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碎微光 3751 2024-11-13 10:08:54

「梁疏,你還記得那天我找你們要錢嗎?那天我是抱著很大的期望的,我甚至不知羞恥地曾經把你們當做過朋友。但是事實告訴了我,你們和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沒有幫助我,也侮辱輕視了我。」


「梁疏,你既然什麼都能查到,那你有沒有查到,我為了賺錢做了什麼,我去磕頭,賣論文,去賣血。」


「我不會接受你,連朋友我都不想和你做了,因為我害怕,害怕孤立無援的時候,你還會站在高處冷冷地注視我,嘲弄我。」


鼻腔不知道從何時起,有些酸澀。


梁疏如遭雷擊,臉上一向掛著的溫柔面具不自覺地瓦解掉了,他的手伸出來想握著我,給此時已經快掉淚的我一些安慰,可是最終他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我是比較笨,反應比較慢,但是不代表我不會傷心。」


那天的片段總是會在我的腦子裡放映,我一直克制自己不去回憶。因為隻要想起來,他們嘲弄的眼神,我的無助絕望,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不敢落下來的討好,都讓我的心變成了一個大洞。


我真的以為,那麼多年的相處,我努力體貼,他們會稍微在意我一點點的。哪怕隻是在意我一點,一點點卑弱的善意,我都會珍藏。


可是他們都沒有。


那我永遠都不想要他們的善意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梁疏卸掉溫柔偽裝的樣子,他一向儀表講究,氣質優雅。


可是現在的他,緊緊地握住打開的車門,他看著我,眼裡是化不開的哀痛。


梁疏想說些什麼,一向能言善辯的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背好書包,再次強調了一遍會還錢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14.


回到學校後,導師對於我最近沒怎麼出現非常不滿,他批評了我幾句後,說到了梁疏的投資,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要好好做實驗啊,等咱們研發的農產品出來了就還給他們。」我點了點頭,抹掉了眼眶裡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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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都要靠自己,不要想著去依賴別人。


科研的道路,永遠都是孤獨的,以後的路上,我會因為自己不扎實的知識基礎面對很多的坎坷和困惑。可是我不害怕,因為這是我選擇的路,我會擯棄掉一切外在,無用的心思,把所有的所有都放在我的科研道路上。


從今以後,我的靈魂就屬於蔬菜。


我開始晝夜都在菌絲培養室裡,夜晚的培養室裡亮著小小的燈光,那是我夢想的指明星。


除了要觀察食用菌,參加導師的核心項目,我還往返於學校的種植地,開始著手準備我自己的研究,關於花生一年三茬的高效培育技術。


我以為我上次和梁疏說得很明白了,但是他們還是來學校找我了。


梁疏這個老狐貍,他竟然以投資人老板的身份過來視察我們的研究進程。我們導師帶著我向他賠笑臉。


梁寄跟在他哥哥的身後,梁寄看到我後,猶豫地想要過來,卻被梁疏一個手勢制止住了。


當導師興高採烈地介紹黑木耳的電商營銷時,梁疏卻壓低聲音對我說:


「君君,科研太累了,你瘦了。」


「關你什麼事?」我咬牙切齒地回擊。


「你願意和我說一句話,我就高興。」梁疏笑吟吟。為了讓他不高興,我決定閉嘴,一直保持沉默。


視察完後,梁寄笑著對導師說:「我有個不成器的弟弟,對蔬菜也很感興趣,我給你們再追加一百萬,你們讓他留在你們學校實習一下。核心的工作都不用給他安排,就鋤大地啊,翻地什麼的,你們讓他去幹就行。」


想了想學校十畝的種植地,我陷入了沉思,真是一個好哥哥啊。


導師自然是喜笑顏開地同意了,來了個幹苦力活還倒貼錢的,導師當然不拒絕。不過導師私下問我,是不是梁老板來讓自家弟弟體驗生活。


梁寄留在了我的身邊,因為我的研究需要經常往返種植地。


所以我經常在種植地處看到梁寄,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老頭衫,挽著褲腿。他身姿挺拔帥氣,寬肩窄腰,露在外面的肌肉飽滿,線條優美。一些其他學院的女學生特意跑過來看帥哥。


他對其他女生的指指點點都不理會,沉默著拿著鋤頭翻大地。


隻有我來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默默地移動到了我的旁邊,不停地揮動鋤頭翻著我身邊的土地。


一邊幹活,還一邊偷偷拿眼瞧我。


我蹲下來侍弄花生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對我說了聲:「對不起。」


隨後他像是知道自己不會說話一樣,不再多說一句話,怕連在我身邊的機會都失去。


梁寄留在了農科院,因為他沉默踏實能幹活,其他學姐學長也經常讓他幫忙,都忘記了他是梁家那個肆意妄為的小少爺。


比起在外面鋤大地,我覺得他更想留在實驗室,幹起實驗室的活來格外努力。


有一次夜晚,我回實驗室拿東西,我看到他坐在桌子前面對筆記本電腦哭。


我從來沒見過梁寄哭,就算沈珠拋棄他了,他也沒有這麼強烈地哭過。


實驗室的燈都是滅的,黑夜中,他面前的電腦屏幕是唯一的光亮。


他坐在筆記本電腦前,不知道在看什麼,肩膀微微地聳動,捂著嘴卻發出了低吼哽咽的聲音。他似乎不滿意自己的情緒波動,伸出手握拳使勁砸了兩下自己的心臟。可是這更像是開了什麼水閥,他的痛苦肉眼可見地湧動出來。


