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為什麼我們永遠改變不了這個結局呢？
2
是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時，我不明白為什麼打小善良的卿卿會做出捧殺太子的惡行，但不可否認的是，王家勢大，王家人亦有野心，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我隻能將卿卿打入冷宮，想著等風頭過去便尋個由頭將她接出來。
可之後的事情卻完全超乎了我的控制，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而在聽到卿卿在冷宮身亡後，再也承受不住，永遠閉上了眼睛。
第二次時亦是如此。
第三次……
在一次次心痛中將心愛的人打入冷宮，仿佛成了我的宿命。
可沒想到數不清多少次後，我重生了，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的不尋常。
這一回，卿卿似乎也覺醒了。
我以為事情迎來了轉機，可我沒想到，她會控制不住自己。
我眼睜睜看著她做錯事後，陷入痛苦和掙扎，卻幫不了她。
我們像是傀儡，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指引我們往前走，哪怕前面的路並不是我們想要選擇的。
我去了一趟冷宮。
雖然沒有我的命令，但我的傻阿卿因為負罪感，自請入了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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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的時候，她就坐在破敗的院子裡，目光無神的盯著前方，又或者說，她哪裡都沒有看。
等我到了跟前，她才反應過來，遲鈍的想給我行禮，直到被我拉住才抬眼看向我。
對視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眼眶通紅，但她偏過頭去，嗓音很輕，「陛下該下旨的，臣妾這樣的蛇蠍婦人，落到如今的結局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我拉住她，想告訴她，可話到了嘴邊，卻是半句說不出口。
我心疼的厲害。
我的阿卿，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啊。
「噗——」心臟處傳來撕扯般的疼痛，我眼前一黑，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出。
意識模糊前，我看到阿卿驟縮的眸，「阿洲！」
驚慌失措的聲音傳入耳中，她離得我很近，我想抬手摸摸她，可這手啊，卻愣是提不起半點力氣。
那算了吧，我就這麼看看她也好。
至少這一世，我沒有真的傷了她的心。
滾燙的眼淚從她的眼中流出，落在我臉上，順著臉頰滑到脖頸。
別哭啊。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世，但這輩子，我絕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可到底是不如我意。
就在意識即將消散之際，我看到她的嘴角緩緩留下烏黑的血。
她中毒了！
這毒是什麼時候下的？是在進冷宮之前還是很早就有了？
我急的想睜開眼，可眼皮沉重的厲害，像是懲罰我一般，黑暗一重接著一重湧來，直到最後，我也沒能喊人救她。
做皇帝的時候我保護不了她，那這次，我做元洲，陪她一起死。
3
再一睜眼，我竟然又重生了。
這一回，我幾乎不敢再將阿卿接進宮，但當王相提出要送女兒入宮時，我還是沒忍住同意了。
我好久沒見過我的阿卿了。
我就想看看她好不好。
其實她入宮的那天我就去了，那天是在御花園裡，我就帶著順德躲在一邊。
我聽著那些妃嬪議論，看著她身邊的宮女將太子帶過去，我的目光一刻不離她，我從來沒有那麼希望一件事，希望這一世能夠不一樣。
這一世她或許能和我一樣是重生的呢。
我們可以不受那所謂的桎梏，不用再被卷入無法改變的命運齒輪裡。
似乎是我的祈求起了作用，她並沒有如上一世一樣對太子噓寒問暖，她的態度不冷不淡的。
我幾乎要喜極而泣。
她終於可以做她自己了。
我的阿卿，終於可以做她自己了。
那天，我高興的回去喝了好多的酒，德順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勸，隻當我一時興起。
他哪裡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4
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阿卿了。
那會兒我隻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生母位份低，我又非長非嫡，在宮裡，除了太子皇弟敬我，其他兄弟很少有將我放在眼裡的。
那年皇後舉辦的賞花宴，我經過御花園，遠遠的，便注意到了一抹纖細的身影。
我認得那個打扮雍容的婦人，是丞相的夫人，那想來她身邊的就是她的女兒了。
聽人說起過，丞相嫡女，名喚時卿，沒有表字。
我順著人群看去，她穿著藕粉色襖子，梳著雙丫髻，白裡透紅的小臉上滿是嬌憨，可偏偏，她坐的比誰都直，渾身寫滿了規矩。
我起初就覺得她是屬於表面一個樣，背後一個樣的人。
可後來才發現，她真是那樣的人。
她打心底不喜歡那些規矩的，平時都是做給母親看的，等到了無人處，她便如同撒了歡兒的鳥兒一般，她也從不掩飾，除了在她母親面前。
我聽著她輕靈悅耳的笑聲，那笑聲像是帶著魔力，讓我克制不住的想去了解她。
當真正了解了這樣一個善良又可愛的姑娘之後，更是想將她捧在心上。
