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芸娘睡得一點都不踏實,想起走之前,他說好的隻耽擱半日
青玉去樓下端早食,芸娘穿好衣裳,打算去問問童義。
剛下樓,迎面便遇到了一波人進來,目光一碰上,對方幾人的神色便成了痴呆狀,為首一人嘴裡叼著的一根狗尾巴草,瞬間落到了鞋面上,“艹,這是哪兒來的人間仙子。”
這一路過來是什麼樣,芸娘都看在了眼裡,臉色頓時一變,正要往後退,門口又進來了一人。
紫色衫袍,手持一把黑色劍鞘的長劍,身姿挺立如松,目光挑起來,輕輕地落在她身上,也沒出聲。
為首那人見他進來了,碰了他一下,小聲道,“有生之年,我可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娘子,比起你那位新夫人如何”
裴安沒搭理他,直接上前,到了芸娘身旁,伸手往她腰上一摟,“不多睡會兒”
鍾清,,
第50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裴安比原計劃晚了一夜。
一是低估了範玄的精力, 昨日一到鬧市,他站在囚車內,一身正氣, 字字泣血,徹底將建康百姓的憤怒點燃, 上前來劫囚車的人超出了預估。二因臨時出現了兩個計劃之外的人,場面一度失了控。
結果倒還算順利, 該救的, 該殺的, 一個都沒少,不過是多耽擱了些功夫。
天黑後裴安才渡江,到了對岸沒急著趕路,原地扎營, 在林子裡歇了幾個時辰,後半夜出發, 總算在天亮之前追上。
從他進門, 芸娘便注意到了他臉上的疲倦,此時聽他聲音沙啞,知道他累了,側身挨過去, 柔聲答, “我睡好了,郎君上去歇息一會兒吧。”
兩人並肩上了樓, 瞧不見人影了,身後鍾清呆滯的神色,才猛然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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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這位他有生之年沒見到的人間仙子,就是他裴大人新娶的夫人。
老天真他媽偏心眼兒。
鍾清將手裡的刀往旁邊的桌上一擱, 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頗為無力,“除了身世,他簡直就將世間好處都佔完了。”
話音剛落,童義從外走了進來,“喲,副堂主來了。”
鍾清剛被打擊,一臉不滿,“明春堂副堂主那麼多,我知道你叫的是哪個”
童義一笑,改了個稱呼,“鍾副堂主,房間已經備好了,先去歇著吧,待會兒我讓伙計將吃的喝的都送上來。”
“有肉嗎”鍾清總算有了點精神。
童義點頭,“有。”
“生的還是熟的”
童義“鍾副堂主有吃生肉的癖好”
“不不不,熟的,要熟的,越熟越好。”他已經好幾天沒吃過熟肉了,準確來說,已經很久沒吃過熟的東西了。
每日都是生蘿卜生菜生肉
經此一次,他算是明白了,誰都能得罪,唯有寡婦不能得罪,狠起來不是人。
七月份的天氣,不出太陽在外面走上一圈,背心都能生出一層汗,裴安廝殺了一場,又奔波了這麼遠的路,一身早就被汗透,湿了又幹,幹了又湿,黏糊得厲害,進屋後便開始松腰帶。
等芸娘反應過來,他周身上下,隻剩下了一條白色的裘褲。
芸娘完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豪邁,雙頰飛上了紅暈,慌忙替他將門關上,一時進退兩難,“郎君是要沐浴嗎,我去讓童義備點熱水。”
“涼水便可,有嗎。”裴安回頭。
芸娘
芸娘盯著他不著寸縷的精壯上半身,胸前的那兩點晃得她腦子一陣暈暈乎乎,點頭道,“有。”昨夜她讓青玉便備好了兩桶熱水,他沒回來,早涼了。
聽她應完,裴安手裡的腰帶一扯。
這是要直接脫光光嗎。
芸娘猛然轉過身,額頭砸在了門板上,“嘭”一聲,整扇門都在震動,不待裴安發話,忙拉開門,“我,我去替郎君拿換洗的衣裳。”
昨兒走的時候,她馬車上隻裝了自己的東西,裴安的行頭都在剛到的幾輛馬車上。
不見童義,芸娘去樓下尋了衛銘,手裡抱著包袱再回來,便見王荊如同一個木頭樁子般,筆直地守在了兩人的房門外。