一個一米八的強壯男人,窩在凳子前哭,也太沒出息了吧。


難道是幹活太累了,要不我明天告訴導師,讓他回家吧。


我的目光轉向了他一直死盯的筆記本電腦。


我的視力很好,我看到了,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出示的是我以前寫暗戀的微博賬號。


我瞬間心臟一緊,有些錯愕地盯住了屏幕。


「喜歡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我喜歡花,即使花從未向我綻放,我也希望它能在溫室裡大大方方,熱熱烈烈地開。」


「今天運動會上,微光受傷了,不知道他疼不疼。希望他能趕緊好起來呀。」


「今天,我把微光的作業都寫完了,還幫他收拾了書桌,他會看到嗎?不看到也沒有關系,因為喜歡就是一件不求回報的事情呀。」


我想到自己微博裡酸唧唧的話,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從沒想過梁寄看到會是這樣的反應,我以為他就算知道了,也一定會是挑著眉嘲弄我。


但是現在的他,卻看起來很難過。


我想了想,還是沒拿東西,小心翼翼地從實驗室退了出來。


我不會打擾他,也不會安慰他。


我在往前走,我不會停留在回憶中。


15.


導師發了一篇sci後,作為第二作者的我可以順利保研了。


當然這隻是起步,我和導師研發的土特產食用木耳交給了梁疏售賣,梁疏為此專門做了一個賣農產品的品牌公司,投資了一些錢建廠子,他把這些工作最後交給了梁寄。


梁寄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紈绔愛鬧暴躁的少年了,他很認真地去做這些事情,審批、選址、聯系客戶,他風風雨雨都跑著。


梁寄對我說,他終於可以做我的後臺了,以後我有什麼研發的農產品都可以交給他來營銷售賣,他會把利潤分給我。


我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梁寄說:「你還記得你給我讀過小王子嗎?」


我記得,我記得很清楚。他眼還看不見的時候,在靜謐的午後,午間的風揚起紗簾,我們並肩坐在地毯上。我捧著書本,他坐在我身邊靜靜地聽著。


「隻有用心才能看得清。 實質性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


「正因為你為你的玫瑰花費了時間,這才使你的玫瑰變得如此重要。」


我記得我讀到這個片段的時候,梁寄一個打滾趴在地毯上晃著小腿問我:「你給我吹頭發,給我洗澡,給我讀書,你為了花費了時間,我是你的玫瑰嗎?」


我記得我當時很認真地對梁寄說:「根據玫瑰的價值與開發前景來看,我覺得你比不上玫瑰。」


梁寄當時用手掌把書拍得啪啪作響。


現在,梁寄站在我的面前,挺拔如松,眼神銳利,不像是曾經那個喜歡撒嬌鬧脾氣的狗狗了。


他苦笑一聲:「因為我自負,我任性,我享受了你對我的照顧,我不斷地試探你對我的喜歡。


我把所有的矯情做作都給了你,卻沒有讓你感受到我喜歡你。」


「不過沒關系,以後的以後,我有無數的時間讓你感受到。」梁寄展開了一個燦爛的笑意,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沒有回握他,隻是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梁寄突然叫住了我,他似乎猶豫了很多後對我說:


「哥哥送你走的時候是打算以退為進的。他一向擅長謀劃和攻心。那天晚上回家後,我本來憋著氣打算和他大吵一架,但是哥哥喝了一些酒,他對我說……」


我其實能感受到的,梁疏比梁寄要聰明很多,他一直很會循循善誘,給我畫陷阱讓我跳進去,可是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給我畫過陷阱了。


「哥哥說,你馴服了他。」


午間的風猛地吹過,吹散了我的劉海。


我想起來,我想起來了,為什麼他會派梁寄來接近我,他讓梁寄來對接和我的工作。


我怒氣沖沖地給梁疏打了個電話,問他到底想幹什麼,撮合我和梁寄嗎?那不可能。


梁疏在電話那頭,聲音優雅溫潤。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


「你和梁寄畢竟有多年的感情,他在你身邊更容易照顧你。我在你身邊照顧你的話,你會警惕的吧。」


「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接受我或者他。我知道你旅程的終點也不在愛情婚姻。」


「但是啊,君君,你不能阻止我等待你。我會做好所有的工作,然後在原地等待你。我沒辦法擁有你,但是我可以擁有等待。」


放下電話後,我看向了窗外。


窗外居然是一整片廣闊的種植地,種滿了鬱金香,洋洋灑灑,蔓延到天際,似乎把整個天空都染成了橘色。


我想起了農產品上市後的慶功會,導師請梁疏吃飯喝酒。


我印象中的梁疏滴酒不沾,可是那天,導師提到我也發了一篇sci後,他喝了好多的酒。


醉酒後的他臉頰微紅,雙睫微斂。


導師隨口提到:「聽說咱們君君下篇打算研究四季開花的鬱金香呢。」


梁疏就派人拉來了許多鬱金香種球。


他優雅謙和地和導師握手,表達了對科研的興趣和支持,並且希望導師能多照顧我。


從始至終,他都克制地沒和我說一句話。


隻是我看到,他的眼神一直小心翼翼地瞥我,當我看向他的時候,他又迅速地移開了目光。


永遠遊刃有餘,永遠冷靜沉穩,永遠捉摸不透。


但是走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克制住,對我說了幾句話。


他說:「君君,你現在很好,繼續往前走吧。」


他說:「君君,遇到坎坷的話,可以考慮找我一下,不找也沒有關系,我會主動找你的。」


最後的最後,他說:


「真是抱歉,要是相遇的時候不那麼不堪就好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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