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嗯,就兩個小時。”
舞蹈培訓機構的課時費都是2-4小時起步,她去替的就是一堂晚課。
名校學生有很多,而術業又有專攻。夏仰在這一行裡已經小有名氣,因此即使才大二也被當成實習老師聘用,薪水也可觀。
“那我在這附近玩兩個小時吧,我記得這邊有個賽車俱樂部。”林望欲蓋彌彰地說了句,“到時候正好接你下班,我怕晚上不安全。”
夏仰直接搖搖頭:“兩個小時後也才8點多,不會不安全。你去玩自己的吧,我下完班還有其他事情。”
“…”
她拒絕得真誠又幹脆,讓林望都找不到理由再留下。
這學姐,好像缺根筋呢。
從舞蹈機構下班回去,地鐵上還有些擠。
大多數白領工作族都是這個點加班結束,車廂裡充斥著空調下的汗味和各異香水味。
快到學校那站時,夏仰翻了翻手機,才看見班群裡老師發的消息,是前天布置的錄屏作業,今晚是ddl。
這周裡除了排練,還要準備下月月底的比賽報名。
事情一多,她完全把作業忘在腦後了。
踏出去的腳又收回來,她看了看這條線的下一站:是段宵的公寓附近。
但段宵不在,他當然不會在。
他平時實在是忙,卻又不是不務正業的忙。兩個專業的學論知識和考試不提,光是金融系裡各種商賽訓練都夠他耗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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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是真的神,段宵也一樣。
他的榮譽光環除了先天優勢,當然還得靠分身乏術的各種實戰積累。
這些事,也隻能是夏仰這樣離他離得近的人才清楚。
她來公寓這裡倒也不是等他,而是來借用舞蹈室拍作業。
大一的寒假,段宵用自己賺的第一桶金買下了這套小公寓,就是因為看中了被前戶主改過的戶型。
前戶主是收藏家,愛好收藏各種油畫。因而這套公寓在毛坯房時就被根據前戶主的喜好改造過。
臥室和客廳面積都被壓縮了,倒預留出一個長而寬的空房間來存放各種油畫。
買下這套公寓後,放油畫的空房正好改成舞蹈室,底下瓷磚還全換成了適合跳舞用的木板。
系裡常有個人獨舞作業,學校的舞蹈房在期末又供不應求。
夏仰在這裡倒是很方便。
作業錄了兩遍,她將看著更流暢的那個視頻發給了老師。
洗過澡後,夏仰到臥室的角落裡稱了下體重,不太滿意地蹙起眉。
下個月月底的荷花獎大賽是由中國舞蹈家協會創辦,兩年一屆,含金量很高,獎金也不低。
今年的古典舞仍在停賽,所以老師替她報名的是民族民間舞。
而她為了確保能拿獎,挑選的劇目是難度極高的朝鮮舞。
這個舞對體能、舞技、身段的要求都很苛刻。
夏仰看了眼體重秤,暑假疏於練舞,這段時間又沒克制飲食。還有一個多月,她得穩定地再瘦下至少三斤才行。
很煩減重,吃減脂餐會讓她產生戒碳水焦躁症。
她記得藝考時,舞蹈老師就總是耳提面命“一塊西瓜等於三碗米飯”、“一根烤腸的熱量是兩個饅頭”…
不喜歡吃和不能吃,是兩碼事兒。
夏仰微微嘆口氣。
再不願意,也得認命地去制定減重計劃。
段宵的信息就是在五分鍾後發過來的,跟掐準了她時間表似的。
【宵】:過來。
帶了個地址,是市裡某家曲棍球俱樂部。
夏仰正要打字,他一個視頻打了過來。
接通後,段宵看清她正趴在床上玩他新買的vision pro,微挑眉:“剛洗完澡?”
她穿的是條睡裙,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拉攏了些寬敞的領口:“洗完有一會兒了。”
“時間還早,去換衣服過來玩會兒。”他抬了抬下颌,指著房間內衣櫃的方向。
夏仰慢吞吞起身,拿著手機走過去。
他沒再提林望那捧花的事情,算是翻篇。有時也挺羨慕段宵這個人的性格,有氣當場就發了,從不憋著內耗自己。
臥室空間不大的緣故,衣櫃也裝不了多大的。而且擴衣櫃也沒用,她的舞蹈服不能折疊,也佔很多位置。
這就間接導致他的一些衣服會堆在一起。
“不要穿裙子,坎肩也換掉,晚上風大。”段宵好整以暇地靠著椅背,在那做她的穿衣搭配師。
他是難得懂審美潮流的直男,平時就精致,會捯饬自己,也喜歡插手她的外型穿搭。
“穿外套,找件開衫。找不到就穿我那件灰藍撞色的。”
“…我不要,你的太大。”她翻出一件藤色的毛線開衫,手機撂一邊,“我要換衣服,先掛了。”
衣服穿到一半,夏仰驀地想起什麼,看了眼那件衣服。商標已經被剪掉了,這是她一貫的習慣。
因為不管多好的面料,她總是會被貼身的商標硌得肌膚發痒泛紅。
她對名牌不敏感,以前也從不注意這些。
但今天聽到林望那樣說起她的鞋包,好像確實是容易給人一種富家女的錯覺。
夏仰的吃穿用度都是段宵一手負責,他一大少爺氣性,自己什麼都要配高級貨,給她的自然也是最好的。
不得不承認,夏仰跟了他這麼久。
小到生活中滲透的穿搭風格,大到為人處事,似乎都在潛移默化中受他影響。
意識到這件事已經晚了,改不回來。
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和他越來越像,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這家曲棍球俱樂部開在鬧市後的景區邊上,夏仰按著導航到大門口那,才發現是套現代復式四合院的建築。
一個戶外運動,開在這裡也真是夠奇怪的。
更奇怪的是樓下的這道門,明明看上去像是智控的,卻又一點也不便捷。
她沒找到入口的開關,在那轉了一分鍾,決定打電話求助。
段宵說:“你站在門口,舉起手揮一下。”
“揮一下?”
