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學四年,我跟姜馳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畢業後再見時,我卻成了他的病人。
他面不改色地替我檢查身體。
冷淡得好像我們沒認識過。
可在同事不小心沖進來時。
他卻用白大褂緊緊抱住沒有穿衣服的我。
我說都是男的,沒關系。
但他惱怒得漲紅了脖子,固執道:
「不行!」
01
姜馳是 D 大醫學院的天才。
他天資甚高,悟性極佳。
還長得很好看。
大學四年,聚光燈幾乎都在他的身上。
這樣的人本應該是萬人擁簇的香餑餑。
可姜馳卻總是獨來獨往。
Advertisement
對人很是冷淡。
他在大二的時候換來我們寢室。
聽說也是因為性格太過孤僻。
被原寢室的人孤立。
老師才讓他換一個寢室住。
這個傳言一度在學校流傳很久。
真假無可考證。
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
姜馳寡言少語,喜歡一個人待著。
我們一起住的三年裡。
說的話總共不超過十句。
然而最後令人極為意外的是,我們大學快畢業的那幾天。
打算寢室一起吃頓散伙飯。
原本以為姜馳不會參加。
可沒想到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不過飯桌上也幾乎不說話。
隻是最後快吃完的時候。
他端起一杯酒,站起來對著我們其他三個人說:
「祝你們,」他頓了片刻,眼神從我們身上快速掃過,「前程似錦。」
02
醫學院本來就要比我們晚一年畢業。
因此畢業後,我們的聯系就斷掉了。
我留在大學所在的城市。
進了一家公司工作。
資本家都是壓榨員工的周扒皮。
工作四年。
愣是累出了一身的病。
我漸漸地覺得心慌氣短喘不上氣,胸腔下還隱隱地痛。
甚至感覺連腦子都不好使了。
「你還是去醫院看看。」發小謝洋洋第十次催促我。
「沒事,可能就是有點累了。」我不是很在意地回答。
這麼幾年都扛下來了,也不至於現在稍微有點不舒服。
就要嬌氣地去看醫生。
「你就扛吧。」謝洋洋氣不打一處來,「總有一天你要把自己作死。」
沒想到一語成讖。
這話才說完三天。
我就真的差點在公司暈倒。
這下是真的怕了。
一邊罵謝洋洋烏鴉嘴,一邊趕緊在手機上隨便掛了個醫生的號。
給底下的員工慌亂交待了一下,就急匆匆往醫院跑。
在醫院等到快下午五點,
終於叫到了我的號。
推門進去。
裡面的醫生正伏案寫著什麼。
「單子給我。」他一邊說一邊抬頭。
目光相對。
那醫生是姜馳。
03
四年的校友加上三年的室友。
並沒有讓我們的重逢顯得多麼地驚喜。
他雖然也認出了我。
可也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有哪裡不舒服?」簡單寒暄過後,他開始言歸正傳。
於是我便大概講了一下自己最近一兩個月的情況。
還重點說了上午差點在公司暈倒的事情。
交待完情況。
房間內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不知道姜馳在想什麼。
「姜醫生,」因為我們關系不算好,所以我還是按照他的職業稱呼了,「我身體沒事吧。」
姜馳臉色如常。
可我好像感覺他在微微蹙著眉。
眼睛裡也顯出兩三分凝重。
「我先簡單地檢查一下。」但他卻隻是說。
「躺到那邊的床上去。」
「衣服解開。」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床,回答說:「好的。」
那天我穿得比較正式。
因為原本打算下午出去拜訪客戶的。
因而脫掉西裝之後,還得解領帶。
解完領帶之後,又得一顆一顆地解襯衣扣子。
姜馳在旁邊找來聽診器。
隨後就站在病床邊等我。
氣氛有點怪。
於是我找著話說。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當醫生了。」
「嗯。」姜馳小聲回了一個字。
還是跟以前一樣冷淡,我在心裡想。
「我們還以為你要在學校讀完博士呢。」我一邊解領帶一邊繼續沒話找話。
姜馳看了看我,然後轉開臉回答:
「讀了研究生,剛出來工作沒多久。」
「哦,這樣啊。」
讀完研究生就能來這麼好的醫院工作。
他確實挺厲害的。
再找,也沒有什麼話說了。
我沉默著脫掉了上衣。
之後按照姜馳的指示躺上去。
當冰冰涼涼的聽診器貼到皮膚上時。
身體不由得一個激靈。
姜馳好像也因為我這個動作僵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一個專業醫生的樣子。
他問了一些問題。
又試探性地按了幾處問我痛不痛。
沒一會兒。
就收起了聽診器,然後讓我起來。
04
我坐起來,一邊從旁邊的凳子上拿衣服穿一邊問他:
「姜醫生,我沒什麼事兒吧?」
「還不能確定。」姜馳依舊表現出一個專業醫生的嚴謹,「還得去做心電圖和腦 CT。」
我點點頭,似懂非懂。
期待著隻是因為太累了所以才會這樣,而不要真的搞出個什麼大事兒來。
「那……」
正想繼續問今天這麼晚了是不是不能做檢查了。
這時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隨即,一個腦袋探進來。
「姜醫生,去吃飯不?」
說話的是一個圓頭圓腦的小醫生,看著挺可愛的。
應該是姜馳的同事。
不過這個猜測也就在腦子裡一閃而過。
因為幾乎是瞬間,我就被包在了姜馳的白大褂裡。
那時我剛穿上襯衣,還沒來得及系扣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門口的小醫生見狀趕緊道歉,「我以為你沒有病人了。」
「我先出去等。」
說完,就退了出去,很貼心地關上了門。
等他走後。
我腦子才反應過來自己正貼在姜馳的腰腹上。
