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當著陳王的面,羅令妤一貫是人家的好表妹。
她嫣然無比地跟陸三郎打招呼:“三表哥,好久沒見面了。三表哥近來安好?”
“表妹也安好,”陸昀似笑非笑,他眼睛看著她,慢慢說道,“近半個月未見,表妹似乎又漂亮了些。”
羅令妤:“……”
陸昀誇她漂亮?!
羅令妤心中明明歡喜,口上卻嗔一聲:“表哥你說什麼呢!”
陸昀盯著她胸口,看了許久,疑惑的:“似乎……也胖了些?”
胖?!
羅令妤:“……”
陳王劉俶安靜地看著他們兩個:明明是自己說來見羅令妤的,到頭來讓人插不進去話的,倒成了他們兩個。
失禮失禮。怪他怪他。
第39章
羅令妤臉色青一塊紅一塊後,後退兩步,同時雙手交疊捂住自己胸口,聲音如厲刺般:“陸雪臣你在看哪裡?!”
陸昀:“……”
他在盯著她的胸口看。
快十五歲的女郎了,外人看得最多的,是她那張越長越妍麗的面孔。偶有幾次陸三郎看了都會隱隱心驚,因她的相貌實在……陸三郎有時候想,也難怪她不光是想嫁世家,她還想嫁頂級豪門世家。如她這般的長相……普通的士族,根本護不住她。何況還有她那個現在看著還小、但以後長大了恐也招人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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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夜,陸三郎第一次注意到羅令妤的好身段。湖清風涼,後方蘆葦叢簌簌搖動如潮水漲落。燈籠扔在蘆葦地上,身形窈窕、鼻尖滲汗的舞女連七娘垂著肩靠後,跟兩位郎君伏身後便不再說話。陳王劉俶在外人面前也幾乎不開口,沉靜地站著,如隱形人一般。
燈籠的光和水波的影一重重撲來,女郎肌膚似玉似水,發著柔光。她的頸、肩、胸、腰……一點點看下去,黑暗中,陸昀自己聽到自己厲害的心跳聲。
如破筍青芽,春日到了,一天比一天玲瓏。
她的身量,比旁的這個年齡的女郎都要好些……陸昀的眼睑陰影浮在長睫下,在羅令妤的惱羞下故作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他的腦海裡,卻忽然想到了以前好幾次她刻意撲到自己懷裡時,自己感受到的……
羅令妤羞怒無比地瞪那個陸三郎一眼,卻見他低著頭似在笑。
羅令妤:“……”
此人定有腦疾。
果然和陸三郎碰上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陸三郎旁邊的郎君……是陳王劉俶。
羅令妤向安靜的陳王殿下看去,劉俶站在暗光中,面容秀麗,眸子清黑,一身氣質蕭蕭肅肅,當是一位在陸三郎那般奪目的風流氣度下被完全壓住的郎君。和陸三郎走在一起,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陸昀旁邊還有別的郎君……羅令妤心情復雜,她聽說這位陳王和陸三郎關系一直很好?這人……真的一點不介意女郎們隻看陸昀,從來不看他麼?
對上羅令妤的目光,劉俶輕輕點了下頭,以示問好。
羅令妤:“……”
唔,這位陳王也是怪人,幾乎不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啞巴。但是羅令妤上次在衡陽王那宴上也見過劉俶,劉俶會說話,聲線清冽,並不難聽啊。他何以很少開口?