芸娘一愣,疑惑地問道,“王叔叔有事嗎”
“小姐。”王荊突然對她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禮,“屬下在此聽候小姐的差遣。”
芸娘
自昨兒相認之後,王荊就是這副摸樣,沒人在還好,裴安已經回來了,御史臺的那幫子人也都在,怕他身份暴露,芸娘上前,小聲糾正道,“王叔叔與我父親是舊識,不用這番客氣,也不必自稱屬下,王叔叔要是不介意,往後就隨我父親,稱我一聲寧寧。”
“屬下不敢。”
王荊見她神色僵住,摸了一下自己的頭,有幾分不太好意思,“小姐尊貴,閨名豈是屬下能亂叫的,小姐放心,屬下心頭自有分寸,人前不會露出端倪來,隻是小姐往後有什麼事,無論大小,均可吩咐屬下,屬下定能完成。”
雖相處隻有大半日,芸娘已完全摸清了他的性子,自己不答應,他不會罷休,芸娘點頭,“成,那我有事再去尋王叔叔,時辰還早,王叔叔先去用早食吧。”
王荊又對她彎腰拱手,“是,屬下告退。”
芸娘
芸娘推門進去,聽裡面已經沒了水聲,試著喚了一聲,“郎君”
“在這兒。”
聽到回應,芸娘將衣物取出來,走去淨室,一面將衣衫一件一件地給他掛在了屏障上,一面細聲道,“郎君餓了吧,青玉已備好了早食,郎君穿戴好出來,便能用上。”
裴安沒應,“哗啦”一道水花聲傳來,當是人從浴桶內站了起來。
芸娘心頭一跳,趕緊轉過身,回到裡屋候著。
裴安大剌剌地從浴桶裡走出來,扯了一件衫衣,也沒擦身,直接披上,再套了裘褲,水珠子順著頭發一路滴下來,沾上錦緞後,緊緊地貼在了肉皮子上。
他這副豔態,芸娘倒也見過,不過是在夜裡,大早上的,光線明顯亮堂了起來,多少不知道該將目光往哪兒放。
兩人相對坐在了圓桌前,芸娘埋著頭,始終沒往上抬。
用完早食,擱下碗了,裴安才開口主動問,“見過王荊了”
芸娘輕唑了一口碗裡的粥,目光下意識地抬起來,瞥見他衣襟處敞開的大片雪肌後,又匆匆地挪開,點頭道,“見過了。”
“如何”
“挺,挺好。”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看向她問,“寧寧是誰。”
芸娘一愣。
裴安便緩緩道,“昨日建康大亂,無意遇到了被刺客困住的邢大人,偶然聽他提起寧寧這名字,倒不清楚是誰,想起你同他一塊兒長大,問你一聲,要不知道,便算了。”
這回芸娘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沒有再挪開。
瞬息的功夫,腦子裡的念頭已經轉了千百個來回,和她一起長大的邢大人,是邢風無疑了。
可邢風前日不是就已經回臨安了嗎,怎麼還在建康,又怎麼被刺客困住了
她“寧寧”的小名,很少有人知道,她也從未同裴安提過,如此,看來兩人是真遇上了。
建康大亂,怎麼個亂法。
那邢風現在人呢,是死是活。
芸娘看向裴安,裴安也正看著她,目光平靜,似乎隻是隨口一問,並不在意她如何回答。
據以往幾回的經驗,芸娘很快反應了過來。
不對。
他這一番話,問得大有問題。
一語帶過邢風遇到了麻煩,問的卻是“寧寧”這名字,再輕飄飄地提起了她和邢風的關系,若她承認了,便是坐實了和邢風的親密稱呼,若她不承認,他還是能查到。
她待會兒要是頭一句問的是邢風,她保證,他必定會同自己翻臉。
芸娘
她鬼才相信,他不知道寧寧是誰,這小心眼兒,不知道聽邢風說了些什麼,估計是受到了刺激,又在為她埋坑呢。
裴安沒騙她,昨日確實是遇到了邢風。
不隻是他,還有被他送回臨安的趙炎。
兩人半路上不知怎麼著結了伴,又無意撞上了前來刺殺自己的一波人馬,當下快馬加鞭地回到了建康,替他報信。
一場陰謀,被兩個不知情者,演繹得萬分逼真,原本就亂成了一團的建康,更亂。
對方的人馬,也沒想到會被認出來,誓死要滅口,一直糾纏到黃昏,一行人才脫困,邢風和趙炎逃去了一艘開往江陵的船上。臨走時,邢風站在船頭,一身是血,狼狽不堪,卻顫抖地喚住了他,“裴安,護好寧寧。”
起初他確實不知道寧寧是誰,但稍微一想,能讓他邢風惦記,又能求著自己相護的人,還能有誰。
他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她是不是寧寧。
萬一自己猜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