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隨後嘆著氣,將身上的外袍披在了玉瑤身上:「山澗風大。阿瑤來看我定是願意給我機會。奈何,我現在身不由己,我那是惡女的靈獸。」
再然後,鳳凰堅定道:「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會拼死護你周全!」
玉瑤摸著自己的肚子,登時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小聲道:「我怎會怪你。」
鳳凰抱住玉瑤:「那你要了我吧。」
玉瑤面露難色:「可,你是她的靈獸。」
鳳凰看向她,癡癡地說:「你要是用那惡女的師尊屍身換我,她肯定同意。」
「這麼簡單?」
鳳凰點了點頭,就這麼簡單。
16
一覺醒來,就看到洛神山山門大開。
鳳凰和玉瑤站在一起。
我氣極,開始怒罵:「狗男女,什麼時候勾搭到一起的!給我滾回來!」
鳳凰又吐了一口血,一步三回頭地看向玉瑤,不舍地來到我身邊。
玉瑤向身後擺手:「玉瑤,你看看,這可是你師尊?」
小老頭被雷擊得全身烏黑,手上拿的半份符咒,是我畫的引雷符。
我的眼淚不可控地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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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
玉瑤莞爾:「好師姐,做個交易吧,別動刀動槍了。我用穀月仙尊換你的靈獸和天眼怎麼樣?」
我愣住,怒極地看向鳳凰。
鳳凰心虛,不敢瞧我。
大師姐扯了扯我衣袖:「師妹,師尊不願看你犯險。你別信她……」
玉瑤道:「隻有一炷香時間,否則我不介意把這老頭扔去喂豬。再說了,師姐,你要天眼沒用,不是嗎?」
我咬牙道:「好。」
在洛神山仙尊和長老的見證下,我自斷一臂與鳳凰解除靈契,交出天眼。
師尊也回到了家。
衡陽宗為師尊舉辦了喪事,我跪在靈堂前,喃喃道:「是我害死了師尊。」
大師姐摸著我的頭,心疼地看我,說道:「從前,師尊跟所有衡陽宗弟子講過一個故事。
「幾百年前,有一位賣穀翁被流寇追殺,遇到一位仙人。那仙人已經受了重傷,為救賣穀翁不惜以身肉搏,死狀慘烈。賣穀翁在仙人身邊放了一粒穀種,便按照仙人臨終所言,去了衡陽宗修仙。」
後來,那個地方被叫作瓊瑤臺。
原來我和師尊竟有這段淵源。
我將天眼遞給大師姐:「師姐,此物有靈。定能助你重修靈脈,運轉金丹。」
大師姐欣喜地抱住我,指著我的額頭道:「鬼精鬼精的你啊!」
邊哭邊跟師尊告狀:「小師妹也學壞咯,害得我愁了好幾天。天眼落到壞人頭上,我還擔心該怎樣才能護住衡陽宗和小師妹。」
師姐擦幹眼淚問我:「那鳳凰是假意投敵?」我對師姐眨了眨眼。
山門弟子告訴我們,山門外還跪了一個東西。
是騰蛇——
玉瑤要新的靈獸,勢必要解開之前的靈契。
我走出山門,問他:「師尊最後說了什麼?」
「穀月仙尊說,你才是喂我心頭血的人。」
我拎著他的領子:「還有呢?」
「他說:『洛神山知她良善,欺她,辱她,害她好苦。』讓我不要再助紂為虐。」
我轉身進了山門,留騰蛇在雨中。
玉瑤和鳳凰訂立靈契那日,我獨自上了洛神山。
走在我一步一步鑿開的石階上,心中無比輕快。
君啟事先察覺到我,拿著神武站在山門外:「來者何事?」
「賀喜。」
我站定看他:「恭賀仙尊喜得貴子。」
君啟的神武微微抖動,臉色發白,怒不可遏:「逆徒囂張!神武!」
他劈劍過來,我輕輕側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了彈劍身,發出細微錚鳴。
我嘆道:「好劍!」
君啟似是意識到什麼,怒喝:「快喚靈獸!」
名揚狼狽地趕了過來,倉皇道:「師尊,鳳凰鬧脾氣,說割手太疼,不肯結靈契。」
我十分輕巧地掰開君啟蒼勁的手指。
在名揚的驚愕中將神武劍奪了下來,我笑著問名揚:「狗,我能去看看盛況嗎?」
名揚癱在一旁,我毫不費力地進了熟悉的山門。
鳳凰穿了一襲玉袍,坐在觀雲臺上不肯割手,胡攪蠻纏。
