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為了泡妞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服了。”骨科醫生往後面靠椅一倒,又問,“去看過你家老爺子了?”
他眼尾斂下來,淡聲:“我不是醫生,看了也沒用。”
…
就在這同一家醫院的另一層ICU病房,下過好幾次病危通知的老爺子被安置了進去。
主治醫師說這次情況不容樂觀,隻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老爺子從當年中風之後,身體各項機能都不太健康,大不如前。本來就是九死一生,耗了這麼些年,也終於是耗不住了。
一天下來,段家來來往往不少親戚妯娌都過來探望。
人倒是也進不去病房,隻能盡盡孝心或是面上功夫,透著玻璃窗往裡頭看一眼。
等到了傍晚,段宵過來時看見段姒還穿著上班時的那雙高跟鞋,蹲在地上。
她今天有兩個採訪在,妝容精致,穿著大氣優雅,可再有效的醫美針也掩不掉此刻的疲憊和愁容滿面。
病房裡的老人不再能指點江山,連平時的說笑都做不到,隻有全身插滿了各種管子。
他在時,段姒還有個寄託。
他倒下來,段姒就徹底沒了最親近的長輩。
段宵把帶過來的保溫食盒放在一旁椅子上,虛搭了把手去扶她起來:“阿姨熬了湯,您好歹先喝點。”
段姒坐到椅子上,閉著眼:“屹然明天到家的航班。他放暑假,你記得讓人去接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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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最近又去纏著那個夏仰了。”她指腹摩挲著左手百達斐麗的表盤,反復轉了轉,“你到底是存心跟我對著幹,還是對一個不喜歡你的女孩子不甘心?”
段宵看向她:“您一定要幹擾我感情上的事兒嗎?”
段姒反問:“京州圈子裡的好姑娘這麼多,你就不能換一個人嗎?明知道我最討厭心眼兒多又不放在正道上的人!”
對段姒來說,她對夏仰的印象最多是關於羅良琛的那件事。羅良琛縱然不堪,但夏仰的所作所為又怎麼能說得上純良。
更別說段宵一碰上她,就做這麼一堆逆反的事兒。
段姒絕對接受不了這樣的女孩。
“心眼兒多…”他低聲念這幾個字,似乎是覺得可笑,“就為了給自己親人討個公道,做錯了這一件事。在還沒搞清楚自己喜不喜歡我的時候,被迫留在我身邊近兩年。這叫什麼心眼多。”
段姒皺緊眉頭,不悅地注視著他。
“您也知道是我纏的她啊。”段宵無力地諷笑了句,“我都纏這麼多年了,您怎麼還會覺得是她的心眼多呢?”
段姒冷聲:“你被個女孩搞得昏頭昏腦,還好意思說!”
他們母子倆其實很少有相安無事坐在這裡談私事的時候。準確來說,是從來沒有過。
段宵小時候不在她身邊長大,5、6歲時又是有記憶的年紀了。再次被接回來,已經算大孩子,不是會和母親聊心事的性格。
更別說,段姒也從來都是嚴母的形象。
“我初一還在沽北鎮的時候,經常打架。”
段姒微怔,是第一次聽他提到以前。
段宵看著重症病室的玻璃窗,眼神並沒聚焦:“派出所和學校都叫不到家長,也沒有家長會管教我。有一次,我和三、四個人互毆。”
“那些人太煩了,我被煩到甚至想過犯罪殺…”
“——段宵!”
段姒及時喊了停,疾言厲色道:“不要胡言亂語,你是我段姒的兒子,和那種下三濫,反社會的渣宰不一樣。”
他嗤笑了聲,低下了頸。
瞧,親媽也不能接受這樣的段宵。
“您不是問過我為什麼要這麼早插手夏仰的人生嗎?因為在更早之前,是她先介入了我的人生。”
段宵表情認真道:“如果這輩子不是她,我也不會有別人了。”
第59章 捧花
《子夜歌》劇組在山林裡的戲份要拍到5月底, 但夏仰的經紀人幫她協調過工作檔期。
舞團那邊要例行巡演,加上夏仰還要準備畢業典禮。所以這周的最後一天,她提前和劇組裡的一批人回來了。
雖然段宵跟她說自己住院一周。
但等夏仰到家時, 按道理說,也是他住院的最後一天。
【宵禁】:你的車放車庫嗎?我給你洗了下,加滿油了。
【宵】:是陸嘉澤的車,隨便你丟哪。你才回來?
【宵禁】:是啊,剛到家。你人還在住院嗎?腿怎麼樣了?
【宵】:截肢了。
“…”
夏仰看著他那飽含怨氣的幾個字, 都不知道該怎麼回。
電梯門打開,她人已經走出來,正好看見房門口站著幾個穿著西裝制服的員工。
不過他們是站在段宵那間公寓的門口。
貌似是在等人, 邊上還守著那兩排高定成衣。
夏仰本來打算直接進屋, 但又不解地問了句:“你們聚在這是幹什麼?”
