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是那一千萬。”
陸呦放下湿漉漉的碗:“您說什麼?”
“你媽媽一直住的康養醫院,是蔣氏名下的產業。”
陸呦手裡的帕子都掉了,驚訝地望向陸雲海:“什麼?”
“在你創業初期最困難的時候,每個月的醫藥費比公立醫院還便宜,想想,哪有這樣的好事,我後來琢磨著不對,問了每天來打掃清潔的護工,才知道這醫院是在他的名下。”
陸呦腦子嗡嗡作響,她之前也疑惑過為什麼住院和手術費用這麼便宜,但她詢問的醫生和護士把各種各樣的幫扶基金文件放到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打消了她的疑慮。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陸雲海還是比她城府要深一些。
陸呦的心裡湧起一陣酸澀。
陸雲海見女兒悶不吭聲,說道:“這也沒啥,就當咱們借他的,連本帶利還了就是,你別因為這個就覺得...虧欠了他。”
“我不是覺得虧欠他,隻是...”
錢能夠還清,但是沉甸甸的愛和思念,怎麼還得清啊。
“咦?”
窗邊,傳來了陸寧的一聲細微的驚呼:“姐,下雪了哎。”
陸呦走出廚房,跌跌撞撞地來到窗邊,窗外月色依舊,夜涼如水。
“騙子,哪裡下雪了?”她拍了拍陸寧的腦袋。
“你看。”陸寧指著窗臺邊一片小指甲蓋大小的冰晶:“雪花啊。”
Advertisement
說話間,這片冰晶頃刻間化成了水,宛如一滴情人的眼淚。
“這麼小一片,不算吧。”
“姐,老爸說,做生意最重要就是言而有信。”陸寧義正言辭道:“哪怕隻有一片,也是初雪。”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答應過,初雪,要嫁給他。”
......
蔣鐸已經不知道在露天的禮臺上站了多久。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冰晶,將他的心都吹得寒涼徹骨。
天上還掛著一輪清涼的月亮,照著他,宛如心上人溫柔的目光。
賓客已經全部散去了,酒店不敢打擾他,隻能讓服務生全部下班了,給他留了一道門。
寂靜的湖畔,隻剩下了月色皎潔的光,映照著擺滿了百合花、掛滿蕾絲帶的花廊道。
蔣鐸還是保持著嚴謹的站姿,手裡拿著捧花,虔誠地等待著他的新娘。
也許那個女孩下一秒就會穿著潔白的婚紗,出現在花廊道的盡頭,朝他狂奔而來。
也許,永遠都不會來。
有一片涼涼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
蔣鐸伸手拭去,發現那是一片薄晶,薄晶像一片不規則的花瓣,立刻融化在了他的指尖。
下雪了,今年的初雪。
便在這時,似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了花廊的盡頭。
......
陸寧騎著自行車,哼哧哼哧地載著陸呦,朝著湖畔酒店駛去。
“來得及嗎?”
“蔣鐸哥一定會等你的。”
“那你再快一點呀。”
“過分了啊!”
“是你自己提出要送我,我本來可以打車來的。”
陸寧用力蹬踩著自行車,載著一身潔白婚紗的陸呦,在空寂無人的環湖道上騎著。
“你打車過來也進不去啊,這環湖路三公裡,除非你是長跑冠軍。”陸寧不滿地說道:“再說,誰家的新娘子會自己打車去參加婚禮。”
“也沒有誰家的新娘子會讓弟弟載著去婚禮。”陸呦不想和他吵嘴了,催促道:“別說了,你快點吧。”
陸寧加快了腳下的蹬踩,拼命衝刺,朝著不遠處的湖畔酒店趕去。
終於,陸呦來到了酒店,酒店的正門已經關閉了,不過沈思思給她發了後山湖畔的定位,說婚禮儀式在那裡進行,蔣鐸應該也在湖邊等她。
她遠遠地看到了花廊,隻是夜色沉重,看不清盡頭的男人。
陸呦沿著花廊狂奔而去,陸寧趕緊追上她,替她抱起了拖地的蕾絲婚紗裙擺,以免摔跤滑倒。
“慢點啊姐,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
話音未落,忽然,面前的女孩停住了腳步,陸寧沒剎住車,撞她背上,撞得她往前踉跄了兩步,穩住了身形。
陸呦看著禮臺,感覺心裡仿佛有一塊...被慢慢剜去了,疼得難以自抑。
陸寧順著她心碎的目光,看到禮臺上,空無一人。
陸呦提著裙子,跌跌撞撞地朝著禮臺跑去,禮臺中間的花架上,放著一枚璀璨的鑽石戒指,戒指壓著一封他早已經準備好、默念了無數遍的婚禮誓詞。
“我願意娶陸呦為妻,給予她全部的忠誠,用餘生敬她、愛她、像保護這個世界一樣保護她。因為這一刻之後,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夜空中,有雪花飄落,有一片落在了“全世界”這幾個字上面,然後迅速融化。
陸呦拿起了戒指,顫抖地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自言自語道:“哪有新娘自己給自己戴戒指的...”
還說會等她呢。
騙子。
......
