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開著車子遠離了我的視線,這才醒悟過來,我居然沒跟他道謝!分享雨傘給我,帶我去找藥店,甚至開車送我回來……而我居然忘了道謝!?
我那C大人的錚錚傲骨適時地跑了出來,簡直萬分懊悔。
踏入宿舍樓的同時,我把那顆糙莓大福剝進嘴裡,白巧克力的滋味和糙莓的香氣頓時蔓延開來,我忽然萌生出一種錯覺,好像龍潭虎穴我也敢闖了。
這個牌子的糙莓大福我再熟悉不過,因為我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帶回來給我吃過一次,我對此表現出了莫大的鍾情,於是從今往後,我的生活裡再也不缺這玩意兒。
隻可惜多年以後,不缺糙莓大福的我似乎莫名其妙缺了個家。
我深吸一口氣,拋開繁雜的念頭,終於停在了宿舍門口。
我擰開門把,輕而易舉推門而入,寢室裡的三個人都在。
沈姿在埋頭看書,朱琳戴著耳機在看電影,思媛在晾衣服,見我回來,對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嘉嘉回來啦?"
我幾乎萌生出一種錯覺,就好像周五的事件壓根沒發生過,而我不過和往常一樣從市立圖書館回來,迎接我的永遠是沈姿的漠然、朱琳不太真心的招呼,以及唯一來自思媛的友好。
我看見朱琳迅速摘下耳機,回過頭來對我討好的笑了笑,"嘉嘉。"
沈姿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沒有搭理我。
但是看見朱琳這態度,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再看思媛,她對我比了個口型,"陳寒——"
果然又是他那個老好人,大概是跟沈姿解釋清楚了,所以朱琳也改了態度,沒有和沈姿聯合起來仇視我。
我關了門,興致缺缺地笑了笑,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而當我看清桌上的東西時,那抹非常勉強的笑容也僵在臉上。
我看見了什麼?
系主任幫我指點了一個下午,終於改好的演講稿被人撕成了碎片,正悽悽慘慘地躺在我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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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我的電腦裡還有演講稿的備份,但是這份由系主任親自圈圈點點了一下午、做滿了批注的演講稿是獨一無二的,我還沒來得及把它修改成電子檔,此刻就親眼見證了它的滅亡。
我隻感覺到嗡的一下,滾燙的血液開始朝著我那本來就不太容易保持冷靜的大腦飛速奔騰。
我慢慢地轉過身來,一步一步走到沈姿的桌前,抽走了她手裡的原著小說,一字一句地問她:"是不是你幹的?"
她沒回頭,也沒回話,而是又從書櫃上抽了一本書下來,翻開繼續看。
我深吸一口氣,再一次從她手裡抽走了書,"沈姿,我在問你話。"
她不理我,繼續重復上一刻的動作,而她每拿下來一本書,我就毫不猶豫地抽走一本書,直到她那乏陳可善、屈指可數的藏書幾乎全部都被我抱在手中之後,她還在試圖拿起倒數幾本。
我忽然一下把手裡的一摞書全部砸在她桌上,轟的一聲,那巨響簡直把朱琳和思媛都給嚇住了。
而我繼續用那種平靜的聲音對沈姿一字一頓地說:"我在問你話,回答我。"
整個寢室似乎都寂靜了幾秒鍾。
直到思媛一聲不吭地扔下衣服,跑過來拉住我的手,臉上露出一種被嚇到了卻還十分堅定地要阻止一場流血事件的表情。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姿,終於等來她緩緩的一個回身。
她看著我,用一種冷漠的語氣對我說:"是啊,一時誤會了你,氣不過,就把它撕了,對不住啊!"
那是一種絲毫沒有"對不住"意味的態度。
我的怒火已經從心頭開始,一路蔓延到了大腦,燒光了我所剩無幾的理智。
於是我從她的書櫃上隨手拿過一樣東西,也像她撕掉我的演講稿一樣,在沒人來得及阻止的情況下,瞬間就把手裡的東西撕了個粉碎。
我看見沈姿的表情瞬間變了,然後朱琳趕緊衝了過來,在沈姿衝上來打我之前,一把抱住她,大叫一聲:"沈姿!"
思媛拉著我飛快地往門外跑,臉色都嚇白了。
這一刻,我似乎才反應過來我撕掉的東西是什麼。
☆、第06章
這一刻,我才忽然間反應過來我撕了什麼。
那是半年前,她好說歹說才勸服陳寒跟她一起照的照片,那天她滿二十一歲,央求了好半天,終於得到陳寒的首肯,得以在自己那套藝術照裡看見陳寒的身影。
照片上,她穿著早已挑選好的白紗裙,雖然陳寒並未穿西裝,但她那笑靨如花的姿態也儼然一副新嫁娘的模樣。
那張照片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一樣在我心上cha了好長時間,而今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個巧合還是我潛意識作祟,刻意為之,總之我撕掉了她的寶貝,也拔出了心上的那把刀子。
我居然一邊跟著思媛往樓下跑,一邊笑出了聲。
思媛傻乎乎地回頭看我,一副看神經病的樣子。
我一邊大笑,一邊拉著她的手往校外的步行街走,"我請你喝奶茶!"
揚眉吐氣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頓時有些如釋重負,好像自己在被她壓迫多年的情況下終於做出了一次農民起義,心裡那個熱血沸騰啊!
