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喜旁人與我帶相同的首飾,還望世子夫人記得教訓。」我撫上自己耳墜,居高臨下地看著滿臉鮮血的林心眉。
「畢竟如今我為尊,你為卑,再如何罰你都是應當的,不是嗎?」我緩緩地說著,看著她的五官逐漸扭曲。
當初我在姻緣寺中撞見她與池驚墨時,她上前賞了一掌時,說的也是這樣的話。
「日後你入侯府為妾,而我是世子夫人,再如何罰卑賤的人也是應當的。今日這一掌,你便受著,就當是習慣往後的日子了。」
而池驚墨站在一旁,看著林心眉將我們曾經掛上的姻緣帶撕個粉碎,看著她當眾打我,始終未曾上前阻止。
那日我便告訴自己,池驚墨這般的人,不值得嫁,而他與林心眉贈我的恥辱,我會一筆一筆地全部還給他們。
今日,暫且就當利息好了。
「小蠻……」池驚墨眸中漫著悲傷,「當真隻能如此了嗎?」
林心眉見狀心中怒火更甚,雙眼似要噴出火來,「尹落,你不過是撿了一時的便宜。太子終要被廢,屆時我看你如何還像今日一般得意!」
「對太子和太子妃出言不遜,按宮規理應如何?」
聞聲望去,周焰和侍衛正站在我們身後。
他仍舊是一副座上看戲的神情,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讓池驚墨和林心眉神色大變。
「回太子,按宮規應掌嘴二十。」侍衛低頭答道。
周焰用手撐著頭,雙眼微微斜向身後的宮人,「還不去帶世子夫人去領罰?」
宮人們的目光在周焰與林心眉之間來回數次,最終還是將林心眉和她的婢女帶走了。
而池驚墨,不甘地看了周焰一眼,轉身追上了林心眉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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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不知如何應對。
周焰究竟是何時出現在附近的,還是……一直都在?
我與池驚墨的話他又聽到了多少?
「方才同人誇孤時妙語連珠,怎如今見了孤倒成啞巴了?」周焰嗤笑道。
那便是全部都聽到了,我雙手絞得更緊,不敢抬眼看他。
「昨夜太子妃醉酒,還未同孤春宵一刻,卻將孤說得這般……」周焰雙眸瞇起,「讓孤甚是……惶恐啊。」
4.
我抬頭時迎面撞上微風,對上周焰似笑非笑的眼眸,頓時覺得又羞又燥。
「殿下偷聽這麼久也不出來替我解圍,也讓人好生惶恐。」我語氣裏帶些惱怒。
我故意上前接過侍衛替周焰推輪椅,隻見椅上的人仰頭看我,而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原以為隻是尹府隨意塞來的人,沒想到竟是個能惹禍的。」周焰眼睫上下撲合,「他們說得不錯。」
「孤的確是個廢人,不久之後更是個被廢的太子。」周焰隨意地撐著頭,話裏不悲不喜。
「殿下即便不再是太子,庫房裏還有萬貫錢銀,再不濟,殿下容貌絕頂,去南風館定能做個頭牌。」
話音才落,一旁的侍衛神色也再難維持鎮定,雙目睜大,滿臉不可思議。
「那你定是將孤綁去南風館還替孤數錢的那個。」笑意從周焰的眼尾淺淺暈開,「林相與永安候向來幫著三弟,今日你可是讓這仇怨加重了。」
