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定北侯夫人一口氣悶在胸口,又氣又惱又無可奈何。
她氣啊,卻又怪不到長公主,畢竟長公主也沒拿刀架在七郎的脖子上逼著他喝,逼著他娶。
是自家兒子死心眼,認準了一個女人就不肯松手!
定北侯捂著胸口,死死地盯著許光霽,強忍著將那碗湯藥打翻的衝動,心裡一遍又一遍默念著“兒孫自有兒孫福,由著他選吧”。
許光霽身形筆挺的站著,穩穩地接過那碗湯藥,大抵是心意已決,手沒有一絲顫抖。
湯藥黑漆漆的,湊近了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苦澀味道。
他捏著湯碗,黑眸定定的看向上座的長公主,“長公主,臣喝下這湯藥,你便會將縣主許給我,是嗎?”
景陽長公主眸光微動,抿了抿唇,“是。”
許光霽,“好,說話算話。”
說罷,他端起湯藥,往嘴裡送去。
那一瞬間,定北侯夫人臉色蒼白的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滾燙的眼淚簌簌掉下。
一個清越急促的嗓音也在那扇紫檀木雕花海棠的屏風後猛然響起,“不要!”
聽到這個聲音,許光霽拿湯碗的動作一頓,嘴裡的已然咽了下去。
隻見一道纖細的瑩白色身影撲了過來,直接將他手中的藥碗打翻在地。
許光霽恍神,再定睛時,眼前是淚流滿面的青禾。
她也顧不上那麼多,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快,你快吐出來!快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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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的跳腳。
許光霽卻呆愣楞的站在原地,滿腦子想著:她碰我了,她捧我臉了,她的手指好軟,但是冰涼涼的,好想給她捂一捂。
第114章
看著一對小兒女,一個呆,一個急,定北侯夫人都有些懵了,青禾縣主怎麼也在?
“你為什麼要喝,你是不是傻,這種東西是亂喝的麼。”青禾啜泣道,溫溫柔柔的小姑娘著急了,捏著拳頭砸了一下他的胳膊。
她那點軟綿綿的力道,對常年練武的許光霽來說,撓痒痒似的,他反倒擔心她手疼。
看著她紅紅的眼睛,許光霽笑,“喝了就可以娶你。”
青禾哭聲停住,仰起小臉看他。
許光霽道,“我之前說要娶你,真的不是開玩笑。”
他從前是不信一見鍾情這一說的,直到那陽光燦爛的一日,他多看了她一眼,方知感情真的來到時,毫無道理,洶湧又滂湃,讓人不受控制的深陷進去。
青禾見他都這樣了還笑得出來,心裡更是愧疚了,哭道,“我不要嫁給你!”
許光霽笑容僵住。
青禾轉過身,去求景陽長公主,“母親,我不嫁給他,你有沒有解藥,把解藥給他吧。”
長公主道,“這絕嗣湯沒有解藥。”
青禾小臉變得慘白,不知所措的站著,削瘦的肩膀因強烈的情緒而顫抖。
“青禾,你不想嫁他了?如果不嫁,他這湯藥可白喝了。”長公主輕輕的嘆了口氣,“也罷,你若實在是不喜歡他,那我親自向定北侯府賠罪……”
青禾一聽,急急喊道,“我嫁。”
他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怎能負了他。
聞言,長公主美眸中透著幾分無奈,自家這羞赧的小女兒,也就隻能這樣逼一逼,方能讓她說出心裡話。
許光霽聽到青禾又肯嫁他了,剛落下懸崖的心,一下子又飛了起來。
他高大的身軀擋在了青禾面前,深深地看向她,有成熟男人的熾熱,又有少年人的青澀歡喜,“青禾,你真願意嗎?”
青禾纖濃的睫毛還掛著淚,點了點頭,軟軟的嗓音有些啞,“願意的。隻是我對不起你,我……”
許光霽搖頭,“能娶到你就夠了。”
他熱忱的看著她,傻笑著。
青禾的臉發燙,心跳漏了半拍,羞赧的垂下小腦袋。
看著小兒女這般,景陽長公主朝定北侯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一起出門,將空間留給他們。
定北侯夫人這會兒心情復雜極了,一會兒替兒子抱得美人歸而高興,一會兒想到兒子喝的那碗藥心疼不已,也想出去冷靜一下。
兩位做母親的一起走到了廳外。
掃了眼庭中栽種的名貴菊花,景陽長公主扭頭看向定北侯夫人,溫聲道,“親家也莫太傷心了,你家七郎喝的不是什麼絕嗣湯,不過一碗驅寒健脾的補湯罷了。”
定北侯夫人愣怔住,“……?”
景陽長公主嘆道,“青禾心裡是有他的,我若害了他,青禾心裡也難受。唉,我怎舍得看她難受呢?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是我心尖尖上的明珠。我隻盼著能給她找個一心一意、可以託付的男人,隻要她過得好,其他的我也不圖……
侯夫人,你是女子,你也生了個女兒,肯定也明白這世道,一門婚事對一個女子來說是有多麼重要。尤其是青禾這身子,唉,本宮實在不舍得她受半分委屈與苦楚。本宮出此下策,也是無奈之舉,畢竟真心難辨,望你能體諒。”
定北侯夫人這時也恍然,原來剛才那一切不過一場試探。
細細一想,她也能理解長公主的擔憂,忙說了一堆表明態度的話,信誓旦旦的保證縣主嫁過來,絕不會讓縣主受到半點委屈。
景陽長公主一一聽完,頷首笑道,“若能如此,本宮也能放心了。”
……
三日後,昭康帝親下旨意,正式冊封青禾縣主為正二品的清平郡主,食邑一千五百戶。
眾人想著青禾縣主是景陽長公主唯一的女兒,昭康帝這個做舅舅的疼愛外甥女,封個郡主可無可厚非。
不曾想又過一日,一道賜婚聖旨從紫宸宮發往了定北侯府。
眾人還以為是許家大姑娘要與謝小公爺成好事了,不曾想,卻是清平郡主與許家七郎的婚事。
旨意一出,長安世家圈裡一片哗然。
怎麼突然就變成郡主與許七郎了呢?