這地方靠著北三環的中關村,多科技逆天反人類的東西都有。夏仰不疑有他,真就伸手朝門揮了揮。
但是那道門毫無反應。
露天的四合院裡,夜裡的四周路燈都是裝飾在大紅燈籠裡,看著有點中式恐怖。
樓下又過於安靜,就夏仰一個人站在樓梯口那扇大門那。
她穿了條高腰牛仔褲,包裹著兩條細直的腿。體態好,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薄背修身。
來得急也沒化妝,黑直發自然地垂在胸前,顯得孤冷又清純。
而在二樓的段宵正靠著欄杆遠遠地看她,也不說。叼著根煙,聲音懶慢地糾正道:“手舉高點。你太矮了,感應器掃不到。”
夏仰狐疑不決地看了眼這扇門的上邊,踮著腳再跟它揮了揮手。
厚重的門嵬然不動,依然沒開。
段宵屈著指骨抵唇憋笑,肩膀直顫,裝得一本正經:“你喊‘芝麻開門’了嗎?”
“我…”夏仰張了張嘴,還是沒喊出來。百思不解,“為什麼一道門要聽我喊這個?”
他一臉焉壞樣,答非所問:“不喊也行,給它比個愛心?看你漂亮說不準就開了。”
“…”
這什麼事逼兒的破門?不對,他耍她玩的吧!
夏仰有點惱了,當即要走:“我不上來了。”
“哎,這麼沒耐心啊?”他拖聲拖調,一口頑劣的京片子,“在上邊兒。”
“哪個上邊?”
“姑奶奶,您好歹仰個臉呢。”
夏仰抬頭,就望見他靠著雕花木欄笑得又痞又壞。還故意舉著隻夾煙的手,學她剛才那機械的動作揮了揮。
“…”
她火氣都上來了,直接掛了電話。
後邊來了一人,及時喊住她:“是段公子的朋友嗎?不好意思來晚了,招待不周,這道門是這樣開的。”
那青年男人估計是俱樂部經理,給她示意了一下開門的方式:門把手並非沒有,而是需要推出來。
兩個拉環同時一拉,門就開了。
不到片刻,旋木樓梯那就傳來女孩的腳步噠噠聲。走得快,要找誰算賬似的。
段宵沒動,就坐在那等。
夏仰咬著牙衝上來的時候,他還以為她要給他一個熊抱,特意把夾著煙的手移開了些。
誰知道她是揮過來一個斜挎包,不留情地甩過來打在他肩膀上。
“你幼稚不幼稚!”夏仰沒消氣,瞪他,“喝多了?”
他談生意經常有酒局,年紀輕輕一大學生在外面單幹,可沒誰會給他段大公子的面子。
喝到臉發白也是有過的,撐不住就會讓她過來接,車鑰匙也丟給她。
夏仰以為今晚也是。
但又沒聞到他身上多重的酒味。
段宵看出她那疑惑,勾勾手,一雙狹長的眼笑得撩不自知:“要湊過來點聞嗎?”
她才往前謹慎地走了兩步,就被拉到他敞著的腿上坐著。
段宵沒臉沒皮,強行摟著她親了幾口。湿熱的唇又含住她耳垂,手錮著她腰身動彈不得。
他冷白皮的手臂在燈下印出青色經脈,嗓音有些沙:“怎麼這麼好騙。”
還真喝酒了。
不過味道不大,應該沒喝太多吧。
夏仰掐他掌心,小聲罵了好幾句:“無聊,變態。”
罵的這幾句對段宵來說不痛不痒,佔完便宜還要逗人,揉得她頭發都亂了。
陸嘉澤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麼一幕。
今晚是和俱樂部老板籤合同,事兒剛辦成。老板走了,熱情地留他們玩會兒。
段宵在應酬上喝了點俄羅斯那邊的伏特加混白酒,胃裡燒又悶。說出來吹吹風,沒想到把夏仰喊過來了。
陸嘉澤和他從高中就認識,也知道他倆的事兒。
他們這個圈子裡隻要是想走經商這條路的,接觸家裡生意都早。見慣他平時在酒桌、飯局上運籌帷幄的年少老成。
可這會兒在夏仰面前,倒格外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