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比我此時哭得更慘的姑娘也有。
沈從誡連看都沒看一眼。
轉身走人時,留下的也隻有一句:「小姐,你哭花妝容的樣子,很不體面。」
可他現在卻在哄我。
我有些訝異地從他懷裡抬起臉。
「我哭的樣子,是不是很不體面?」
沈從誡聞言一挑眉,接著,卻又低頭吮去我眼角的淚。
「霜霜這麼漂亮,我隻會心疼。」
他的情話信手拈來,但卻有種蠱惑人心的溫柔。
「為什麼?」我喃喃問。
沈從誡捧住我的臉,很輕地笑了一聲,卻沒回答。
「乖,我抱你去泡個澡。」
他竟是真的抽身而出。
「溫水會讓你舒服一點。」他彎腰打算抱起我。
但我閉上眼,抓住了他的手臂。
將他拉回我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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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誡,我不會食言的。」
「過了今晚,我們……就兩清。」
10
沈從誡忽然停住。
也沒有回應。
我有些意外,睜眸看他。
那雙原本溢著柔色的眼瞳,此時卻漸漸涔冷。
像是回到了之前的浪蕩不羈。
「兩清?」
他望著我,重復了一遍我剛才的話。
我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多的錢,我轉回給你了,我隻要五萬塊。」
沈從誡仿佛被我氣笑了。
我想了想,又囁嚅道:「要是,要是你不高興,那我攢夠錢就還你……」
「林霜。」
沈從誡捏住我的下頜,直接堵住了我的嘴。
「你再說下去,我大概會成為北京城第一個被女人氣死的男人。」
我聞到了沈從誡身上很淡的苦香。
那後調卻又讓人著迷沉淪。
我能感覺到他有些生氣。
但自始至終,他卻又很溫柔。
後來,我忍不住迷迷糊糊想。
他好像根本不是我之前認為的那種男人。
怪不得,喜歡他的女人比喜歡傅承宥的更多。
11
我在沈從誡的別墅待了整整三天。
圈子裡的共同好友給我發了好幾條信息。
「霜霜,你這幾天去哪了?」
「承宥很生氣,你還是趕緊回來的好。」
「你把承宥的微信電話都拉黑了?」
「霜霜,你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沒有?」
「如果承宥真的惱了,你怎麼辦?」
我沒有回復,將手機丟在了一邊。
決定提出分手後,這些問題,我都不會再考慮。
其實我和傅承宥的關系,早就岌岌可危。
全靠我一個人硬撐著而已。
最後一晚。
我剛從浴室出來,沈從誡就拎了一瓶紅酒進了房間。
「陪我喝一杯吧霜霜。」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此刻他眼底好似有點落拓的寂寥。
我酒量不大好,很快就喝得微醺。
沈從誡抱起我,我怕掉下去,趕緊抱緊了他的脖子。
「好像重了一點。」
確實,這幾天吃得很放縱,小肚子好像都有了一層肉。
「抱起來很舒服。」
沈從誡將我放在床上。
臥室的燈光暗下來,外面又開始下雨。
三天的磨合。
已然沒了一開始的生澀不適。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半夜才堪堪停住。
我伏在枕上,一頭長發蜿蜒垂落。
沈從誡靠在床頭,低頭喂我喝水。
手指勾纏住我的發尾,他有些心不在焉。
我也沒有力氣說話。
到最後,我是在他胸前沉沉睡去的。
手機一直在震動,我卻睡得香甜,一無所知。
沈從誡騰出一隻手撈過我的手機。
號碼不是傅承宥的,但除了他,大約也沒旁人。
沈從誡盯著那串數字,再電話又一次鍥而不舍響起時。
他滑動接聽。
「林霜,野夠了吧,該回家了。」
傅承宥的聲音透著隱隱的不耐。
就連低頭服軟,都是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態。
沈從誡唇角勾出一抹譏誚的笑。
「小點聲。」
沈從誡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困倦地睜睜眼,又沉沉睡去。
「霜霜累壞了,還在睡著,傅先生還是小點聲,別吵醒她。」
12
沈從誡說完。
電話那邊,是死一樣的安靜。
沈從誡很有耐心地等著對方開口。
約莫過了半分鐘。
「沈從誡,林霜為什麼會在你那裡?」
「這就要問傅先生自己了。」
沈從誡垂眸看著懷中熟睡的我。
「你碰她沒有?沈從誡你他媽是不是碰她了……」
傅承宥終於崩潰,聲音嘶啞顫抖。
「霜霜淋了雨,不太舒服。」
「傅先生,別把我沈從誡想的那麼禽獸。」
他說完,直接切斷了電話,又將手機關掉。
那雙看起來總是過於薄情的眼眸。
此時安靜望著我,好一會兒後。
他才自嘲地笑了一聲。
就在剛剛,他明明可以狠狠地搧傅承宥一個耳光。
但看著懷中柔婉沉靜的那張臉。
卻又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
我對此一無所知。
第二天我收拾妥當,沈從誡送我回京。
下車時,我輕聲向他道謝。
他靠在車座上,襯衫襟口散亂,桃花眼含著勾人的笑。
「霜霜,隨時歡迎你回來找我。」
我垂了眼,想到這三天的混亂與放縱,臉頰還是有些燙。
「沈先生,再會。」
沈從誡眼底的笑意淡了淡。
車窗緩緩升上去,車子發動。
我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子遠去。
心裡很清楚地知道,我和沈從誡之間,以後不會再有瓜葛了。
我去了醫院看望華華姐。
她再次幸運地轉危為安,已經暫時無恙。
我見她精神不錯,這才大松了一口氣。
當年我隻有十二歲,我媽病死後,我爸和爺爺奶奶就逼著我退學。