半個小時前。
賀鳴非終究還是把蔣鐸從黑漆漆的禮臺上拉了下來,塞進了路虎車裡,朝著重案科呼嘯而去。
“事情緊急,也來不及等你的‘婚禮’結束了,如果你還有婚禮的話。”
“我現在還是停職狀態。”蔣鐸對賀鳴非這種粗暴的行為非常不滿:“醜話說在前面,什麼任務都不去,我明天就要度蜜月。”
“病得不輕啊。”賀鳴非倒是笑了:“你跟誰去度蜜月,不會是你腦子裡分裂出來的新娘吧。”
“與你何幹。”
蔣鐸扯了扯衣領,打開了車窗透氣,便在這時,一抹潔白的身影和他擦身而過。
他猛地探出車窗,卻看到陸寧載著潔白的新娘子,已經消失在了大街的夜色盡頭。
“操!停車!”
“三爺,停不了,大家都等著呢,案情真的緊急,否則至於這麼急吼吼地把你從婚禮儀式上拉走嗎。”
蔣鐸失魂落魄地看著長街的盡頭,心髒怦怦地跳著,嘴角輕輕綻開。
她...終究還是來了。
......
車在警局門口停了下來,蔣鐸出門之後,二話沒說抬腿便走。
身後,賀鳴非衝他喊了聲:“你現在可以離開,沒人能夠阻止,但是別忘了,你宣過誓,你不僅僅是陸呦的蔣鐸,你還是一個人民警察。”
蔣鐸揚了揚手:“可惜沒編制。”
“有沒有編制,你都宣過誓。”
我自願成為人民警察,永遠忠於黨、忠於國家、忠於人民。
我願意娶陸呦為妻,給予她全部的忠誠,用餘生敬她、愛她、像保護這個世界一樣,保護她。
鏗鏘有力的誓詞纏繞交織,回響在蔣鐸的耳畔。
濃鬱的夜色裡,他終於停下了腳步。
像保護這個世界一樣保護她。
也要像保護她一樣,保護這個世界。
良久,蔣鐸轉過身,望向了賀鳴非,以及他身後懸掛的那枚警徽,金色的松枝環繞著藍色盾牌裡的國徽。
而盾牌的下方,是萬裡長城。
......
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緝/毒任務,和上一次蔣鐸負傷的那場是同一個上家源頭,也是警方偵辦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案子。
終於在今天晚上打掉了一個在會所裡倒新型DP的下線之後,有重要的線索浮出了水面,蔣鐸則要持續跟進這起案子,將背後的更大boss揪出來。
蔣鐸脫下了西裝,重新換上了警服。
更衣室裡,賀鳴非將手機遞給他,說道:“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為了任務安全,你恐怕都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系了,給新娘打個電話吧。”
第83節
“新娘是我腦子裡分裂出來的,我直接用意念通話就行了。”
“我就開玩笑,你這人,怎麼這麼記仇呢!”
蔣鐸冷笑:“我何止記仇,我還有病,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我,感謝組織信任。”
“行行行,我錯了,錯了行吧!”賀鳴非拍拍他的肩膀:“王局說了,對付這種窮兇極惡的毒|販,隻有蔣鐸親自出馬,用魔法才能打敗魔法。”
蔣鐸翻了個白眼,背過身,拿起手機給陸呦打了個電話,不過電話響了一聲,他便掛斷了。
他終究沒有勇氣面對她的聲音。
......
陸呦抱著潔白的婚紗,狼狽地坐在湖畔空寂無人的階梯上,看著近在眼前那輪彎彎的月亮。
陸寧坐在她身邊,撿石頭打了個水漂,說道:“讓你早點來,看吧,錯過我姐夫了。”
“我都說我打車來了,你非要騎自行車。”
“怪我咯?”
陸呦小孩子氣一般說道:“就怪你。”
“行行行,怪我,哎,新郎沒有了,上哪兒找我蔣鐸哥這麼好的姐夫啊。”
陸呦望著冰涼的地面,失魂落魄道:“是啊,再也沒有了。”
陸寧從雙肩包裡摸出了手機,地給陸呦:“無論如何,打個電話問問吧,興許剛走沒多久。”
“走都走了,打電話還能叫回來嗎?”
陸寧笑了:“放心,是你的話,即便蔣鐸哥在天涯海角,也能一秒鍾叫回來。”
陸呦接過手機,踟蹰了片刻,決定還是發信息。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蔣鐸的信息先跳出來——
“寶,我暫時沒有勇氣道歉,所以決定離開一段時間,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會恢復勇氣。”
屠龍勇士揚起劍,斬殺心裡的惡龍,重獲榮耀。
到時候,她會知道他的心。
陸呦的手微微一抖,早已經編輯好的那條“我原諒你”的信息,沒能發送出去。
......
第48章 完結(終)
將兩個月的時間, 陸呦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
尤其是當她數次從賀鳴非那裡聽到:“這次行動安全得很,非常非常安全,就是出個差而已。”
他越是這樣說, 陸呦心裡越是不安。
如果真的是特別安全的行動,以賀鳴非的性格,絕對會添油加醋說得非常嚴重, 故意讓她多擔憂幾分。
但他現在一口一個“安全”、“安全”,恰恰證明了這次行動不僅不安全, 而且可能非常危險。
終於, 在初春時節,警隊那邊傳來了消息。
歷時兩個月的案子,終於偵破了。
媒體也在第一時間報道了這起案子可以公開的偵緝信息:蔣鐸直接偽裝成了之前落網的毒|販, 混入組織裡, 成為了臥底......
陸呦隻看了一分鍾不到, 便關掉了窗口。
她實在不敢了解具體的細節,就像把頭埋入沙土中躲避危險的鴕鳥一樣,她寧可閉上眼睛, 也不敢了解他究竟經歷了怎樣命懸一線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