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梳妝完畢,我帶著秋月去安置容嫣的那間廂房。
她蜷縮著身子,浸泡在浴桶裏。
聽見腳步聲,她將頭從水裏探出來。
肌膚吹彈可破,睜著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望著我,真是國色天香,我見猶憐。
「想必你就是將軍夫人吧?我叫容嫣,將軍應該已經和姐姐提起過我。」容嫣淺笑著,語氣嬌媚入骨,「往後,還望姐姐多加照拂。」
若不是因為前世我與她交過手,在她身上吃過虧。
我也會被她這副柔弱無害的模樣騙了,以為她是條單純的鮫人。
我圍著浴桶踱步,望著她婀娜多姿的身段,含笑道:「我聽說鮫人渾身是寶,這魚尾若是用來煲湯,想必大補。不知妹妹喜歡被清蒸,還是燉湯?」
容嫣臉色大變,沒了方才的淡然自若,她暗暗咬牙:「你敢!」
我走到她身側,手指纏繞住她的頭髮,「我有何不敢?聽說鮫人的頭髮用來做琴弦,彈奏出來的曲子最悅耳動聽,你這三千發絲,至少能做十架琴吧?」
我語落,手指一用力,她被我拽得頭往後仰,惱羞成怒道:「放開我!你知道我腹中胎兒是誰的嗎?」
我冷哼出聲:「就算是將軍的又如何?不過是條魚。」
「聽說小鮫人出生時,若在其體內植入珠芽,等小鮫人長大後,再將體內的鮫珠剖出來,一顆可以賣上千兩黃金。」
「等你腹中小鮫人出生,我在其體內種千顆萬顆珠芽,那我豈不是富可敵國?」
「哈哈哈,真不錯呢。」
我大笑出聲,容嫣被我氣得身子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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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發作,門外傳來一串焦急的腳步聲。
想必是祁磊從皇宮回來了。
容嫣立刻哭出聲來:「姐姐,嫣兒錯了,求姐姐手下留情,嗚嗚…..」
容嫣和前世一樣,一如既往地會演戲。
門被祁磊從外面推開,他面帶殺氣地望向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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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祁磊推門而入之前,從袖子裏拿出一把木梳。
他在門外聽著容嫣的聲音,原以為我在欺負容嫣。
可當他推門步入屋內時,看見的卻是我正站在容嫣身後,彎腰溫柔地給她梳洗頭髮。
我輕笑道:「怎麼?扯痛妹妹了?姐姐無心的,都怪妹妹頭髮太久沒有用皂角清洗,已經打結了呢。」
多麼和諧的一面。
反倒顯得容嫣臉上掛著的淚珠不合時宜。
祁磊見我沒有欺負容嫣,收斂了臉上的殺氣,語氣溫和道:「看見你們這麼和諧,本將軍就放心了。」
容嫣沒想到我比她還茶,她咽不下這口氣,淚水漣漣向祁磊哭訴:「將軍,姐姐方才嚇壞我了,她說要用我的頭髮來做成琴弦,還說要用我的魚尾來煲湯,嗚