他們嫌棄我是個女孩子,上學浪費錢。
打算讓我跟著叔嬸出去打工賺錢。
然後過幾年,找個彩禮給的多的人家嫁掉。
是華華姐和她媽媽偷偷塞給我一點錢,又託親戚連夜送我去了縣裡的初中。
初中的老校長和老師們一起保護了我。
據理力爭趕走了我爸和爺爺。
讓我可以繼續念書。
第二年,傅承宥跟著傅太太做慈善,來到那座小城。
我是成績最優秀的學生,傅太太就開始資助我。
那一年,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傅承宥。
他生得好看,如珠似玉。
有些傲氣,卻又不讓人討厭。
傅太太帶他回北京時,他對我說了一句。
「小丫頭片子,北京城見啊。」
他這句話,在我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
從此以後,我努力到廢寢忘食,不敢有一刻懈怠。
十七歲,我考進北京最好的大學之一。
二十歲,傅承宥說「霜霜,做我女朋友吧」。
二十一歲時,華華姐的媽媽生了重病,我知道後,哭著求她來京治療。
我把自己的獎學金和所有打工攢的錢都拿了出來。
但阿姨病得太重,很快就去了。
更不幸的是,喪事後不久。
華華姐也病倒了,和阿姨的病一模一樣。
我再拿不出錢,最後咬牙借了高利貸。
鬼門關裡救回了華華姐一次。
可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兇險。
我隻能去求傅承宥。
可他不僅沒有借給我一分錢,還對我極盡羞辱。
我當時幾乎崩潰:
「你是沒有義務必須借給我錢,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至少也該問我一句為什麼這麼缺錢,至少也不該這樣羞辱我。」
可我得到的,也不過是他的一句嘲笑:
「受不了羞辱?那就滾啊,沒人攔著你。」
我還有一個心願。
在我的老家,那個封閉窮困的深山小村裡。
還有很多像我和華華姐這樣的女孩。
她們沒有念書的機會,甚至小小年紀要打工賺錢貼補家用。
再大一點就被隨便嫁出去,換取一筆彩禮繼續補貼兄弟。
被榨幹每一滴血。
我想要拯救華華姐,拯救那裡更多的女孩。
但如今的我,卻力量渺小,連我自己,都陷在困境。
13
從醫院離開時,我還是下了決心,放棄考研,去找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
回去的路上,手機忽然響了幾聲。
我打開手機一看,是圈子裡一個共同好友。
給我發了足足十條轉賬信息。
我看著那數不盡的0,知道是傅承宥給我的。
但心底卻連半點波動都沒有。
如果那天晚上,我求傅承宥借給我五萬塊。
他沒有回絕,隨即又為許可一擲萬金。
也許我仍不會狠下心和他分開。
夏日的棉襖冬日的蒲扇,都是遲來無用的。
我沒有點開。
幾分鐘後,朋友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想了想,還是按了接聽。
「林霜。」
傅承宥的聲音有些沉沉的沙啞。
就這麼三天的時間。
他好似就從男朋友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人。
「有事嗎?」
「你現在在哪。」
「準備回家。」
電話那邊,傅承宥仿佛瞬間松了一口氣。
「那我在家等你。」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這個所謂的家,大概是傅承宥對我唯一的大方。
大四後,我搬進這個公寓,開始準備考研。
房子是傅承宥的。
但裡面有些東西是我的。
既然分手了,那我自然該把自己的東西清理出去。
14
打開門,我怔愣了一瞬。
房間內的空氣很不好。
充斥著刺鼻的煙味和酒精味。
傅承宥坐在沙發上,襯衫很皺。
頭發也很亂,完全沒有打理過的跡象。
我換了拖鞋進去。
「林霜。」
傅承宥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伸開手臂想要抱我。
但我躲開了。
「傅承宥,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今天回來,隻是要把我的東西拿走。」
我平靜地看著他。
他這幾天大約沒怎麼休息。
眼下一片暗色,臉色很憔悴。
身上的襯衫,竟然還是三天前的。
這讓我十分錯愕。
傅承宥是個潔癖很重的人。
「林霜,你還在生氣。」
我搖頭。
「我跟她們都隻是玩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承宥伸出手,想要拉我。
我再一次避開了。
「傅承宥,你和別人怎樣玩我不管,但這一次,我不是在和你玩笑。」
我望著他,年少時偷偷愛慕的人。
幻想過陪伴一生的人。
也就到這兒,陌路了。
其實心裡又怎麼會不難過。
但這麼多年了,早已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心底卻又十分平靜釋然。
「所以,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麼。」
我說完,就繞過他向房間走。
「林霜。」
我站定,卻沒有回頭。
「你明知道我和沈從誡不和,你生我氣,故意這樣氣我,報復我的,是不是?」
傅承宥走過來,雙手握住了我的肩。
「霜霜,你有多愛我,沒人比我更清楚。」
他這般篤定。
就連屈尊挽回,都強勢霸道。
可我卻越發清醒。
還有什麼比你曾愛的人,明知道你有多愛他。
卻毫不在意毫不尊重,肆意傷害你羞辱你,更讓人覺得可笑呢。
我推開他手。
「和沈從誡無關。」
「傅承宥,是我要和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