可我不能。
我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而她是丞相嫡女。
父皇忌憚王家的勢力，斷然不可能會為我和她指婚，怕我擁有了王家的支持會威脅太子的地位。
好在她年紀尚幼，不著急婚配。
我還有時間。
但就在我見她從池塘裡爬上來時忍不住施以援手之後，消息傳進父皇的耳朵裡，父皇多麼精明的人啊，他立刻給我安排了一個四品官員家的嫡女當我的皇子妃。
他想斷了我所有的念想，他告訴我，等她及笄之後，便會被許配給太子。
可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想到，他一心想要扶持的太子，卻壓根無心皇位。
太子皇弟知曉我的心意，臨出徵前，他笑著將聖旨交給我，笑容恣意，「皇兄，這皇位你比我更合適，去娶你喜歡的人吧，我的皇兄怎麼能過得不幸福呢。」
打小他便是最敬我的，長大了更是將皇位都讓給了我。
但我沒想到。
就在他出徵的那年，他戰死在了戰場上，他的妻子在生下孩子之後也跟著殉情了。
震驚和傷懷過後，我將那個孩子接進了宮，說是皇後所生的孩子，封為了太子。
阿卿並不知道這一切。
這一回她讓太子自己學做飯，我原以為以太子的性子，是斷然不會同意的，但這一次，太子似乎也和前面那麼多次都不一樣，他生氣過後便乖乖的聽話了。
和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樣，鬧鬧脾氣就會聽話。
但當我聽見他直呼阿卿的名字時，心尖還是忍不住一顫。
這樣的態度，我太熟悉了。
在前面那麼多次裡，他像是這個世界裡的主角，可以隨意支配配角的命運。
可出乎我意外的是，素來堅強冷淡的人兒這回紅了眼眶，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等他跑了之後，我聽阿卿替他解釋，這才發現是冤枉了他。
可連我都不直呼阿卿的名字，他怎麼能？
所以我告訴阿卿，「他直呼你的名字，就該罰。」
我說完這話，沒有等來她的回應。
但我也不急，這輩子和前面那麼多次都不一樣，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我這麼安慰我自己。
中秋佳節，我看著太子和她的暗中較勁，心裡好笑，可我就是想要站在阿卿這一邊。
看著太子被她惹毛，她偷偷笑時，我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我的阿卿，也太可愛了。
5
但午夜夢回，我還是怕，怕這一切都是假象，是我的幻覺。
我去找了太子，我記得前面那麼多次，他都表現出超乎年紀的沉穩。
忱溪找了個老師傅，卯時便要起來練武。
我特意等在他必經的路上，見他出現，我正想過去和他說點什麼，但不等我走出去，就聽見他自顧自在嘀咕，「我才不是什麼男主，我是元忱溪，我就是我自己！」
「你憑什麼說貴妃會對我不好？她對我很好，我很喜歡她。」
「什麼前世我為了她放棄皇位，我壓根就沒有惦記皇位！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裝神弄鬼的東西，別讓本太子抓到你！」
他不知在和誰對話，越說越生氣。
可我卻如遭雷劈，半晌緩不過神來。
他也看到了我，猛地頓住腳步，瞪大了眼睛，顯然是怕我聽見了什麼。
我回過神，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與他平視，「你喜不喜歡貴妃？」
他慣來是個嘴硬的，可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頭，「嗯。」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嗯，那我們一起保護她好不好？」
我不在意他到底在憑空和誰說話，但我在意的是，他會不會傷害我的阿卿。
他定定的看著我，露出一個笑來，「好，那父皇快去哄母後吧。」
這孩子。
還挺懂。
6
我去了長春宮。
這裡的一切都沒變，可我的阿卿好像變了。
變得沒有那麼喜歡我了。
我忍不住想起，在她覺醒的那一世，我們也曾有過一段快樂的時光，她是我的貴妃，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寵她愛她，她時常也表現出小女兒的情態，與我打鬧。
如果那時沒有出太子的事，我們大概也可以過得很幸福。
可現在，我清楚的知道，她早就忘了之前的事。
這一世，她隻見過我幾次，想來對我並沒有多少的感情，
我隨口問她，「是不是不喜歡朕？」
問出這話時，我幾乎沒有過腦子，可當話真的說出口時，我的呼吸仿佛都停滯了。
說不緊張是假的。
我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又生怕從她口中聽到不想聽到的答案。
可我沒想到，她會搖頭。
她喜歡我！
一時間，喜悅湧上心頭，可見她眼裡尚有憂慮，我輕嘆了口氣，告訴她，我和先皇後並不是如外人所說的那般恩愛。
更甚至，我都沒見過皇後幾次，於皇後而言，我並非良人。
可人的心就是長偏的，我沒辦法控制住我自己，於是我隻能給皇後權勢，給她地位，派太醫照料她的身子，在她死後將她葬入皇陵。
阿卿信了。
怕她在意太子，我又幾乎是想也沒想，就告訴了她太子的身世。
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就算知道了太子並非我親生的孩子，也定會對他好的。
果不其然，她雖然驚訝，但很快就接受了。
她答應了要做我的皇後。
我太高興了。
這一世，我終於娶到了她，娶到了我心心念念的人兒!
我沒想到，太子會在窗外偷聽。
我自問從沒說過那樣煽情的話，卻叫那小子聽見了，我一時惱羞成怒，餘光卻見她笑的開心。
好吧。
阿卿高興的話，那我就勉強不懲罰太子了。
（元洲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