「殿下可是怕了?」我故意激他。
孰知他毫無猶豫地開口:「怕啊,怕得緊。」
「既然如此,殿下方才更應該重重地罰林心眉。橫豎日後三王爺一黨都不會放過陛下,倒還不如趁如今逞一把威風!」我繼續扇風點火。
「怪不得人人都說最毒婦人心,竟然不顧夫君日後的安危而逞一時之快,敢情方才在皇後面前都是同孤演的濃情蜜意?」
我一時語塞,隻默默地推著周焰,不敢還嘴。
我與周焰本就無甚情分,更沒打算與他做患難夫妻。
他被廢是遲早的事沒錯,我自有法子不與他糾纏到底。
「孤或許也該找個時間振一振夫綱了……」
還未等周焰說完,我便開口打斷:「殿下,該上馬車了。」
周焰笑眼睨著我,並未再言。
我一上馬車就闔眼假寐,避免再與周焰說話。
起初相安無事,但不知為何半路馬車陡然停處。
我睜開眼時,身子竟不受控制地朝周焰撲過去,眼看著我與他的唇就要貼合,我迅速將頭一偏,撞在了周焰的肩上。
隨即耳旁傳來一聲悶哼,我急忙爬起來,「殿下可有事?」
周焰慢慢地坐起身來,「手沒廢,還好。」
我睖了他一眼,轉身想去外面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誰知一開馬車門就看見橫倒在邊上的車夫屍體,大片的鮮血朝我湧來。
「半路發現有人跟蹤,見你睡得正熟,便沒忍心吵醒你。」周焰的聲音從身後緩緩傳來,我手心頓時攥滿了汗。
一柄長劍刺了過來,橫在我的頸部,冷光刺眼。
「皇兄皇嫂,昨夜一別,皇弟很是掛念。」是三皇子周臨,他身旁站了好些黑衣人。
我和周焰很快就被綁了起來,隨後被丟進了一間殘破的房間內。
「你存心的!」我咬牙道。
周焰眉眼帶笑,「孤的太子妃記性當真不好,人可是你昨夜惹的。」
「你!」我被周焰氣得胸口發悶。
我還未將周焰罵個痛快時,周臨進來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眼神宛若惡狼般陰騖。
「昨夜多虧了皇兄,讓來往賓客皆知我搶了你的女人。皇兄如此大禮,我自當回禮一份。」周臨將我提著我的衣領將我拎到身邊,「今日便讓皇兄親眼看看,你的太子妃如何在我胯下受辱。」
相比起被殃及的我,周焰則顯得淡定很多。
「如此美貌,跟了這樣一個廢人當真是可惜了。」周臨的手死死地掐著我的下頜,痛得我險些落淚。
周臨就像一頭餓狼,雙眼直直地瞪著我,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趁著他不注意,將手移向腰間的荷包,屏住鼻息將裏頭的粉末朝他散去。
周臨頂著滿臉粉末一時有些失措,甩了甩粉末,「這是什麼……」
還未說完人就暈倒在地方,而我受力在一旁跌倒。
迷魂散的藥效極大,即便是我屏住鼻息,已然是有些眩暈。
外頭傳來打鬥的聲音,應是周焰的人到了。
我跌跌撞撞地去給周焰解開繩子,在用盡全力解開他腳上的繩子後,我無力癱坐在一旁。
「本想嚇嚇你,如今孤竟被你嚇著了。昨日的酒,你沒摻什麼藥粉罷?」周焰眉梢微挑,嘴角微微勾起。
「摻了,太子殿下很快就會是啞巴一個了。」我白了他一眼,閉目養神。
「你怎會有這迷魂的藥粉?」
周焰卻不肯放過我,繼續問著。
「今日的事多遇見幾次,總會想到些防身法子的。」周焰自幼就被封為太子,即便如今雙腿被廢,仍舊運籌帷幄,我這種庶出女子的艱辛,他又怎會懂?