但這時不是亂想那些的時候。
羅令妤盯著陳王劉俶,美目輕輕閃爍。過兩日就是“花神選”了,根據才藝不同、參選人數不同,“花神選”一共分了五日才可比完。女郎們比完,各位郎君、女郎們便會投去自己的一票支持。同時,另有五位名士點評,名士一票之貴,可當尋常郎君、女郎們的二十倍。每年五位名士請誰來,到最後才會知道。但為了自己的票數高一些,通常在“花神選”開始前,各家女郎都開始努力為自己找名額了。
劉俶的親妹妹,平寧公主劉棠,也參加了今年的花神選啊。
羅令妤心機一起,便以玩笑的語氣跟陳王打聽:“平寧公主這兩日,是否求著公子幫她投票呀?公子會幫她的吧?我想皇家有名額的都會投公主……真好,這樣的話,今年公主說不定真能壓住陳娘子,成為‘花神’。畢竟陳娘子都連勝三年了。”
陳王劉俶露出苦笑,搖了搖頭。這兩日他確實被妹妹纏著不放,央求他去尋參與評選的名士去打聽消息,比如陸昀……
陳王這神色,便說明平寧公主確實在積極拉名額了。羅令妤想,陳娘子那裡定然也是。但是皇室公子、名門郎君,其實他們的身份很多時候重合,南國皇室和建業世家有姻親,一位公子,既可能是平寧公主的兄長,也可能是陳繡的表哥,或者與別的女郎家中有利益相求……這個時候,投票投給誰,是所有人最煩惱的事。
羅令妤欣羨道:“真好,我也想有兄長。若是我有兄長,這時我兄長的票一定是投給我的。可惜我寄人籬下,不好多求旁人。”
劉俶一愣:“……”
他探尋的目光掠向旁邊的陸三郎:怎麼?你表妹不知道你今年不知生了什麼興趣,跑去“花神選”上拿下那五位名士的名額之一了?你居然不給你表妹放水麼?
陸昀淡定自若,桃花眼卻輕輕揚了一下,光華潋滟之色,耀了其他人滿眼。幾分揶揄,幾分戲弄,輕飄飄地,撩羅令妤一下。
四目相對,羅令妤被炫了滿目流光,心中驚豔,心髒跟著重重地跳了一下。臉頰緋紅,她心中惱:好生生的為什麼故意撩她一眼?
羅令妤壓下心中異樣,艱難地將自己目光從陸昀身上移開,努力逼自己當看不見陸三郎。她對陳王劉俶笑得情真意切,並帶著幾分小女孩兒的天真撒嬌氣。羅令妤嬌聲:“我和連七娘練舞也練了很長時間呀,其實我也不差的……公子,表哥,我給你們看下好不好?你們到時候舉棋不定的時候,也考慮我好不好?”
連七娘專心地充當隱形人,餘光下,看到身前的女郎裙裾漫飛,長袖展揚似鶴。羅令妤閉眼,回憶一番,她閉目時,光水之影將將託著她。陳王盯著她,陸三郎原本移開的目光,再次回來,盯向她……的胸口。
女郎腰系博帶飛揚,她再睜眼時,手慢慢抬起。她旋轉身形,腰肢扭動,頭輕微側點,同時一手上抬高至頭頂,當動作定格時,女郎的起手式結束。手如蓮花開,腰似蒲葦軟,俏盈盈望來。羅令妤故意,蔥玉指尖點向在她面前的陳王……
陳王一動不動。
女郎指尖即將碰到他時,旁側衣袍一飛,陸三郎上前,伸手擒住了羅令妤伸出的手腕。
陳王:“……”
羅令妤:“……”
陸三郎低頭看自己的手抓著女郎的手,心中一滯:我在做什麼?我為什麼要上前?
三人沉默著,半晌誰也不說話。羅令妤見到他就發憷,手被他抓住,自己溫涼的手碰觸到郎君滾燙的手,她被燙得指尖顫抖往後縮。陸昀握著她的手不放,羅令妤面頰漸燒起來。看他面沉如水,她臉上的笑有些僵,唇抿著,神情訕訕的。羅令妤瞪陸昀:放開我的手!不要在別的郎君面前和我拉拉扯扯!