嗚……」
「也不知姐姐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嫣兒好怕,今晚不敢一個人睡了呢。」
祁磊臉上的笑容凝住,他質問我:「煙緋,你方才可有對嫣兒說過那些話?」
我故作驚訝望著容嫣,不悅道:「容嫣,我好心待你,你怎麼能在將軍面前詆毀我?」
祁磊被我們弄糊塗了,一時不知該信誰。
容嫣委屈巴巴:「將軍,我沒有詆毀姐姐,方才那些話,千真萬確從姐姐口中說出。」
「她還說,等我誕下小鮫人,要在他的腹中種下千顆萬顆珠芽,長大後再剖出來賣錢。」
「嗚嗚,姐姐真的好殘忍。將軍,我好怕……」
容嫣一句句將軍,哭得祁磊心都軟了。
他走過來安撫容嫣:「放心,有本將軍在,無人敢傷害你,我會保護你,還有你腹中的胎兒。」
我被祁磊噁心到了,他眼中隻有容嫣,仿佛被她所蠱惑,看不見別的人。
容嫣自認為扳回一局,她唇角的得意之色稍縱即逝,輕撫著腹部:「將軍還沒告訴姐姐,我腹中懷的是將軍的骨肉吧?也不知姐姐願不願意和我,共侍一夫。」
她故意將後面四字咬得重些,眼尾微挑望著我。
祁磊等待我的反應:「煙緋,嫣兒性子和善,本將軍希望你們和平共處……」
我輕撫著小腹,打斷他:「真巧啊,我也有孕了呢,剛好可以和妹妹一起養胎。」
祁磊臉色一黑:「煙緋,休得胡說,本將軍外出打仗已有一年未歸,你如何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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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將軍這話說的,真讓人見笑。」我輕笑,將茶言茶語貫徹到底,「你都能讓一條魚懷孕,我沒有將軍,自然也能懷孕,不是嗎?」
「撲哧~」容嫣笑出聲來,揶揄道,「將軍外出打仗還擔心姐姐餓著,沒想到,姐姐在府中吃得這麼飽呀。」
「跟我出來。」祁磊臉色越來越黑,他拽住我的手,將我拉出廂房。
天色漸晚,院中起風了,卷起一地落葉。
「煙緋,你方才是開玩笑的對嗎?你故作大方,實則很介意本將軍帶容嫣回來,所以,你故意說那些話來氣本將軍?」
祁磊盯著我的眼眸,想要從我臉上看出破綻。
方才裝得很累,此刻我也懶得再同他周旋。
我冷聲道:「我確實懷孕了,腹中胎兒是太子殿下的,求將軍休了我。」
祁磊語氣篤定:「不可能,我相信太子殿下的人品,他乃正人君子,不可能與臣妻私通,更不可能讓你懷上他的子嗣。」
他話音剛落,楚額天爬上將軍府圍牆,探出一個頭來望著我和祁磊。
想必楚額天一字不漏聽見了方才我和祁磊的對話。
他略有些窘迫:「咳咳……」
祁磊震驚地望著楚額天:「太子殿下,您這麼晚了來臣府中,所為何事?為何正門不走,偏要翻牆而來?」
楚額天從圍牆上跳下來,朝我走來:「孤來找煙緋。」
他盯著我的腹部問:「沈煙緋,你方才說你懷了孤的骨肉?孤何時碰過你?」
「今日午後,在這處院落,殿下這麼快就忘了嗎?」我挑眉望著楚額天。
他不會因為祁磊一句「太子是正人君子」就慫了吧?
說好的要當著祁磊的面親我,這就退縮了?