“不好意思,我們是來送衣服的。請問您認識這家的主人嗎?”其中一個sale站出來, 向她展示了胸口那家高奢的銘牌, “電話一直打不通。”
她反應過來, 這是段宵常穿的一家奢品。
他家一年上新8款成衣,今年快過去一半了,是該送幾套季節款的高定和私人定制過來。
至於電話打不通。
他們打的應該是助理電話。
“認識, 我給你們開門, 你們幫忙推進來吧。”夏仰邊輸密碼, 邊問, “女裝也是嗎?”
“是的, 之前和那位崔助理聯系過,所有女裝已經把標籤全剪掉了。”
他們說完, 推著兩排衣服進到客廳:“女士,請問放這裡可以嗎?”
“嗯, 麻煩了。”
四個人離開後,夏仰看向防塵罩裡的成衣。
這間公寓比起之前的泛海公寓小了一半,兩排衣服放在這都顯得很擠。
人聲消失了須臾,五點半才從貓砂盆裡探出一個腦袋,看向她。下一秒猛地蹿過來,委屈地狂蹭她的腿。
雖然家裡有自助放糧機,王姨一周也會過來三、四次。
但沒人摸貓,它隻會覺得孤獨。
夏仰陪著它玩了會兒,怕它亂鬧的爪子會把防塵罩抓破,想著先把這些衣服推進臥室裡。
也順手給段宵發了消息說一句。
【宵禁】:他們把今年春夏季新款衣服送過來了,我幫你放進臥室了。
發完,夏仰才剛把衣架推進去。還沒關上門,就被臥室正對著床的那一面牆驚到了。
那面牆掛滿了海報,大大小小的全是她舞團表演的個人海報。
其中有一幅特別大的掛在正中間。
段宵的衣櫃門沒關上,即使是換了個地方住,可他還是有把自己衣服擠在一邊,空出一大半空間的習慣。
她看著這間臥室,起初眼裡的那點震驚又慢慢轉變成無奈。似乎在段宵這裡,很多東西都能合理。
夏仰突然有點疲憊。
試圖反抗、改變、無視後卻又回到了原點的疲憊。
她坐在床沿,靠著床頭,望向這個視角看過去的舞蹈海報。
那是一張她被錄取進中歌舞劇院後,被授為首席的第一張官宣圖。
畫面裡,夏仰穿著最素雅的古典舞形體服站在舞臺中央,做的是她最擅長的點翻動作。
不是跟她說沒有了嗎?
為什麼還能被她發現這麼多秘密。
段宵的電話在下一秒後打了過來,約莫是看見了她發過去的消息。
“在我臥室?”
夏仰聽著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安靜了片刻,誠摯地問道:“你是我的舞迷嗎?”
“…”
他不出聲,夏仰似乎覺得好笑:“我自己都沒這麼自戀,居然把舞劇大海報貼滿整間臥室。”
“這個海報把我的臉顯得好大啊,光源好暗,圖修得也很奇怪。”她小聲念了句,“真的蠻醜。”
段宵勾唇笑了下,支開話題:“我還在醫院。”
“腿還沒好嗎?”
她蹙眉,顯然沒想到這麼嚴重。
“嗯。”他懶洋洋地嘆口氣,“本來我也隻有‘人帥活好,有錢不亂搞’這點長處,沒想到現在腿還壞了。”
“…”
夏仰輕鼓腮幫,忽略他不著痕跡的自誇:“真的假的啊,不是說打上石膏就好了嗎?”
“你也沒多擔心我。”
“你的語氣聽上去就是在開玩笑啊。”她抿唇,“對了,我後天要去參加談學姐的婚禮,你去嗎?”
談書凝是和同校金融系的唐之昭結婚。本來是五月底的日期,但因為婚禮場地預定臨時出現了問題,隻能提前先辦婚禮。
這樣的變動對很多人來說都有些猝不及防。
就連夏仰這個被選定的伴娘,都慶幸自己已經從山裡回來了,舞團那邊也還能請到假。
新郎唐之昭以前是和段宵一塊開公司的,大三、大四也一直在國內幫忙維持他那小公司,現在畢業就進段氏任職。
段宵點頭:“會去,我收到邀請了。”
“好,那我先掛了。”沒聽見回應,夏仰又解釋一句,“我要回自己那洗澡,在山裡待這麼久,衣服都快臭了。”
“去吧。”
另一邊,段宵確實還在醫院。
他腿早就好了,隻是來看望ICU病室的老爺子的同時,段姒給他預約了這間醫院心理科的名醫。
醫生是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就診檔期一日難求。
他原本以為段像宵這樣年少有為的病人,無非是因人生進程的速度太快,而帶來的焦慮症或者躁鬱期。
這種患者並不少見,天才之中也最易出現。
但沒想到看完這個年輕人所有的問卷和身體檢查單,醫生發覺他是在感情上有點病態依戀心理。
門口的男人身量極高,面無表情時的五官稜角冷峻而鋒銳,像是對什麼都不會放在眼裡的闲雲野鶴性格。
實在看不出內心深處是這樣的人。
看著他掛斷電話進了屋,醫生問道:“剛才是在和那個女孩打電話?”
段宵“嗯”了聲,坐回他對面的椅子上,長腿大剌剌敞著:“又看出我什麼毛病了?”
“…”
“我是醫生,不是神棍。”醫生推推眼鏡,委婉建議道,“你能抽空聽你母親的話過來一趟,我覺得你也是想要改變的。不如從一段健康正常的愛情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