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姜承望撐住酸麻的下肢爬起,繞過她撲向冷陽,揪住他的衣服咬牙詰問:“你是我爸爸的兒子?”
冷陽心情也很復雜,穩靜道:“如果有可能,我很想改變這個事實,因為他根本不配做我的父親。”
真相大白,姜承望踉跄退後,抱頭嘶吼數聲,靠踢打牆壁泄憤。
他的感受不難想象,冷陽目示洪爽出面勸說。
洪爽責無旁貸,忍住尷尬上前勸解:“姜承望,這事你是很無辜,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請你先告訴我們冷姐姐在哪兒,她走了兩天,我們真的很擔心。”
她提醒了姜承望,讓他找到仇恨的支點,遽然朝走廊一端飛奔。
二人趕忙追趕,吃虧在不熟路徑,追到電梯口時姜承望已乘電梯下行,就此脫身而去。
“他肯定去找姐姐了!”
冷陽預感冷欣宜有危險,忙發信息示警。
“姐姐,唐玉芬死了,姜承望知道你在騙她,已經去找你了,你快逃啊!”
過了幾分鍾,冷欣宜回信:“我在東林路,你們來接我吧。”
她給出的方位很含糊,冷陽索要詳細地址又得不到回應,心中升起不祥。
姐姐不交代具體位置,是不想我們馬上找到她,難不成故意等著姜承望去找她,要跟他同歸於盡?!
他打開酒店app查詢,東林路周邊一帶有二三十家酒店,篩選後可疑的也有八九家,而且還不知道他們是否住在酒店,隻能在趕去的路上嘗試打電話查詢,折騰半個多小時總算有了收獲。
姜承望在東林路的皇冠假日酒店登記入住。
洪爽經冷陽授意鄭告酒店接線員:“姜承望現在是個危險人物,和他同住的一位女士正面臨人身威脅,請你們立刻派人去房間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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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線員回復會安排人去查看,冷陽擔心他們靠不住,按照導航加速奔赴目的地,祈禱上蒼別讓不幸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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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冷欣宜對著穿衣鏡細細描妝,如同即將參加告別演出的演員。復仇計劃基本實現,唐玉芬的噩耗消除了她心頭的一大塊壘,不論後續劇情如何發展她都會無條件配合。
急促的腳步聲迫近,房門開了,她紋絲不動,平靜地凝望鏡子,親眼見到那惡靈附體的男人迅猛靠近,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強迫她面對自己。
此時姜承望已扭曲得不復原貌,通紅的雙眼充斥血腥殺氣,抓住她的手不停抖顫,與她的恝然對比鮮明。
“你為什麼要騙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害我!?”
來時他腦中糾結最多的就是這個問題,以他對世界的認知,完全理解不了她喪心病狂的做法。
冷欣宜人格早已分裂,秉持冷酷邏輯,坦然回應:“你的父母和奶奶跟我有仇,我要報復他們,順便利用了你。”
第124節
她安詳的手勢看起來無比殘忍,姜承望身體戰慄:“順便?你指的是我對你的感情嗎?你在我眼中一直那麼溫柔善良,我把你當成天使,毫無保留付出真心,沒想到你的內心比魔鬼還狠毒!”
冷欣宜沒有一絲動容:“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比起當年姜家人對我和媽媽的傷害,我還覺得我報復的力度還不夠狠。”
“我嫲嫲已經死了,她是被活活氣死的!”
“那是她咎由自取,死得這麼輕松,實在太便宜她了。”
“你、你簡直不是人!”
姜承望怒失理智,卡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倒在床,手指不斷收緊想從她身上奪走什麼。
冷欣宜痛苦窒息,雙手卻揪住床單不做掙扎,照剛才所想順從命運的安排。
她垂死的表情喚回對方清醒,姜承望緊急住手,一口氣退到牆壁處,防止自己再入魔。
“你為什麼不反抗?”
他驚恐質問費力爬起的女人,覺得她像不可捉摸的怨靈。
冷欣宜依舊能做到精準打擊:“如果你殺了我,就會以殺人犯的身份出現在全國媒體上,姜開源和夏蓓麗都會身敗名裂,我的仇也能報得更徹底了。”
姜承望不相信眼前這惡毒至極的女人就是他一往情深的冷欣宜,想到此前的交往過程,在那些軟語溫存,耳鬢廝磨的浪漫時刻裡她都悄悄握著匕首窺伺他的命門,一股凌厲的惡寒便鑽透他的脊柱,逼出痛不欲生的淚水。
“哪怕一瞬間也行,你真的從沒愛過我?”
“你隻會讓我聯想到仇人們,那種深入骨髓的厭惡不是惡心兩個字能概括的,換做是你,你會動心?”
“……你怎麼能把戲演得那樣逼真,背後究竟有多大的仇恨?”
