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哪怕劫獄!
第145章
雨滴滴答答, 落在窗臺, 落落簌簌, 如蓮花之瞬開瞬敗。一陣涼風吹來,夾著樹上沉甸甸、湿漉漉的花骨朵, 鋪在窗口檐下, 花香如醉。
燈火微光照著窗邊跪坐的兩位青年。
陸三郎問:“你尋何人劫獄?”
陳王劉俶沉思後:“也許,不需我尋。我,等一個, 消息。”
談話不過一個時辰, 門砰地在外敲了一下, 劉俶扭頭, 霧裡看花一般,見女郎抱花入舍。她系一條紫碧紗紋雙裙, 外束腰彩,長發簡單梳了個髻, 在門口露出面容,驚鴻一瞥下, 便見其何等沉魚落雁般美貌。
陸昀挑眉:“你怎麼來了?”
羅令妤於門外脫屐入舍,娉嫋行來。她眼眸掃過兩位郎君,笑盈盈道:“我看到院中花被雨打湿,盡數落了,實在可惜, 便和侍女們一起去收了花。我特意擺弄了插花, 想到夫君和公子夜談甚晚, 難免疲憊,便插花來擺給兩位。聞著夜裡花香,兩位郎君或許多些精神?”
陳王聞言,不禁看她懷裡抱著的花盤中所插的花。花器是烏木蓮瓣三足盤,中插幾種叫不出名的不同花品,紅的粉的黃的白的,高矮不一,繁稀不同。杆杆細節,綠枝碧葉如繁茂大樹一樣,撐著花開花落。
這樣的巧思……陳王多看了羅令妤一眼,羅令妤當即聞弦知雅意,親自跪下擺花,並噙笑介紹:“這幾種,是火焰蘭,天目瓊花,紫藤,芍藥,早園竹,小葉黃楊。”
陳王詫異:“這樣多?!”能將這麼多種不同花統一到同一盤,搭配鮮妍有序而不亂,尋常女郎可做不到。
羅令妤聞言開心,心底洋洋得意。蓋因陳王對她態度一直偏冷,頗多微詞。既是多年好友,自然脾性性情相和,陸昀能看到的羅令妤身上的缺點,劉俶同樣能看到。隻是陸昀可以接受,學著去欣賞;劉俶也許是為了避嫌,也許是真不喜歡,他對羅令妤表現出來的一直是反應淡淡。
羅令妤心中不服。她並不是要陸昀的好友折腰於自己,而是起碼欣賞自己吧?
是以哪怕腰酸背痛腿麻,她也要梳妝得體精致,步伐輕盈婀娜,過來為陸昀和陳王插花。陳王欣賞後,羅令妤大受鼓勵,介紹得更為誠懇全面,笑容愈發美麗。
陸昀在旁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我和阿蠻疲乏不疲乏另說,你倒是精力真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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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曖昧,若有所指。羅令妤耳根微紅,聽出他是暗示之前明明是她不喜陳王來打擾,明明是她嚷著不要了她要休息了,眨眼間,她一恢復過來,就來積極表現了。
羅令妤當作聽不懂,繼續鎮定含笑。侍女端茶進來,她更是直接坐了下來,為兩位郎君烹茶。陳王劉俶眼皮輕跳,多看了她好幾眼。女郎纖纖素手端茶給他時,他略微晃了下神。
燈下看美人,美人多嬌。劉俶不覺想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另一位美人……他目中稍暗,心想夏日酷暑,她不知有沒有病了,何時自己才能忙完,再次見到她。
羅令妤再端茶給陸昀,恭敬認真的:“夫君請用茶。”
陸昀一手接過茶,一手伸指點向她額心,似嗔似嘆:“令妤啊令妤。”
這樣的親呢,又怪她多事,又喜她多事,陸三郎眼眸落在她皎白面上,他眼波似華光,悠悠間,讓女郎面紅無比。羅令妤心髒砰砰砰,別過臉,手捂住自己額頭,輕嗔:“夫君別這樣,有客人在呢。”
劉俶隻好道:“紅袖添香,三郎雅致。”
陸昀笑了笑,搖搖頭。個中滋味,自己知道罷了。
羅令妤這樣一摻和,哪怕她不插話,隻是專注地烹著茶,劉俶和陸昀也無法不顧忌她,夜談得太過忘情。再堅持了半個時辰,待雨小了,劉俶就態度堅定地起身告別了。
他心中暗暗遺憾,陸三郎成親後,他再無法和三郎一起夜談至天亮,同吃同住的日子,已經結束。是否三郎娶了羅令妤,羅令妤不喜自己,日後自己和三郎的關系會受其影響,越來越淡?
劉俶起身告別,陸昀才一動,羅令妤就積極:“我來送公子出門!”