「孤自然記得,不過……」楚額天語氣一頓,又好氣又好笑,「親親就能懷孕?」
祁磊的臉徹底黑下來,他冷聲問楚額天:「殿下,您這話是何意?您今日上午和煙緋在我家的院子裏,背著我親親?」
楚額天裝傻充愣:「不能背著你親啊?那行,孤當著你的面親。」
他話落音,將我擁入懷裏,吻落在我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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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額、天!你欺人太甚!」祁磊氣瘋了,他抽了劍出來指向楚額天。
太子的侍衛暗衛從四面八方飛過來護駕,將我和楚額天圍在中間。
楚額天的侍衛統領名叫臨風,他用劍指向祁磊,冷喝道:「祁將軍,冷靜點,休得對太子無禮。」
祁磊一改往常的鎮定自若,怒髮衝冠:「本將軍怎麼冷靜?我知道他是太子,可他欺人太甚!登堂入室!當著我的面親我夫人,你要本將軍如何冷靜?」
上一次看見祁磊這麼憤怒,是前世容嫣的屍身從蓮花湖裏抬出來。
容嫣前世死狀極其慘烈,腹部被人剖開,裏面內臟都被挖了,胎兒更是不翼而飛。
所以,祁磊前世才會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用劍指著我。
如果不是因為楚頹天及時趕來護下我,恐怕我那日就會死在祁磊劍下。
前世,他對我那麼薄情,如今竟然因為楚額天吻了我,氣到用劍指向楚額天。
皇帝楚昊出了名地護短,極其溺愛這個兒子。
祁磊這麼做,真是不要命了。
楚頹天摟緊我的腰,換氣的間隙低聲道:「專心點。」
嘖,祁磊都和侍衛們打起來了,楚額天居然還能不被打擾,和我吻得難捨難分。
太子殿下,我敬你是條漢子。
一吻結束,我趴在楚額天肩頭,軟綿綿地說:「殿下,我想改嫁給你,你敢娶嗎?」
楚額天輕撫著我的背,驚喜萬分:「有何不敢?孤明日就去向父皇請旨,你明日和祁將軍和離,孤後日娶你,孤一日都不想多等。」
祁磊氣急攻心,直呼太子的大名:「楚額天,沈煙緋,你們當本將軍死了嗎?」
「你死不死我都要和你和離,祝你和條鮫人和和睦睦,白頭偕老,多生些小鮫人。」我說罷,牽著楚額天的手,離開了祁府。
楚頹天送回了娘家,承諾明日會向他父皇請旨,讓我和祁磊和離。
眼下我爹爹帶兵駐守邊疆,尚未戰死沙場。
我們沈家在朝中還有一席之地。
聽聞,我和楚頹天執手離開祁府後,祁磊連夜去了皇宮拜見皇帝。
不過皇帝並未見他,他在殿外等了一夜,直到早朝時才見到皇帝。
楚額天也在上早朝,看見祁磊黑著臉,他心情大好。
祁磊壓下怒火,忍到下朝後,直奔禦書房求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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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磊受了天大的委屈,行禮後,步入正題:「陛下,太子殿下欺人太甚,他昨夜當著臣的面,與臣的內人有染,請陛下做主!」
楚昊怔了好一會兒才晃過神來,他搖頭,語氣篤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朕自己養的兒子,朕清楚是什麼品性。」
「額天為人正直,他不可能與臣妻有染。」
「祁愛卿,想必是你多慮了。」
楚昊說完,禦前總管黃公公湊近壓低聲音稟道:「陛下,確實有此事。」
「咳咳……」楚昊臉色微變,喝了口茶壓驚。
過了片刻,他表態道:「這裏面想來是有什麼誤會,沈將軍為國立下汗馬功勞,太子關照他的女兒,也實屬正常。」
祁磊眉頭深鎖:「陛下,太子殿下當著臣的面,親吻臣的夫人,也正常?」
楚昊震驚:「啊這……額天他也太過分了,怎麼能當著祁愛卿你的面,做出如此有違常倫之事?他應該背..…咳咳,這個逆子,該罰!」
祁磊汗顏,皇帝偏袒太子也不是一兩天了。
隻是太子做出那麼過分的事,陛下還要包庇他嗎?
祁磊跪下:「求陛下替臣做主!」
楚昊覺得這事有些棘手,他含糊道:「祁愛卿,你先回去,待朕找太子問個清楚,若真有此事,朕....」
楚昊話還沒落音,太監進來稟道:「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見。」
楚昊一個頭兩個大:「宣。」
楚題天入內,看見祁磊也在,瞬間了然於心:
「兒臣見過父皇。」
「平身。」
楚昊端起禦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正在想怎麼組織語言和太子說這事。
太子先開口了:「父皇,兒臣今日來,是想求娶沈將軍的嫡女,沈煙緋。」
「咳咳….…」楚昊到嘴的茶差點兒沒噴出來。
心想,朕的好大兒真是不給朕省心。
祁將軍還在這,他竟然直接這麼說。
當真以為祁將軍死了啊?