玉瑤在旁邊又哭又勸,直到看到了我,才停下。
十二長老和衡陽宗的弟子臉色凝重,如臨大敵。
鳳凰也看到了我,雅致俊朗的眉眼終於舒展開來,三步並作兩步走,有些不開心:「阿靈,你來晚了。」
這時,玉瑤明白了什麼,扯著嗓子尖叫:「你們合起夥來騙我!」
17
鳳凰站在觀雲臺上欣賞我昔日看過的風景。
我對著神武劍道:「在他手中,你受委屈了。」
神武劍氣淩厲起來,威嚴無比!是了,這才是我從惡龍口中拔出的神武。
我拔劍而出,身形如流光。十二長老比師尊的能耐多些,逼急了,什麼符咒、地寶通通往我身上扔。
神武越戰越勇,劍光閃動,劍氣如風,劍影如魂。劍尖劃破血肉的聲音令我振奮。我這身體終於有了昔日風採。
鳳凰在一旁拍手叫好。
長老們紛紛落敗,倒在觀雲臺上。遍地的殘肢、手腳、內臟令人作嘔。他們嗚咽著、求饒著,就像我之前跪在地上求他們為我做主一般。
鳳凰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臟了。不過不要緊,阿靈,我給你新造一個觀雲臺。」
玉瑤躲在十二長老後,面露瘋狂,牙關緊咬,指著我身後的洛神山弟子:「上啊,給我打死這個賤人!」
有十二長老在,他們或許還有些底氣與我拼上一拼。
我轉了個身,所有人嚇得往後退了十米。
玉瑤身體顫抖,捂著肚子,眼睛瞪得很大:「我是神女,你不敢殺我。你不怕遭天罰嗎?」
我揚眉:「是嗎?騰蛇神君說與你從未有過夫妻之實。
還是說你在這幾天就又懷上了鳳凰神君的骨肉?」
鳳凰的眼睛瞪得比玉瑤還大,急忙擺動雙手:「阿靈休要亂說,我嫌臟。」
玉瑤雙眼泛紅,眼中充滿怒火:「是你,你假意迎合我,偷走我的仙根!讓我用不了天眼。鳳凰神君好計謀,竟對我如此煞費苦心!」
鳳凰平靜地看著她,言語間控制著怒氣:「是你佔了重靈的仙根,佔了她的靈獸,佔了她的天眼,還殺了她的師尊!你該慶幸,今日是阿靈要親手了結你。」
隨後他看向眾人:「今日,誰要是敢上前一步,擾了重靈的興致,我不介意和他單挑。」
洛神山弟子退得更遠了。
我放下神武,走到玉瑤面前:「師妹,幫你的還有誰?或許,我應該問,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我對著大氣不敢出的人群問道:「這孩子是哪位道友的,可以站出來,免得我濫殺無辜。」
人群大都已經面容呆滯,顫著雙腿。
玉瑤臉色煞白,死死盯著我。
我一記掌風將山門口兩人帶了過來,玉瑤突然捂著臉,不停尖叫。
她眼泛淚光,求著我:「重靈,求求你,你殺了我。」
我笑著,挑開了師尊身上的捆仙繩:「答案揭曉,神女玉瑤和洛神山仙尊君啟有喜!」
洛神山各弟子也顧不上害怕了,一些人甚至發出了細微的尖叫。
我將名揚的佩劍放在玉瑤和君啟之間:「兩位,公平競爭。最後隻能活一個。」
玉瑤身形未動,君啟拿到了劍。
她神色震驚,問道:「師尊,你要殺我?」
君啟閉眼不語。
玉瑤越來越瘋狂,淒厲喊著:「師尊,你說你害怕重靈的修為超過你,我替你拔了她的仙根!你害怕重靈孵化出騰蛇,你劃開我的胸口讓我假冒她!你害怕……」
「夠了!」
玉瑤的話未說完,君啟拔劍而出。
玉瑤流出幾行清淚,看著我道:「沒關系,是我贏了。最後是我得到了師尊。」
洛神山眾弟子唏噓不已,面露嫌棄。
我坦然一笑,她竟是這般蠢,說道:「好吧,那你贏了。神女和仙尊極為相配。」
突然間白光乍現,劍刃被騰蛇徒手接住,劍尖隻差一寸便能要了玉瑤的命。
玉瑤緩緩睜眼:「你……」
她沒有想到最後救她的人會是騰蛇。
鳳凰本是站在一旁看風景,一眨眼便來到了我身邊,一字一頓地對騰蛇道:「我說過誰要是攪了阿靈的興致,我不介意和他單挑。」
話畢他已經隱隱現出金身。
18
騰蛇看了我一眼,睫毛輕顫,對著玉瑤淡淡道:「你不該死得這樣輕松。」
玉瑤的臉色瞬間由欣喜變為驚恐:「你想幹什麼?那些事也有你的份!是你傷她,殺她師尊。」
鳳凰表情肅穆,眼神銳利,立馬要現出金身。
我握住他的手,輕輕道:「別急。」
鳳凰立刻反握住我的手,輕蔑道:「都是蠢貨。」
騰蛇看著我們相握的手,神色狼狽,轉而漠然道:「我做的事情自會請罪。