羅令妤撐傘,在侍女小廝的陪同下,將陳王劉俶一徑送出了院子。期間劉俶幾次表示不用送了,羅令妤不為所動。劉俶也沒多說,實話說,他有些怵陸昀這位新婚夫人。
送人到院門口,羅令妤與人告別時,才說道:“公子見諒,非我強行插入你與夫君之間,不許你們多談。是我夫君已經連續熬夜了幾日,為了政務,他好幾日沒回家,沒沾過枕。下午我見到他時,他困得靠榻看書都睡著了。”
“若是尋常時候我不阻公子與我夫君夜談到天亮,但今夜不可。我夫君需要休息,我知公子是男子,對此小節不以為然,然於我來說,我見不得夫君受苦。是以能阻攔,便會阻攔。哪怕夫君與公子不悅。”
說完,她微微俯身,對著陳王一拜。陳王怔忡,連忙避讓。這才知道原來不是自己的錯覺,羅令妤是真的在讓自己不自在,沒法多待。
陳王低聲:“無妨。是我欠思。”
他撐傘,在寒夜中看女郎柔柔一笑後轉身,在僕從環繞下回房。陳王忍不住喊住她,在女郎回眸疑問看來時,陳王輕聲:“羅妹妹,三郎,自來孤獨,能娶到你,是他福分。”
“你要好好,照顧他。”
“你,很好。你與三郎,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世間再無你們這樣要好的。你們,要恩愛,莫辜負彼此。”
羅令妤詫異,隔著雨簾,望著郎君那秀麗眉目,她心神微動。陳王和陸昀多年至交,但陳王不愛說話,羅令妤和陸昀成婚已幾個月,羅令妤這才是第一次聽到陳王承認她和陸昀很般配。羅令妤開懷——她終於得到了陸昀好友的承認。
當下決定既然陳王愛花,明日天晴了就多送一些。
羅令妤心情愉快地回房,進屋時,看到陸昀仍坐在方才的位置上,茶盤不收,他意態風流,正襟危坐一樣垂眼盯著案上的茶,自然上等著她。女郎一頓,不等陸昀訓斥,她就眨巴眼睛,默默地坐過去,摟住他脖頸,飲淚而涕。
陸昀冷冰冰:“掉眼淚對我沒用。”
一會兒,脖頸潮湿,他忍不住動了動,伸手攬住她肩頭,聲音比方才的冷淡軟了些:“哭什麼?誰惹你了?”
羅令妤仰目,眼中含淚,哽咽道:“沒人惹我。嚶,隻是看到夫君滿眼疲色,還要硬撐著,我心好痛。”
陸昀:“……”
他挑眉,意識到自己又心軟被她耍了。
但做戲做全套,陸昀伸手摸她胸口,戲謔道:“心好痛?嚶嚶讓哥哥摸摸,這心是有多痛?能消你趕走我好友的過失麼?”
羅令妤一顫,通紅著臉,心裡罵流氓,面上還要任由他亂摸。他輕挑慢捻,手指溫柔,摸得她腰肢發軟,酥酥欲倒。羅令妤咬唇忍住到口腔處的吟哦聲,臉埋於他頸窩間,努力哭泣:“真的,沒騙你。雪臣哥哥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我心中甚愛哥哥,自然要為哥哥上心。哥哥已經好幾夜沒閉眼了,今夜該睡了。”
她說許多話,何等機靈,將自己的關心和理由藏於其中,反反復復地提醒陸昀,又輕言細語,不至於惹他反感。樁樁件件皆是順著他的毛向下撫,讓陸昀舒心無比。他嘆氣,知道為何羅令妤的私心重,很多人能看出,卻仍喜歡和她在一起了。
這樣的手段,她想討好一個人,太容易。連他這麼冷靜,明明知道她的手段,但確實被她安撫得舒心。
這樣的女郎,誰娶到她都是福分。陸昀和她這樣要好,也不過是仗著她喜歡他罷了。
陸昀將羅令妤抱到懷裡,親一親:“好妹妹,天色已晚,你莫要聒噪,陪夫君一起歇了吧?”
羅令妤擔憂的:“色令智昏啊夫君。”
陸昀輕笑:“想什麼呢?好色之徒。”
羅令妤白他一眼,卻甜蜜地摟住他脖頸,任他抱著她入了帳中床上,就此熄燈入睡。
一夜雨聲潺潺。
陸三郎與羅令妤交頸而眠,一夜好夢。
……
衡陽王劉慕的昔日門客孔先生悄悄潛入建業城,四處尋舊日關系,想要搭救劉慕。多次無果後,孔先生在舊友的暗示下,意識到劉慕如今陷入死局,尋常人都不敢救,不願惹禍上身。
孔先生偷偷給自己的舊主,太後,遞信。信如泥牛入海,連太後都不管她幼子的死活了。
孔先生惶恐,這才知道劉慕恐招了大禍。他病急亂投醫,求到建業豪門陸家,求到陸二郎門前。沒想到建業的郎君們現今都對衡陽王的事避之唯恐不及,陸二郎卻答應了下來。
孔先生半信半疑。
並不知,孔先生在建業城中的活動都被人監視。他才在陸二郎府上見了郎君,次日就有人將這次會談報於陳王劉俶。劉俶心中若有所思:竟是陸二郎麼?
陸二郎的關系實在好探察。陸顯的妻子寧平公主劉棠,是劉俶的親妹妹。劉俶在劉棠那裡隨意問了幾句話,想要為自己夫君遮掩的小公主支支吾吾,劉俶瞬間懂了。
劉棠著急:“哥哥,你別這樣!我什麼都沒說,我夫君什麼都沒做啊!”
劉俶平靜的:“我亦然。”
劉棠沒聽懂他的話,隻好焦急的,在陸顯回來後,將自己兄長來過的消息告知,唯恐誤了陸顯的事。陸顯腦子有點懵,以往陳王登門,都是直接找三弟,現在怎麼就開始直接登自己的門了?
陸顯心中忐忑,雖然怕陸三郎嫌麻煩不肯相助,但怕劉俶借此生事,他隻好去登“清院”門,求助陸昀相助。
陸昀雖然意外竟是二哥想救衡陽王,但是聽到劉俶的反應後,他扯嘴角,安撫兄長安撫得非常敷衍:“無妨。他正盼著你呢。”
陸二郎更加糊塗了,但尋思許久,還是硬著頭皮,想既然三弟也沒阻止,那應當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