正。”
聞砚桐瞬間覺得心髒受到了成噸的傷害,嗫嚅道,“那可未必……”
池京禧看她一眼,把紙扔在桌上,“重寫。”
聞砚桐忙把紙拉回來,動作很迅速的將筆沾上墨,正準備下筆時,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怯怯的問,“是不是我隻要寫的比雞啄得端正,就算合格了?”
池京禧動作一頓,這回俊俏的臉上是徹徹底底的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池京禧: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聞砚桐好運+1+1+1。
看見小可愛們的評論我好開心鴨,撒花撒花~~
☆、第 23 章
聞砚桐見他神色,便覺得不妙,忙道,“若是要我寫成你那樣,這根本不可能吧,我的手……我的手前些日子扭傷了,疼得厲害,能寫成這樣不錯了。”
池京禧譏诮道,“方才你端著砚臺吃東西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覺得手疼?”
聞砚桐嘟囔,“這疼是間歇性的嘛。”
池京禧大概是覺得她煩了,沒再理會。聞砚桐擰著眉,苦大仇深的繼續寫字。
再抄一遍就比方才用的時間短了不少,且看起來要比上一張要更整齊了。至少在聞砚桐眼裡是這樣的。
她再次將紙遞給池京禧,巴巴的看著。
池京禧漂亮的雙眸裡盡是嘲意,“你到底知不知道橫撇豎勾怎麼寫?”
“我要是知道,我不就能寫出來了嗎?”聞砚桐碎碎念。
池京禧不跟她廢話,“重寫。”
聞砚桐早就料到會是這樣,忙把紙拿了回來,暗道今天這一頁是翻不過去了。
她慢吞吞的拿起筆,朝池京禧那看了看。池京禧做起事來相當認真,至少現在就是這樣,他坐得很直,脊背筆挺,不像當代人那樣一坐下就駝著背。
坐直的身體一眼就讓人覺得充滿朝氣和蓬勃的力量,更顯端莊。聞砚桐下意識模仿他,挺直了腰板。
他手邊已經放了一沓抄好的紙,上面的字體整齊又分明,不像她的,寫出來之後撇捺都糊成一團。
聞砚桐低頭看看手邊的書,忽而有了別的念頭。她往前湊了湊,輕聲說,“小侯爺,我能不能用你寫的來練字?”
池京禧連眼皮都懶得掀,“滾開。”
“好叭。”聞砚桐縮回脖子。低頭寫了幾個字之後發現池京禧好像並沒有方才的話生氣,不由膽子又大了些。
“小侯爺,你這字寫的真好看,”聞砚桐張口便是彩虹屁,語氣很是認真,“我活那麼大,從來沒有見過誰的字比得過你,我不想練楷體,我想仿著你的寫。”
池京禧沒有搭理。
聞砚桐接著道,“我這話都是真心的!你手邊寫了那麼多張,就分給我一張吧。”
仍是沒反應。聞砚桐等了一會兒,然後試探著伸手,警惕的向他手邊的紙摸去,“那我就……拿一張了啊。”
聞砚桐的動作很慢,就怕池京禧突然打她手時以便於閃躲,但是她卻用這樣慢的動作真的拿回來一張紙。
池京禧默認了她的行為!
聞砚桐樂得想扭段秧歌慶祝。她將紙放在手邊撫平,仔仔細細看著池京禧落下的每一筆,然後嘗試這模仿寫出。
比起正楷,聞砚桐更喜歡池京禧寫的字,也更有興趣模仿。但是這字比楷體要難,是以她寫起來相當費勁,好不容易練完一篇,又覺得壓根不像,便也沒給池京禧看,抽了紙重練。
這下聞砚桐是真的安靜了,似乎對練字著了迷,一張一張的練下來,竟有些樂此不疲的意味。
約莫認真練了一個時辰左右,聞砚桐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困意漸漸襲上眼睛,她壓抑著聲音打了個大哈欠。
主要是李博遠的書房實在是太暖和了。寒冷的冬天裡,身邊的溫暖總是容易催生睡意,聞砚桐也不例外。
原先還因為池京禧在身邊而覺得緊張,但是時間一長她的神經就完全放松了。若是池京禧真的兇到對她惡語相向,或是動手打她,那倒是能讓她緊繃著意識。
但是池京禧並沒有表現得多可惡,雖然方才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態度也並不和善。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心裡狀態。就好像你以為一個人是十惡不赦的壞蛋,但是你接觸之後卻發現他隻是兇了些,不大好相處,其他也沒什麼。
或許是因為還在少年時期,所以池京禧並沒有書中描寫的那般駭人。
於是聞砚桐在一陣一陣的困意中,迷迷糊糊的打起盹。
先前上課她早就練會了坐著打盹的技能,這會兒悄無聲息的在池京禧眼皮子底下睡覺。
聞砚桐本打算眯一會繼續寫,但是越睡越困,最後幹脆趴在桌子上。結果這一睡就睡到李博遠回來。
池京禧輕敲了兩下桌面,才將她從睡夢中拉出來。聞砚桐慌張坐起來,一抬眼就看見李博遠臉黑得像包青天似的杵在書房門口。
當即把她嚇得一個激靈:豁,完蛋!
聞砚桐剛醒,眼眸裡還是迷蒙的惺忪,白淨的臉上卻印出了墨跡。
於是她便頂著這塊墨跡又挨了半個小時的批評,最後聲淚俱下保證下次再也不會偷懶之後,李博遠才堪堪放過她。
然後李博遠就拿著她的紙看。
聞砚桐忐忑得厲害,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就怕李博遠一個不滿意再逮著她批上半小時。池京禧仍坐的穩穩當當,似乎根本沒聽見她挨批一樣,但是聞砚桐卻看見他神情裡的嘲笑。
聞砚桐:我恨!
出乎意料的是,李博遠不僅沒有責怪,反而語氣緩和了許多,“看得出你練字的時候用了心,不過下筆還是不穩,字都不成型,還需要多練。”
聞砚桐受寵若驚,忙道,“夫子所言極是,學生受教,往後定當認認真真練字。”
“不過京禧的字比楷書難度大多了。”李博遠看她一眼,“你應該先學楷書。”
聞砚桐看了看池京禧,小聲道,“學生覺得小侯爺的字比楷書好看,所以才想學。”
“你現在仍是不能控制好下筆力道,想學他的字著實難了些。”李博遠說道。
聞砚桐聽李博遠的意思,像是說她不該想著一口吃成胖子,於是便順著他的意道,“學生知道了,定會好好練習楷書。”
池京禧筆尖頓住,今日第三次在紙上留下墨跡。他幹脆放了筆,對李博遠道,“師長,估摸著天色也不早了,我今日就先抄到這裡,剩下的明日再來抄。”
李博遠當即放了聞砚桐的紙,走到他身邊看了看,笑得五官都舒展開了,“沒事,抄了也不少了,剩下的我自己抄就行。”
池京禧禮貌一笑,而後起身,走到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大氅披在身上,說道,“師長莫要抄得太晚,你一把年紀了,當心累著眼睛。”
李博遠笑,“你小子,總揪著這個不放,我還沒老到雙眼昏花的地步。”
池京禧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