「太子殿下,臣還在此處,請你適可而止。」祁磊又氣又惱,可終究是在禦前,他不敢太放肆。
「孤知道你在此處。」楚題天有恃無恐,回嗆道,「祁將軍,我與煙緋青梅竹馬,是你橫刀奪愛,若你好好待煙緋,孤也就算了。」
「你瞧瞧你幹的什麼事,把一條鮫人的肚子弄大了,怎麼?你還妄想煙緋和那條鮫人共侍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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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昊頷首:「吾兒說得在理,祁愛卿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沈將軍一手帶大的,他待你不薄,你怎麼能這麼欺負他的掌上明珠呢?」
祁磊一口老血鬱結在心頭。
皇帝就隻有楚額天這麼一個兒子,對他的溺愛程度簡直令人髮指。
祁磊第一次覺得會投胎也是種本事。
他信誓旦旦承諾:「陛下,臣沒有欺負煙緋,就算臣要娶那隻鮫人,煙緋也是正妻,臣會盡心盡力待她,不會讓她在鮫人面前受半分委屈!」
楚昊將難題丟給楚題天:「題天,你怎麼看?」
楚題天冷哼:「祁將軍,你讓鮫人懷孕,你讓鮫人登堂入室,便已讓煙緋受了天大的委屈。」
「既然你先不仁在前,那就休怪孤不義了。」
太子話音落,對楚昊說:「父皇,請下旨讓煙緋和祁將軍和離,孤明日就要迎娶煙緋入門,明年這個時候就讓您抱上皇孫。」
皇帝眸光一亮,腦中已經開始幻想著抱皇孫的畫面,嘴角止不住上揚,差點兒就要開心得笑出聲來。
皇帝早就盼著抱皇孫了。
奈何楚額天是個癡情種,曾揚言非沈煙緋不娶。
本以為他隻是說說,沒想到,這些年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
楚昊給太子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侍寢丫鬟。
環肥燕瘦,啥樣的都有。
他愣是一個都沒看上。
如果太子不生,將來他繼位後,這楚國的江山可就要後繼無人了。
楚昊愁得都想給自家兒子下藥,丟兩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去他榻上了。
這還是太子第一次主動說讓皇帝抱皇孫的事,他能不激動嗎?
楚昊將上揚的嘴角壓了壓,正色道:「祁愛卿,既然你已另有所愛,那就放手成全煙緋和額天,朕昨日不是還贈了你禦湖之水嗎?你與煙緋和離,想要什麼獎賞,儘管開口。」
祁磊怒火中燒,斂容道:「陛下,臣隻要煙緋,別的獎賞臣都可以不要,包括這禦湖之水亦可不要,求陛下收回成命。」
楚昊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他正襟危坐,拿出帝王的威嚴:「祁愛卿,朕好聲好氣和你商量,你別不識抬舉。」
「皇嗣乃是國之重事,你捨棄小我,成全大我,朕會念著你的好。」
「若因為你,耽誤了朕抱皇孫——」楚昊語氣一頓,吐出一句極嚴厲的話,「你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陛下..…」祁磊壓抑著怒火,望著座上穿龍袍的男人。
楚國的天子,平日看著慈眉善目,可那隻是他的偽裝。
他才是殺伐果斷,披著羊皮的狼。
「不必說了。」楚昊擺了擺手,「你自己和煙緋和離,還是朕下旨讓你們和離?你自己選一個。」
「選擇前者,朕給你體面。若是選後者,那就休怪朕無情了。」
「你今日所擁有的一切皆是沈將軍給你的,沒了你,沈將軍麾下隨便拎一員大將出來,都能頂替你的位置。」
「祁愛卿,你可要想好了,別令朕失望。」
「跪安吧。」
楚昊一句句堵得祁磊不敢多說半字,他忍住心底翻湧的駭浪,跪安道:「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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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磊從宮裏回來後,直奔沈家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