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救治奶奶,我跪下求沈盡洲。
白天是他的保鏢,晚上是他的情人。
他身邊鶯鶯燕燕很多,留下的隻有我。
我以為我是特別的。
直到我親耳聽到他的嘲諷:「我跟他也就玩玩而已。」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聽說沈家的少爺掘地三尺,在找一個小保鏢。
後來,他被我壓在身下:「我是條瘋狗,不要招惹我。」
1
宴會結束了。
不久前沈盡洲叫了珠寶商上門,讓我幫忙挑一條項鏈,說是送給客戶。
如今那條藍寶石項鏈在徐芳桐的脖子上,閃得晃眼。
他摟著徐芳桐,在她耳邊低語。
她噙著笑,目光飄向我,笑容加深了。
我沉默地垂下視線,直到徐芳桐的車拖著轟鳴聲離開。
車裡,沈盡洲抬起下巴,示意我解開領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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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問道:「阿暄,你不高興嗎?」
我的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清晰地感受到他衣服下的體溫。
燙得我的脊背發顫。
我想用這雙手掐著他的脖子,聽他求饒,看他流淚,讓他知道有些人不能招惹。
合約的規則還在,我要扮演一個乖巧懂事的「狗」。
每每他用那雙多情的眼睛專注地看我,我的心都在亂跳。
我斂去眼底的情緒,搖搖頭。
沈盡洲抓住我的手,直勾勾看著我:「我和她隻是逢場作戲。」
我熟練地勾起笑容,安撫他:「我知道的,少爺。」
電話響起,他看了眼屏幕,臉上隱隱不悅。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像是隨時要噴發的火山。
我知道,今晚注定不太平。
2
我在沖蜂蜜水。
他喝酒之後就要喝蜂蜜水。
這習慣有五年了。
我有一次無暇抽身,請同事按照配方弄。
結果沈盡洲嘗了一口就摔杯子。
同事打了十三個電話把我叫回去。
沈盡洲從身後抱著我,蹭著我的臉頰。
最近好幾個月都能聞到這個味道。
不知道是徐芳桐的香水味太特別,還是怪我鼻子太靈。
難以忘記,甜膩得惡心。
我把蜂蜜水遞到他嘴邊。
沈盡洲一邊喝,一邊盯著我。
喉頭咕嚕地滾動,跟狼見了肉似的,冒著綠光。
放下杯子,他立馬貼上來,黏黏糊糊喊我。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脖頸,讓我頭皮發麻。
靈巧的手指拉開我的襯衫,鉆了進去。
滾燙的手掌在腰間遊移,激起我一片雞皮疙瘩。
我回過身,耳邊是沈盡洲粗重的喘息:「阿暄……」
他面上冷清,卻眉頭緊皺。
眼裡是怒火和欲火交纏,宛如狂風暴雨前夕的寧靜。
3
沈盡洲出門了。
我沒想到他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昨天半夜三點醒來,他還沒睡,煙灰缸裡全是煙蒂。
房間裡煙霧繚繞,我差點以為起火了。
他低頭啄了我一口:「睡吧,我明天有事出去一趟。」
「不需要我陪嗎?」
他慢悠悠點燃一支煙:「不用了,你休息。」
我心下明白。
他很少有行程不需要我陪伴,除了去見徐芳桐。
我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勞心費神地想遮住身上斑駁的痕跡。
他昨天粗暴得令人發指。
電話響的時候,我以為是沈盡洲。
結果是夫人:「過來見我。」
夫人是沈盡洲的母親,眉目溫柔。
她開門見山:「路靜暄,你藥費也快還清了,可以考慮下家了。」
我淡淡道:「少爺才是我的僱主,我會和少爺商議我的去留。」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他今天去哪裡了嗎?他怎麼沒帶著你呢?」
我悄悄攥緊拳頭:「少爺讓我今天休息。」
夫人臉色微沉,目光落在我脖子上。
我穿的是高領,明明遮住了痕跡,卻覺得像被她看到了所有。
我忍著羞恥,咬緊牙關,還是低下了頭。
「他和徐芳桐走得那麼近,你還真以為是他的大客戶嗎?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被人趕走,還不如自己走。」
她嘆息一聲,帶點惋惜:「人啊,還是要有點自尊心。」
4
我躲在門後,一言不發。
站了很久,沈盡洲的聲音響起:「媽,你怎麼找我有事?」
夫人輕笑一聲:「你對徐芳桐的感覺如何?婚事準備什麼時候定下來?」
沈盡洲頓了頓:「徐芳桐啊?門當戶對,挺好的。漂亮,身材好,性格也溫柔。」
「你的小情人路靜暄怎麼辦?」
沈盡洲愣了一下,嗤笑出聲:「媽,你在說什麼?我和他玩玩而已。」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子嗡的一聲,好似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又好像被人潑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全身麻木。