我覺得這時候誰要是給我一根槓杆,我絕對不會用它來翹起整個地球,因為我已經有了敢拿它捅死沈姿的勇氣與力量。
我帶著思媛在步行街上東逛西逛,嘴就沒停下來過,什麼手抓餅、燒烤、烤面筋、奧爾良烤翅……直吃得我倆肚子都圓了,互相拍著嘲笑對方懷孕好幾個月了。
酒足飯飽之後,我們一邊說笑一邊往回走。
思源告訴我,周五那天晚上,陳寒去紫荊找我以後,回來就把沈姿叫出去了,不知道說了什麼。沈姿回來以後,隻說一切都是個誤會,但是顯然情緒並不好。
"其實我也覺得沈姿很過分,我們都知道你喜歡陳寒,她一直跟你搶就算了,何必在各方面都要打壓你呢?"
思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我知道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就跟挑撥離間似的,但是我還是很氣憤,雖然沒有你的膽子和她鬧翻,但是我是從心理上支持你的!"
這時候我才醒悟過來,原來沈姿和我之間的水火不容已經明顯成這樣了,就連一向膽小溫順的思媛都看不過去了。
還有就是,原來我對陳寒的感情已經成了眾人皆知的"秘密"。
我吸了一口手裡的金桔檸檬汁,抬頭看了看天,星星滿天,還挺好看。
我想了想,還是問了句:"思媛,你覺得我跟沈姿比的話,有沒有什麼可比性?"
"有啊,當然有!"思媛不愧是我的好姐妹,特別誠懇地幫我說話。
我精神一振,"那說來聽聽,我哪點比她強?"
"你比她有錢。"
"還有呢?"
"比她大方!"
"……還有呢?"
"比她豪慡!"
這是在誇我嗎?我怎麼覺得有點怪怪的……
"那,還有嗎?"
這次思媛想了想,才說:"你比她有力氣,比她強壯,每次搬書什麼的,叫你比叫她強!"
思媛是學習委員,每學年開頭都要安排搬書的人去發新書。
我默默地又喝了一口金桔檸檬,忽然覺得我問了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誰都知道法語二班的沈姿人漂亮、學習好,每年的一等獎學金非她莫屬,口語也好得出類拔萃。
而我呢?其實我也不差,隻是沒沈姿那麼出色,而別人提起來時,對我的第一印象也總是"法語二班那個特有錢的女的"。
其實我沒有對外宣揚過我媽是幹嘛的,隻跟寢室裡的三個人說過。當時還在軍訓,大家嘰嘰喳喳地詢問彼此的家庭情況,每個人都那麼熱情,難道我要說謊話?
然而一時衝動注定會受到懲罰,沒過幾天,全年級都知道法語二班的祝嘉是個富二代,祝嘉的媽媽則是明遠集團的董事長。明遠集團一說出來,誰不知道?市裡最貴的樓盤有一大半都是明遠的。
大概是看我垂頭喪氣的,思媛趕緊安慰我,"還有啊,你長得也很漂亮,不比沈姿差!"
她的視線落在我的金桔檸檬上,然後順勢又落在我的胸上,立馬又補充說:"還有,你胸比她大!"
"……"
眼看著思媛的眼睛還在我身上亂瞟,而我隱約聽見身旁的一對男女似乎發出了輕笑聲。不管是不是笑我,我都特別真摯地拉住了思媛的手,遞過去一個深情的眼神,表示我很感動。
真的,就停在這裡別繼續說下去了,我會感動死的。
然而回到宿舍樓下時,我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陳寒身姿筆直地站在那裡,面容沉靜地等著誰。
我頓時停下了腳步,低聲跟思媛說了句:"你先回去。"
思媛點點頭,快走幾步,和陳寒打了聲招呼,然後擦肩而過。
陳寒回過頭來,正好對上我的視線。
那雙眼睛幽深銳利,是我一直喜歡的模樣,內雙,卻又不顯小,總是積蓄著我所不了解的力量。
我之前還一直為他在不了解事情經過的時候就維護沈姿而生氣,眼下知道他刻意去紫荊找了我,然後又專程來樓下等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心裡的氣一下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慢吞吞地走了過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思忖著我該說句什麼。
真巧,你怎麼在這裡?
等我很久了吧?
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就在這兒傻站著?
好吧,看在你這麼誠懇地等我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不生你的氣了,說兩句好聽的來聽聽?
……
古有曹植七步作詩,今有我祝嘉在短短的幾步路裡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多數是我的少女情懷,少數是我的忐忑心思。
而我用練習過無數次的姿態微微抬頭迎向比我高出半個頭的男生,露出那個可愛的笑容,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宿舍樓的大門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陳寒!"
我硬生生地終止了這個好看的姿態,轉過頭去看見朝著我們一路小跑來的沈姿,那身姿才叫少女,一身連衣裙蕩漾得尤其好看。
下一秒,我聽見陳寒在我耳邊毫無溫度地問了一句:"祝嘉,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頓時僵在原地。
我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從高一開始就和我熟識的男生,看著他日益清雋的眉眼,看著他此刻緊緊皺起的眉頭。
他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我,問我:"你做起傷害別人的事情來,都不會有半點愧疚嗎?"
那個眼神落在了我手中的金桔檸檬上。
陳寒了悟地笑了,"還挺開心的,是吧?"
我如遭雷擊,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在朝我笑,放在以前,我會小鹿亂撞,而換成現在,我渾身冰涼。
那個笑容充滿嘲諷與不屑,是我所不熟悉的陳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