他悽厲哭喊著,無限冤屈讓房間形成黑洞,吞噬所有光,而她是黑暗中最濃重的一筆。
“你爸媽當年幹過的壞事你不可能一點沒聽過吧?如果你認為那些都是謠言,那麼他們真正的罪行更比謠言惡劣十倍。福滿堂是我們冷家世代經營的,我媽媽是外公的獨生女,論理她才是繼承人。姜開源和媽媽離婚時,偷偷派人把我藏到鄉下,讓媽媽找不到我。逼她放棄福滿堂和所有財產才肯交出我的撫養權。為了我,媽媽被迫接受勒索,帶著我離開榕州。我們沒有親戚可以投奔,媽媽也不願給人添麻煩,很快她僅有的一點積蓄也花光了,隻好靠擺地攤為生,後來又有了冷陽,生活壓力就更大了。你從小養尊處優,能想象那些年我們一家三口是怎麼生活的嗎?每天起早貪黑幹活兒,冒著風霜雨雪和城管的驅趕去掙那一丁點血汗錢,住在簡陋的出租屋裡吃粗茶淡飯,穿廉價的衣服,受人白眼。但比起被親生父親拋棄的痛苦這些都不算什麼。小時候我也曾天真地希望獲得姜開源和唐玉芬寵愛,努力做個好孩子,拼命討好他們。可沒有用,就因為我是啞巴,而媽媽又不受婆家待見,從小他們就拿我當眼中釘,公開給我冷眼,嫌棄辱罵我。當時唐玉芬經常故意把我放在大橋欄杆或者陽臺上,然後自己走開,見我嚇得大哭也不管,每次都是路人和鄰居警告才抱我下來。我年紀小不懂事,回去告訴媽媽,她害怕極了,叮囑我以後別單獨和唐玉芬相處。後來我也反應過來,唐玉芬嫌我礙事,想制造事故弄死我。姜開源明明知道也不追究,還罵我媽媽挑撥離間,他心裡的想法和唐玉芬一樣,都想除掉我。”
姜承望愴惶反駁:“不、不可能的。嫲嫲是佛教徒,她心腸很軟的,很疼我和娜娜,一直把我們照顧得很好,絕不會對自己的孫女做這種事!”
冷欣宜冷笑:“你可以當我在撒謊,我沒想過離間你們的親情,在我看來姜家是不可割裂的整體,正因為你們彼此相親相愛,我才能心安理得一塊兒報復。”
她站起來緩緩逼近,冷豔的臉上再也尋不到過去的清純。
“你是沒親手幹過壞事,可當初夏蓓麗正是用你做籌碼逼走我媽媽,做為姜家的繼承人你享受了太多好處,單純出於父債子償的道理,我利用你也是應該的。”
近距離觀察一個偏執的靈魂,單是那瘋狂的氣息已令人心悸。
姜承望突然感覺自己的悽慘處境裡裹挾著莫大的滑稽,很想邀她觀看之前在家時的經歷,反復念了數遍“父債子償”後慘然發笑:“如果我告訴你,你的復仇效果比預想中還好,你會不會更高興?”
冷欣宜以眼神表示疑問,聽他悲憤告白:“我剛剛才知道,我不是爸爸親生的,我的生父是洪萬好。”
前半句尚在她觀測中,後半句純然巨石壓頂,她驚愕地跌坐下去,久久不能回神。
姜承望帶著怨念自嘲:“我們家確實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一件件全被你挖出來了。嫲嫲死了,爸爸和媽媽反目成仇,我也跟你當年一樣,已經被他拋棄。惡有惡報,也許他們過去的所作所為本該遭受懲罰,我做為他們的孩子,受連帶影響也不冤枉。可你做這些事,取得實質性的好處了嗎?你的媽媽能復活嗎?以前所受的傷害能因此痊愈?除了報復的快感,你恐怕什麼都得不到吧。仔細想想這麼做值得嗎?”
冷欣宜的心被攪亂了,想到洪家人和弟弟,突然無法再面對這個男人,匆忙站起來走向房門。
開門時酒店員工正好來訪,說自稱她家屬的人來電稱她有危險。
兩位住客的神情狀態令服務員提高警惕,卻見冷欣宜木然搖頭,側身出門向遠處走去。
她走出酒店,走到街心,黑夜冷而荒涼,好似中場休息時的幕布,停止做戲又未能找回自我的人不知何去何從,恍惚聽到遠處有人大聲呼喊。
“姐姐!姐姐!”
冷陽的車正停在右側的馬路邊,從副駕座的窗戶探身招呼她。
冷欣宜愈發不能動了,沒發現左側雪亮的燈光正飛速淹沒自己,刺耳的剎車聲中身後一股力道帶著她越過道路中心線,躲開吃人的車輛,卻又不幸落入另一個險境。
右側一輛運載鋼筋的中型卡車正疾馳而來,司機看到突然越線的二人急忙猛踩剎車。超載的貨車失衡後原地打轉,貨箱裡的鋼筋被慣性拋出,刀叢般刺向行人。
又是一股及時而來的推力,冷欣宜摔出事故範圍,倒地時聽到數聲巨響:鋼筋墜地、車輛相撞、零件散落,疊加出可怖的災難音效。
她驚魂未定地掙起上半身,隻見卡車被一輛小車攔腰撞擊,若幹鋼筋脫出貨箱,一端落地一端還搭在車上,而救護她的人被牢牢卡在鋼筋縫隙中。
“姐姐!”
弟弟弟妹飛奔趕來扶起她,洪爽用手機電筒照了照受困者,高聲驚呼:“是姜承望!”
眾人心驚膽懾,尤以冷欣宜為甚,想不通被傷透心肺的人為何會冒死搭救她。
冷陽立即呼叫120和119,第二個通話尚在進行中,卡車司機大叫起來:“著火了!著火了!”
原來小車撞壞了卡車油箱,兩三分種內汽油溢出,被撞擊處的高溫引燃,轉眼騰起一人高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