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她咬咬牙下定決心,“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
“程浪他……或許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電話那頭在短暫的沉默後,很快作出嚴肅應答:“我不能透露任何關於我病人的隱私信息,對不起。”
但徐翹已經得到了真相。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宋冕應該說: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可他說:不能透露。
她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我發現他最近老出汗,又不肯告訴我怎麼了,想問問他是不是腎虛呢!要真是這樣,我給他買點六味地黃丸補補!”
宋冕笑了一聲:“工作壓力大,長期加班加點,偶爾體虛也是正常現象,先不盲目用藥,等他回國,我過來看看。”
“好,那就麻煩你啦!”徐翹裝得滿不在乎地笑,掛斷了電話。
——
這個街,當然沒能逛下去。
從洗手間離開後,徐翹整個人像丟了三魂七魄似的,鬱金再遲鈍,也猜到了她所謂的例假隻是借口。
鬱金跟她說,如果有重要的事,先去處理吧。
徐翹抱歉地跟她分別,獨自打車回了酒店。
其實她也不知道得處理什麼,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跟程浪說她知道了真相,隻是腦袋裡一團漿糊,覺得自己需要點時間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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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的一路,徐翹不斷地回想她跟程浪相遇以來的種種,又想明白了很多疑惑。
比如,他的帕加尼上為什麼需要柵欄。
比如,他為什麼曾在被她抱住腰的時候,條件反射似的推開她。
比如,當初她在浴室醉酒的那晚,他到底去洗手間做了什麼。
她晃著神回到酒店套房,走進臥室,一頭仰面栽到床上,盯著天花板發起呆來。
正在思考要不要聯系程浪的時候,忽然聽見房門被“滴”地一聲刷開。
她愣了愣,以為程浪接到爺爺回來了,起身剛要迎出去,卻聽見是最近跟著他們的那位助理,蔡安的聲音。
他用英文說著:“裡邊請,史蒂芬醫生,小程總接了老太爺到家裡,所以不方便在家接受面診,請您在這裡稍候,他一會兒就到。”
徐翹一怔,下意識藏在了臥室門後。
史蒂芬的聲音傳了進來:“沒問題。其實他現在不必再那麼擔心被他爺爺知道這件事,他的病情已經有了很大的突破。”
徐翹眨眨眼,心裡松快了些。
看來情況好像沒有她想象得那麼嚴重。
“是嗎?那就太好了。”蔡安高興道。
“是這樣,我說過,談戀愛是治愈他最好的方法,那個女孩子想必幫了他不少忙,今早他來電時說,昨晚又有了新進展……”
徐翹像聽到一聲晴天霹靂,咣當一下怔在了原地。
談戀愛?治愈方法?
女孩子?幫忙?
昨晚?新進展?
她把這幾個詞在腦袋裡過了一遍,緩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腫起的嘴唇,在心裡炸出一句粗口——臥槽?
第63章
客廳裡,蔡安一邊給史蒂芬倒茶,一邊欣慰感慨道:“努力嘗試這麼久,這場拉鋸戰總算看到了……”
“光明”一詞還沒出口,他忽然感到背脊一涼,房間裡的溫度似乎一下子嗖嗖降到了冰點。
蔡安似有所覺地緩緩扭過頭去,對上了徐翹的死亡凝視。
徐翹站在臥室門內,大概是剛剛拉開房門。
但這一道虛掩的門,顯然起不到任何隔聲作用。
蔡安僵硬地哽在原地。
上午徐翹離開酒店時特意支開了司機,程浪聽說後,記起昨晚瞥見她在手機上偷偷查資料,聯想到她是悄悄買禮物去了,想她既然要盡一份心意,就裝作不知道,沒讓助理和司機跟著她。
於是徐翹的具體去向就成了謎。
蔡安進來的時候,房間裡暖氣是關的。他當然沒想到這個謎會從天而降在這裡。
他回想了一下與史蒂芬的對話,心裡大呼糟糕,臉色唰唰一白:“徐小姐,剛剛……”
對面這位助理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散發著“完蛋”的心虛氣息,更給史蒂芬剛剛的話添加了佐證——程浪在拿談戀愛治病,在拿她治病,在拿她的嘴她的身體治病。
徐翹滿臉寫著“很好,好樣的啊”,自顧自點了點頭。
史蒂芬意外地看著徐翹,正打算跟蔡安確認這個女孩的身份,卻見她一把拎起手包轉身離開。
門“砰”一聲關上的剎那,蔡安在“追過去”和“聯系程浪”之間選擇了後者。
他畢竟隻是個助理,追到人也攔不住頂頭上司的女朋友。
他慌手慌腳地撥通了程浪的電話:“小程總,出事了!”