「姜姜醫生。」我試圖緩解尷尬,「都是男人,看一下也沒什麼。」
「不行!」可姜馳卻無比幹脆又固執地說,語氣裡帶著幾分惱怒。
抬頭,我看到他紅了脖子。
05
那天的重逢以一種怪異又尷尬的氣氛結束。
當天已經很晚了,又是個周五。
因而等把姜馳開的那些檢查做完,再拿到所有檢查報告時。
已經是下一周的周五了。
復診依舊是掛的他的號。
不過那天我去得早,算是第一個病人。
「還好。」姜馳拿著那一摞檢查單仔細看了半天後,終於給出一個結論。
「沒有什麼生理上的病變。」
「不過,」但他又繼續說,「你身體已經超負荷了,必須得好好休息。」
「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好的,我知道了。」我拿回那一摞檢查單。
「需要吃藥嗎?」
「我會開一些輔助性的藥物,」姜馳一本正經地盯著電腦,開始寫藥方,「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你得作息有規律且穩定。」
「除此之外,必要的休息時間一定要留足。」
我聽著他的話,連連點頭。
他開完單子,又囑咐了幾句後,才讓我自己去拿藥。
「姜醫生。」我站起來,由衷地感謝道,「謝謝你。」
不知道為何,姜馳在聽到這話時,臉上有一瞬出現了某種難以琢磨的神情。
不過也隻是一閃而過。
他好像欲言又止,可最後又什麼都沒說。
我又道謝了一次,然後就打算離開。
隻是手剛碰到門把手,他卻叫住了我。
「邱煜,留個聯系方式吧。」他站起來說。
「嗯?」
「如果,」他停頓了一下,「如果你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問我。」
可是,能抱到本市最好醫院的醫生的大腿,又何樂而不為呢。
「行啊。」我掏出手機,「那以後就麻煩姜醫生了。」
06
姜馳說沒什麼大事之後,我終於放了心。
隻是謹遵醫囑就有點難辦到了。
老板恨不得把底下的員工一個人掰成兩半用。
才規規矩矩地休息了一周,我就被抓壯丁去陪客戶了。
生意場上總是吞雲吐霧,又免不了觥籌交錯。
喝到快凌晨的時候。
我終於忍不住,一股腦去洗手間吐了個幹凈。
「邱煜?」正趴在洗手臺上緩勁兒,耳邊傳來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
抬頭看到姜馳正帶著不確定的眼神看著我。
等看清確實是我後,他又說: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又一陣反胃感襲上來,再次跑回小隔間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
等漱完口站起來,看到姜馳還站在原地。
臉色不知道因為什麼,不是很好。
「不是叫你多休息?」他首先開口,語氣裡帶著些質問。
「咳,」我幹笑一聲,「工作嘛。」
「工作能有你的身體重要?」
「沒事,這周我休息得挺好的了。不礙事。」
「什麼叫不礙事。」他的語氣突然急促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情況,也可能是猝死的先兆癥狀。」
猝死?我呆愣在原地。
不至於吧。
「煜啊,趕緊的。我們都等著你呢。」
「王總那邊還等著跟你喝呢。」
他一邊說一邊拉著我往洗手間外走。
「我待會兒就回去了。」我有點愧疚,於是隻得朝著姜馳撒了個謊。
「姜醫生,我記著你的話的。」
07
當晚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凌晨三點了。
從大廳走出來,我腦子有點暈。
不過還是堅持把經理送上了車。
等經理走後。
才終於卸了力氣,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搓了把臉,就在打算拿出手機打車時。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到了我面前。
「姜醫生?」我有點無法置信,「你怎麼還在這兒?」
「走吧。」姜馳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說,「送你回去。」
我支撐著站起來。
「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去?」
「在附近有點事。」
有事?這三更半夜有啥事兒啊。
要不是對面站的是姜馳。
我真要懷疑他辦的事兒是不是合法的。
「不用了。我自己打個車回去。」
「沒事,」但他固執道,「一起吧。」
在學校的時候,姜馳就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
也不是說他這人多麼武斷。
而是身上天生就帶著一種讓人不得不聽他的那種氣場。
最後我跟著他上了車。
那是輛大概五十萬的奔馳。
雖然算不得什麼稀有的豪車。
可對我這種工作四年才攢了個首付的打工人來說,還是挺讓人挫敗的。
「車不錯。」我由衷地贊賞了一句。
「隻是個代步。」他卻覺得稀松平常。
「姜醫生,你說得這麼輕松,讓我們這樣的人可怎麼活呀。」我開玩笑說。
姜馳聽到後看了我一眼,好像要說什麼。
隻是最後又把話咽下去了。
08
實在喝得太多,後半程,我幾乎是睡過去的。
等到了後,也迷迷糊糊的沒轉醒。
隻感覺到好像有人扶著我上了樓。
後面的一切都挺模糊。
隱約記得睡前喝了點什麼溫溫熱熱的東西。
還挺舒服。
直等到第二天起來。
看到姜馳那麼大個人,像個大型犬一樣縮在沙發裡的時候。
才記起前一晚是他送我回來的。
「謝謝。」我有點愧疚,「麻煩你了。」
姜馳卻搖搖頭。
「周末你多休息一下。」
「鍋裡還溫著蜂蜜水,你今天再喝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