明明一扇門之隔,我仿佛站在沈盡洲的面前,親眼看到那雙多情專注的眼裡露出的嘲諷之色。
我的手指無法抑制地發抖,身上冒出一陣又一陣的冷汗。
我想沖上去質問他,整個人卻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心臟劇烈地跳動。
一直以來,都是我自欺欺人。
我不是沒有見過他身邊環繞的鶯鶯燕燕,唯獨徐芳桐是例外。
沈盡洲會定期送花和送禮物給徐芳桐。
沈盡洲出席重要宴會的女伴都是她。
她身上穿的高定禮服、珠寶首飾、包包鞋子,全部都是沈盡洲親自挑選置辦。
過去五年,我負責他的行程,對他一天的安排了如指掌。
自從徐芳桐出現後,這項工作被取消了。
我還是會跟著他行動,隻是我一個月中多了幾天假期。
我的同事很是羨慕,以為那是沈盡洲對我的偏愛。
隻有我知道,那是他和徐芳桐會面的日子。
每次他都會帶著她的香水味回來。
沈盡洲說的「逢場作戲」。
我想,是指和我吧。
想到這裡,我的心好像被巨石拴住,直直地重新墜入深淵。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開了。
夫人站在我面前。
她笑容未變,遞給我一張卡:「剩下的藥費就算了。這是補償你過去幾年。他虧待你,我不會。你把他照顧得很好,這是你應得的。」
我兩隻眼睛癡愣愣地盯著虛空,仿佛還能看到沈盡洲的背影。
我用盡所有力氣才讓自己沒有追上去。
心裡裝著的惡魔已經在焦躁不安扒拉著囚籠,想要沖出去。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飄:「不用了,夫人。我也隻是按約定辦事。」
5
回去的路上,我的腦子裡不斷地閃過從前的點點滴滴。
我打好幾份工作,不知疲憊地忙碌。
用饅頭和水充饑,窩在煙霧繚繞的酒吧裡過夜。
我需要錢。
有人介紹我去打黑拳,說這是來錢很快的方法。
隻要會打架,不被打趴,就能掙錢。
如果運氣好遇上金主,也許奶奶的醫藥費就能解決了。
我心動了。
打架,我在行。
挨打,我更在行。
從小父親的拳頭就沒有停過,他打跑了我的媽媽,打散了一個家。
奶奶護著我,也會被打。
後來一個夜裡,他醉酒失足淹死了。
奶奶年紀大,節衣縮食地供養我讀書。
但我不知道,原來孩子的天真是另一種殘忍。
他們有各種由頭欺負我,打得我鼻青臉腫。
一味地忍耐和逃避,隻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於是我反抗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們也有害怕的時候。
他們怕死。
但我不怕,於是我在拳場上出了名。
他西裝革履,皮鞋锃亮,笑容得體,像是海報上走下來的模特。
和臟亂差的地下拳場格格不入。
他說他缺一個保鏢,問我願不願意跟著他。
我直直地盯著他:「我需要錢,很多的錢。」
他笑了起來:「我給你錢,能買來什麼?」
「我把我給你。」
他抬了抬下巴,笑嘻嘻道:「跪下,你求我,我就答應你。」
我毫不猶豫地跪下,他反倒愣住了。
天之驕子怎麼會懂活在爛泥裡的人掙扎的痛苦?
尊嚴是什麼?
尊嚴能救奶奶嗎?
從此我成了他名義上的保鏢,暗地裡的情人。
我是他明碼標價,買來的一件「玩物」。
沈盡洲偶發善心,救了路邊的一條野狗,換來了野狗的忠心耿耿。
哪怕奶奶離世後,我仍然跟著他。
可我終究不是狗。
被踐踏的尊嚴我也想撿起來。
我也有心,也會痛,也會受傷。
6
沈盡洲路上打來電話,讓我趕緊回去陪他吃飯。
打開門,屋裡沒有開燈,黑暗中有幾縷亮光。
桌上點了幾根蠟燭,沈盡洲笑瞇瞇地看我:「你去哪裡了?」
我把花捧到他面前。
他眼睛一亮,心花怒放地把玫瑰花抱在懷裡,仿佛那不是花,而是哪裡來的寶藏。
他深深地嗅聞,紅色的玫瑰花襯得他的笑容格外嬌艷。
我一怔,我的確不記得了。
沈盡洲在某些地方有著不同尋常的執拗。
比如,各種亂七八糟的紀念日。
他的很多舉動會讓我有錯覺:我們是戀人。
可錯覺就是錯覺,總有一天會被打碎。
買花是我為自己出門找的理由。
反正我送東西給他,不管是什麼,他都樂呵呵地收下。
就像不管他心裡怎麼想,總能對我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他端來牛排:「我做的,你嘗嘗。」
沈盡洲基本上不會碰廚房。
他有潔癖,極其討厭油煙。
也不知道今天怎麼心血來潮。
沈盡洲的西餐禮儀很好,舉止優雅,像個貴族。
他眉開眼笑,滿是期待:「你說有話對我說。現在可以說了。」
我腦子裡在組織語言,刀叉落在牛肉上,像切割自己的心。
一塊一塊,七零八落。
滲著淡淡的猩紅。
明明不愛我。
為什麼要騙我。
惡魔在嘶吼,憤怒地命令我懲罰眼前的人。
我忍了又忍,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話想問,最終吐出來的隻有一句話。
「我想離開。」
「刺啦——」
沈盡洲的刀劃拉著盤子,臉色微沉,一字一句問道:「你說什麼?」
「我不想當你的保鏢了。」
他愣了一下,笑起來:「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不想做,那就不做。」
我和他四目相對,平靜地說道:「既然不是你的保鏢,我也就沒有理由留在你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