「殿下!太子妃!」急切地腳步聲傳來,我睜開眼,原是那侍衛領兵來了。
「孤與太子妃安然無恙,等下記得將外面清理幹凈。」周焰被侍衛攙扶著坐到輪椅上,回頭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周臨,眸底盡是寒意。
我勉強還能站起來,拒絕了侍衛的攙扶。
眼前忽地多了一件月色外袍,是周焰方才穿著的那件。
我抬眼看向周焰,隻見他玩味地打量了我一番,半晌才緩緩道:「如此貌美,若是讓旁人看了去豈不可惜了?」
雙頰頓時熱了起來,一旁的侍衛紛紛轉過頭不敢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迅速奪走他手裏的外袍。
「等下將三王爺也帶上罷。」
「噢?」周焰斜眼看我,「太子妃若是捨不得三皇弟可在這兒同他互相取暖,孤的馬車隻容得下兩個人。」
「殿下誤會了,我隻是想回三王爺的禮罷了。好歹我也是他皇嫂,長輩見晚輩,豈有不賞賜的道理?」
周焰眉心微皺,示意我繼續說。
「等下讓人將三王爺送去南風館,蒙上臉多挑幾個腰力好的小倌,好好服侍一番。畢竟三王爺如此美貌,可不能白白浪費了。」我看著地上正正昏迷的周臨,忍不住笑了出聲。
周焰搖了搖頭,淺淺嘆了一聲。「太子妃都吩咐了,你們照辦便是。」
「還有,等下讓人去宮裏花房要些菊花,明日一早送去三王爺府。」我忍不住又補了一句。
周焰終還是沒崩住,眉眼彎彎,「孤真的越來越怕孤的太子妃了。」說著,他伸手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衣服。
果不其然,第二日周臨對外稱突染風寒,並未上朝。而太子府送去的菊花統統被他砸毀。
說到底還是自食惡果,當初周臨如此羞辱我與周焰,想的便是周焰不敢將此事說出口,畢竟看著自己妻子被辱而無能為力,相當恥辱。
而如今我反將他一軍,他更是不敢同皇帝告狀,畢竟他欲侮辱皇嫂在先,再者,若是被人知道他被一群南風館小倌玩了整宿,隻怕就再沒臉面在京城做人了。
5.
婚後第三日周焰陪我一同回門,我爹和鄭容霜在尹府門前等我們,同我料想的不情不願所不同的是,他們兩個人臉上堆滿笑容。
一個的女兒因我毀了名聲與前程,而另一個向來擅長攀附權勢,如今周焰失勢,巴不得與我這個女兒斷了聯系,現在這副惺惺作態又是為何?
「拜見太子殿下、太子妃。」
既然他們要演戲,我自然要奉陪一番。
我急忙殷勤地上前扶起鄭容霜。
「娘親快快請起,這如何使得!無論我如今是什麼身份,都還是尹家的女兒。」我不輕不重地拍著鄭容霜的手背,她被我嚇得眼皮直跳。
她剛準備抽回手卻又被我拉住,「姐姐才小產,身子正虛,太子特地讓我帶了好些補身的藥材,好讓娘親給姐姐送去。」
鄭容霜並沒有面露惡相,相反,她抬手擦去眼角溢出的淚珠。「太子妃有心了。」
「午膳已備好多時,先進去用膳罷。」我爹尹世堂連忙開口,示意僕人引我們進府。
我才坐下,鄭容霜就起身往我的酒杯裏倒酒。
「這竹葉青是我當年從母家帶來的,平日老爺想喝我都不讓,太子妃快嘗嘗。」
我瞥了眼桌上兩壺酒,一壺放在我與周焰這邊,而另一壺則放在我爹和鄭容霜那邊,方才鄭容霜給我倒酒時,特地走過來拿起了這邊的酒壺。
還獨獨讓我喝?
我淺淺一笑,「我不善飲酒,喝了隻怕要失態。」
鄭容霜的笑容肉眼可見地凝固。
周焰望過來微微頷首,「的確,成親那日喝得連孤都險些招架無力。」
我假意嗔道:「殿下慣會笑話我。正好,這竹葉青全便宜殿下了。」
說著,我拿起酒壺就往周焰酒杯裏倒。
才抬手就被尹世堂和鄭容霜齊齊制止,「太子腿疾未愈,不宜飲酒。」
鄭容霜忙搶走我手裏的酒壺,而尹世堂的神色像頓時松了口氣一般,「都嫁人了,怎還是這般不細心。」
我輕聲一笑,眸色漸冷。
「如今太子妃和阿貞都嫁人了,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事了。
老爺來,我們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