陸昀眼睛幽黑,繼續沉默著:……
陸昀貿然上前一步,站到羅令妤面前,正好俯視她。他也幾分尷尬,心裡暗驚自己乍然走過來做什麼。再被羅令妤那種嫌他多餘的眼神看,陸三郎心裡惱意起,腦中弦“繃”地斷了,理智清空。陸三郎自然從不給人看笑話,他必須給自己抓羅令妤的手找到一個完美借口。於是他說了一句話:“表妹自然跳得很好,但是還少一樣東西。”
陸昀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琉璃環狀臂釧,在陳王突然驟縮的眼神、羅令妤驚喜的眼神下,陸三郎低著眼、掀起女郎的袖口。女郎露出一段纖白藕臂,陸三郎盯了兩眼,慢條斯理地親自將琉璃臂釧為羅令妤戴上。手指碰到她清涼無汗、細嫩玉質的肌膚,難以克制的,他為她戴臂釧的動作越來越慢,近乎停滯……
羅令妤一下子從他手裡抽走手腕,她上下打量陸昀為她戴上的珠子還起的臂釧。她看陸昀的眼神和以前都不一樣了:琉璃!竟真的是琉璃!
羅令妤家道中落,可她也曾有過優渥的士族女郎日子。她知道琉璃有多貴重,雖然自己手臂上戴的這串琉璃珠子顏色略渾濁,可是再渾濁的顏色,也是琉璃啊……這得多貴啊。
陸昀見她目中發亮,不知為何,他心裡也柔軟一下。陸昀手負到身後,看女郎歡喜地不斷摸著那臂釧,他目中染了笑:“喜歡麼?”
羅令妤仰臉:“喜歡!三表哥,你對我真好!”
心裡跟著她笑,面上陸昀咳嗽一聲,別過臉不看她熾熱美目:“隨便玩玩的。不值什麼錢。”他轉過去的視線,看到陳王劉俶意味深長的眼神。
劉俶的眼神在說:說好的送周揚靈呢?說好的利益呢?說好的讓你先收著呢?你表妹隨便跳了個舞,恐怕還沒跳,就起了個手勢,你就激動地把琉璃臂釧送出去了?你還說她不是你情人?
陸昀有些狼狽地移開眼,招呼陳王:“不是還有事麼?我送你出府。羅令妤……你、你繼續玩你的吧。”
羅令妤現在與他笑得格外溫柔甜美乖巧:“好的三表哥。”
陸昀和陳王就這般走了,陸三郎上石橋的腳步略趕、好似後方有什麼在追他一樣,陳王慢悠悠地跟在後面。陳王劉俶若有所思,想到前段時間陸昀對婚事的拒絕。那時說什麼不會犧牲自己的婚姻,現在看來,陸三郎分明另有所愛。陳王目中生了興味:若是陸昀覺得羅令妤渾身是缺點……他再動了心,豈不是顯得他很可笑?
兩位郎君走了,羅令妤還在愛不釋手地把玩陸昀送她的臂釧。她向來覺得陸昀不喜自己,後來真相暴露後,她更是自暴自棄,覺得自己在陸昀心裡印象壞到了極點。但現在看來不是的……陸三郎沒那麼討厭她。琉璃這般珍貴,他隨手就給了自己……就是豪門世家如陸家,也不會這麼揮霍啊。
羅令妤最開心的,還是琉璃真的很值錢。非常值錢……
她心中有一個想法,也顧不上再逼迫連七娘練舞了。兩個女郎提著燈籠匆匆回自己的院落,侍女們早已等在院門口。吩咐侍女們招呼連七娘歇息,羅令妤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關上房門,她把屋中的燈火全部點亮,坐下後立即卸下了手臂上戴的琉璃臂釧。就著明亮的燈燭光細細打量手中的臂釧,珠子的形質大小不太統一,顏色不太正,打磨得卻非常圓滑。燈火下,珠子反射出五彩流光,在她手心跳躍。
羅令妤看清楚了,以這個臂釧的材質,這串琉璃非常粗糙,沒她以為的那般值錢。
然而這樣她更欣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