「隻是你這樣死了太輕松了。泛泛宗門,皆以洛神山為尊。我要神女玉瑤拜訪八十一座宗門,廣而告之——腹中胎兒是你和君啟茍且之物,你刁鉆刻薄,構陷同門,欺辱神君,穢亂宗門。樁樁件件,你去跟天下宗門說清楚。最後去衡陽宗磕滿一萬個響頭,自裁在洛神山即可。」
玉瑤的臉色越來越白,最後竟想往君啟的劍上撞過去。
騰蛇攔住她,臉色猙獰道:「這是神諭,爾敢不從?」
鳳凰輕聲在我耳邊解釋:「神君一生隻能下一道神諭,言聽者必從。
可惜了,浪費在她身上。」
「等等!」我喝止,「我剛剛本想讓活著那人扒掉死去那人和自己的皮,為我師尊織一面招魂幡,騰蛇神君這突然橫插一腳,倒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騰蛇看著我,忙道:「對不起,我不知你另有打算。」
我輕輕抬起玉瑤的臉,替她擦了擦眼淚:「無妨,磕完頭之後,再扒皮也不遲。」
玉瑤挺著大肚子,神色木然地下了山。
臨走前,癡癡回望君啟,絕望地說道:「師尊,你要等我,等我回來為師尊扒皮。」
君啟冷笑,面無血色,目光虛浮。站在觀雲臺上罵道:「賤人!是你勾引我在先,我一代宗師,為天下,為萬民。如今這般,都是拜你所賜!」
「還有你們!身為我洛神山弟子,為何不拼死守門?」
君啟指著下麵的弟子,怒吼。無一人敢上前。
玉瑤腳步虛浮,瘋狂大笑,一步步走下山門。
最後君啟看著我,怯怯地說道:「是我將你從瓊瑤臺帶回來,讓你免受雷劫,助你修行。」
鳳凰一拳打了上去,君啟的臉頓時血肉模糊。
隨後怒火中燒:「我查過重靈的仙根,是飛升之身。是你將她硬生生地拔出來,帶來這個破地方。」
我將君啟和名揚丟在寒潭,對他們說道:「天下共八十一個宗門,散佈天涯海角,玉瑤要徒步而行, 兩位要耐心些。」
君啟質問道:「你欺騙我, 你明明說過隻要殺了她, 我便能活。我明明可以殺了她……」
我抬手輕輕捏碎了君啟的金丹, 將粉末扔進寒潭裏。
「君啟啊君啟,是你親自教我的——弱就是罪, 弱者隻會在泥沼裏掙扎,怨恨世人欺他。你騙了我那麼多次, 我還你一次。」
我丟給名揚一把鈍刀, 他往洞中縮了縮。「名揚, 你的師尊沒了金丹。你試試能打贏他嗎?」
寒潭設有禁制, 隻能進不能出。
我走上山的時候隨手設的,靈力搭配符咒,值得信賴!
我試過,寒潭的水越喝越餓,餓極了, 恨不得吃自己身上的肉。
不過還好,他們有兩個人。其中一人或許可以多活幾月。
我坐在宗主的位置上,鳳凰懶洋洋地站在我身邊。
我喊道:「你們一一將金丹交上來,徒步下山。別讓我在修仙界再看到各位。宗門外盡是洛神山的仇敵,各位自重!還有, 路過寒潭,當心有惡犬。」
了結後,我長嘆了一口氣。神武有感應般, 劍身動了動。
鳳凰用極委屈的語氣質問我:「我幫你找回了那些東西, 說好的獎勵呢?」
我用劍鞘打他:「回衡陽宗再說。」
鳳凰迫不及待化出原形, 載我回了衡陽宗。
騰蛇默默跟在我們身後, 到了山門口便自覺地跪了下來。
鳳凰在身後堵著我, 不讓我看他, 拉著我快速上了山門。
黑暗中, 他的眼神黑沉可怖, 咬著我的耳朵:「妻主要認真,莫要想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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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過去,騰蛇還跪在山門邊。
鳳凰瞧見心煩,便扔給騰蛇一把刀、一個碗:「你要認罪,便把心頭血還給她。其他的你莫去要肖想。」
玉瑤步履不停, 去往各個宗派。路遇流寇時,隻會口吐惡言。
學藝不精, 她連凡人也奈何不了。
她口中罵得越兇, 身體便被糟踐得越臟。她一遍一遍地說著自己是神女。
從最開始的破口大罵, 漸漸地開始麻木, 重復地說道:「我本神女, 師尊愛徒。師尊等等我,等我為你扒皮。」
在路途中,她生了。
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流寇扔進湯鍋,她餓極了,也瘋了, 跑去搶肉湯喝。
三月過去,師尊墓邊掛上了一面招魂幡。
弟子已殺敵,願師能安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