——
徐翹火冒三丈地在酒店門口攔了一輛的士,坐上車後座,聽到司機問她去哪時卻愣了愣。
不知道,她不知道去哪。
隻是覺得有氣要撒,隻是覺得沒法留在那個跟程浪卿卿我我過的地方,可她真不知道這異國他鄉的,她能去哪。
司機抬眼看著後視鏡,用英文說:“女士?”
她抬起頭望向後視鏡,在對上司機疑問的眼神之前,先一眼看到自己紅腫狼狽的嘴唇。
程浪昨晚根本是不管她死活地在親她!
本來還以為是自己魅力太大,現在一想,她到底是他女朋友,還是他的藥?
手機傳來震動,顯示狗男人來電。
徐翹煩躁地摁了關機,跟司機說:“先沿著主路往前開吧!”
倫敦冬季多雨。的士開出去小半個鍾頭後,頭頂烏雲遮天蔽日地聚攏起來,正當中午,天空卻陰沉得像即將入夜。
沁涼的雨絲很快飄落下來。
徐翹呆坐在後座,看著這雨從一絲一絲順風而落,到漸成豆大的雨珠,噼裡啪啦地打在車窗上。
雨刷器越刮越快,司機行車速度卻隨之變慢,過了會兒,向後座發問:“女士,再往前就沒有路了,接下來朝哪裡行駛?”
她瞟一眼外面糟糕的雨勢,還沒拿定主意,又聽司機說:“從十分鍾前開始,後面就有一輛車跟著你,女士。”
“隨它去,”徐翹不回頭也知道是誰,悶悶地道,“前面右拐繼續開吧。”
司機打了轉向燈,或許看出她情緒不佳,心有不忍,又或許發現尾隨她的是輛豪車,猜測她身份不簡單,所以熱情地問她要不要聽音樂。
她說隨便。
司機又問她是不是中國人。
她說是。
然後一張中國CD響起來:“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徐翹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她都這樣了,還恭喜恭喜呢?
司機透過後視鏡發現情況不妙,解釋道:“中國新年快到了,聽說這是慶祝新年的歌……女士,如果你不喜歡這個,那麼我為你換一首歌?”
徐翹揩著眼淚道:“我都這麼不高興了,你的音響憑什麼那麼高興?”
“我馬上為你換一首悲傷的歌。”
司機調換著歌單,還是選擇了中文歌曲。
很快,一首悲傷中帶著一絲溫暖,沉重中帶著一絲希望的歌響了起來:“分手快樂,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雨勢漸小,比起狂風驟雨,窗外此刻剪不斷理還亂的淅淅瀝瀝更應了這首歌的景。
徐翹抽泣得越發起勁,母語脫口而出:“這車簡直沒法坐了——!”
司機雖然沒聽懂她說什麼,但悲傷不分國界,他多少從她的語氣裡感受到了共情,問道:“女士,需要為你停車嗎?你已經走了很遠。”
這一提醒,讓徐翹看向了計價器。
還在持續往上跳的數字叫她瞬間清醒過來。
倫敦的black cab也太貴了,連散心都散不起,她是什麼絕世小可憐啊。
徐翹鬱卒地抽抽鼻子:“靠邊停吧!”
車拐到臨時停靠點停下,徐翹低頭從手包裡掏錢的時候,忽然感到車窗外掃下一片陰影。
與此同時,前座車窗被敲響。
司機開了門鎖和車窗。
前邊蔡安向司機遞去一張大額英鎊,表示不用找零。
程浪拉開了徐翹這側的車門,撐著一把十六骨黑色長柄傘,彎下身,朝她伸出手。
徐翹無視了這隻手,走下去惡狠狠地瞪著他:“跟著我幹嗎?”
程浪有一瞬間的窒息,因為發現她剛剛哭過。
蔡安靜悄悄地退到遠處,的士也很快開走。
偏僻的小巷裡,這一方傘下,除了雨滴落在傘面的聲音外別無他響,連呼吸都很靜默。
“想和你解釋。”程浪皺眉看著她,抬手想去擦她眼角的湿潤,被她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