那許家大姑娘和謝小公爺又是怎麼回事?
旁人眾說紛紜時,定北侯府已經歡歡喜喜的籌備起婚事來,婚期是由欽天監選的好日子,放在明年八月初三。
多出來的一年時間,也好讓隴西的謝國公府好好準備一番。
陶緹初聞青禾與許光霽的婚事時,又驚又喜的,好生祝賀了青禾一番,直把青禾羞的小臉通紅。
這檔口,甘露宮的周皇後“偶感風寒”病倒了,著實在床上躺了好幾日。
至於被關禁閉的裴靈碧,聽到這個消息,氣的砸壞了一大堆瓷器。
這事傳入昭康帝耳中,他直接讓宮人將裴靈碧殿中所有的瓷器都收拾出來,還特命人給她打了一套鐵質的餐具,隨著她去砸。
定北侯府喜氣洋洋的準備婚事,隔著一條街的勇威候府,卻是愁雲慘淡。
如今已是八月底了,張氏給勇威候的一月考慮期限也到了。
書房裡,張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和離書,無比平靜的推到勇威候面前,不悲不喜道,“籤吧,好聚好散。”
勇威候死死地攥著拳頭,濃眉緊蹙著,直勾勾的看向張氏,“你就非得鬧麼?”
張氏道,“我沒鬧。”
勇威候一把揪起那張和離書,“這還叫沒鬧,都一大把年紀的人,女兒都成婚嫁人了,你還要和離?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張氏本想平靜的交流,但眼前的男人一直在激她的怒火。
她已經忍了太久了,裝了這麼多年端莊持重的侯府主母,她真是受夠了。
她嗤笑一聲,“笑話?和離了是笑話,難道我現在就不是笑話?這些年來,你納了那麼多妾侍,生了那麼多庶子庶女,你以為在旁人眼中,我還不算個笑話嗎?陶博松,真的夠了,這樣的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勇威候沉著臉,“納妾侍怎麼了,哪個男人沒幾個妾侍?何況你從前也沒計較過,我一直以為你並不在乎……”
張氏簡直聽著發笑,“我不在乎?試問天底下有哪個女人願意與旁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你會不清楚?你隻是裝不清楚罷了。”
勇威候像是被拆穿般,面色鐵青。
靜了片刻,他將那和離書撕的粉碎,丟進紙簍裡,“我不會和離的,絕不會。”
張氏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出,冷著臉從袖中拿出另外一封一式兩份的和離書來,心意堅定道,“除非你今天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要和離。”
勇威候氣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以為和離是什麼很光彩的事麼?你和離後去哪?回你娘家?你爹娘早已去世,你兄嫂能容你個和離的女人回府?況且,你和離後,阿緹怎麼辦,爹娘和離,她做女兒的得多傷心。”
“你還有臉跟我提阿緹?怎麼,你現在想當好父親了,你與三皇子私底下來往時,怎麼就不知道替阿緹想想?三皇子狼子野心,對太子位覬覦已久,這些你不清楚?”
“我、我……”勇威候有幾分支吾,“我這不是為侯府的未來打算,闔府三百多人,我總得替他們考慮。”
“呵。”張氏隻覺得眼前的男人虛偽的令人惡心,她真是瞎了眼,竟浪費了半生在這男人身上!
她也不想與勇威候多費口舌,之前已經吵過許多遍了,再吵也無益。
她輕輕扣了扣桌面,黑眸沉靜,“你若不籤,我便進宮求見陛下。看在我舊日與沅沅相交的情分上,陛下定是會見我一面的。屆時,你莫要怪我失心瘋,在陛下面前胡亂說話。”
勇威候怒目圓瞪,“你!!”
張氏有了底氣,扯出個冷漠的笑,“你背地裡做的那些汙糟事情,捅到明面上,誰都不好看。”
勇威候氣的不輕,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張氏靜靜的等著。
過了片刻,勇威候的情緒稍稍平和,看著發妻端正的坐姿,不由得嘆了口氣,“素素,曾經我也是真心愛過你的。”
若是張氏沒死心前聽到這話,怕是還會有些觸動。
可如今她一顆心早就枯死灰敗,再也蕩不起半點漣漪。
勇威候見她不說話,搖頭嘆道,“我不知道你怎麼變成了如今這樣。”
張氏強忍住唾罵他的衝動,捏了捏拳,隻咬牙道,“不必再說廢話,趕緊籤字。”
見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勇威候也知事情到了這一步,已是覆水難收。
磨蹭許久,到底還是提起狼毫筆,在和離書籤下了字。
張氏拿過屬於自己的那份和離書,隻覺得心頭一蕩,復雜的情緒在胸口胡亂竄動,她的手微微顫抖,眼眶酸澀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