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嚴磊揪著他的脖領子給他提溜起來,咬牙問:“你不打算負責幹什麼勾引她!”
文質彬彬的技術員跟高大結實的嚴磊一比,被比成了豆芽菜,梗著脖子說,“我們真的就是純、純潔的友誼,是她自己想歪了。不信你去看我給她的信。”
他甩鍋給喬薇薇。
技術員自信嚴磊抓不到他的證據。他給喬薇薇的信裡從來沒有直白地表達過什麼。他很清楚喬薇薇向往什麼,字裡行間總能勾住她,但你要說他勾引她,呵呵,一個字都沒有。
嚴磊看過那些信,的確並沒有寫什麼勾引人的話,所以他也一直不明白喬薇薇怎麼就鬧死鬧活非要跟他離婚。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王八蛋就是用文字在勾引他老婆!
其實如果讓魂穿來到這個世界的喬薇看看,她就能看得明白。
技術員……其實就是在撩騷。
就沒事瞎瘠薄撩,就享受這種被崇拜,被向往,被愛慕的曖昧感。
喬薇薇是個已婚婦女,技術員覺得比撩黃花大閨女安全,不用負責。
呵。
“她人在哪呢?”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嚴磊厲聲喝問。
“前幾天我請假準備婚禮,人不在。她跑來找我,給我同事留了言,說她暫時住在華雲路那邊。”技術員咽了口吐沫,“我也是今天上班才知道的。我就昨天在婚禮上見了她一面,她吃了顆糖就走了,真的,客人很多,我都沒跟她說上話,真的。”
他可得表明自己的清白,不能被喬薇薇賴上,他可都已經是廠長的東床快婿了。
喬薇薇這個丈夫盯著他的眼神有點嚇人啊。
技術員記得喬薇薇信裡就抱怨過,說自己的丈夫來自農村沒有文化,像個“未經文明開化的野獸”。
嘶,這描述,還挺貼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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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員不知道嚴磊是上過戰場,是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的,是真槍實彈殺過敵人見到過許多戰友殘破的屍體的。
有過這種經歷的人,跟普通人就是不太一樣的。最直觀地就體現在眼神上。
喬薇薇向往有文化的大學生,斯斯文文,彬彬有禮的。她討厭嚴磊這種的。
處處都合不來的婚姻就是悲劇。
嚴磊盯了這個混賬大學生一會兒,放開了他的衣服領子,轉身。
技術員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嚴磊走了兩步,站住,忽然轉身,一拳轟在技術員臉上,給他撂在地上,眼鏡碎裂,鼻血長流,眼冒金星。
他大步走出柴油機廠,回到了吉普車上:“走,去華雲路!”
就這樣,他找到了自己離家出走的妻子。
嚴磊當然不知道他找到這個已經不是喬薇薇,而是喬薇了。
他踹開門進去,給了喬薇一個選擇,然後等著她的答覆。
這個小破屋非常低矮,連窗戶都沒有,隻在牆的高處掏了個小洞透氣。屋子裡昏昏暗暗的,還有一股不太好的霉味。
嚴磊目光投過去,看到妻子還如以往一般地瘦弱纖細,皮膚白皙。但她今天的臉似乎格外地白,白得沒有血色。
該說是,蒼白。
嚴磊滿腹怒火。
還以為她是和別人兩情相悅,可原來是她傻傻地自作多情。讀過書的文化人,原來腦子這麼不好使!白瞎她讀了那麼多年書了!
站在他幾步之遙的女人扶著桌子凝視著他,卻不給他一個答覆。
嚴磊不耐煩起來,正要再開口。忽然看到喬薇對他微微地笑了。
那微笑裡帶著寧靜和平和,是過去這幾年,妻子從未有過的神情。
嚴磊微微一怔,隨即,眼睜睜看著白皙纖細的女人一頭倒了下去。
嚴磊是喬薇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
“第一”總是有一些特別的意義。而且他是她如今這個身份的丈夫,意味著在未來,她和他必然要發生很多糾葛。
重獲了一次新生的喬薇,忍不住對這個代表著她新的人生開始的男人露出了微笑,然後她再撐不住,向前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之前,感到自己好像跌進了一個結實的臂彎裡,被人穩穩地接住了……
……
喬薇漸漸恢復意識,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
女人的聲音帶著些薄怒在訓斥:“……現在也不是舊社會了,你這同志是幹部吧,堂堂幹部家庭,怎麼就把人給弄成營養不良了?你看這女同志瘦的!幹嘛呀,把人當牲口使喚呀?”
而男人完全沒有辯解或者還嘴,隻是不停地“嗯嗯”、“是”。
大概是覺得這男的態度還算好,女人語氣稍微好了些說:“等她醒了就能走了,給她吃點好的,補一補。”
男人:“嗯。”
那個聲音低低沉沉的。喬薇一下子就聽出來這個聲音是原主喬薇薇的丈夫嚴磊。
她接收了喬薇薇的記憶甚至情感,有那麼一瞬對這個聲音的主人產生了厭惡感。幸好這來自喬薇薇的厭惡感很快就消失了,喬薇掌握自己的情緒與情感。
她對嚴磊熟悉又陌生,但至少不會厭惡,因為她畢竟不是喬薇薇。
但喬薇虛弱地躺在床上,整理了腦海裡的信息,知道從此以後她得繼續作為喬薇薇活著。
而原主喬薇薇想跟男主離婚,真的太天真了。
她本來就是因為做工人吃不了那苦幹不下去才選了婚姻作為出路。
她現在父母雙亡,也沒有別的親人。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工作單位。
現在,她唯一的身份就是作為嚴磊的妻子,是軍屬。但如果離開丈夫嚴磊,她就徹底地成為一個無組織無單位的個體。
在這個時代,一個人沒組織沒單位,基本上沒法活下去。連擺個地攤都不行,這個時代隻允許殘疾人和孤寡老人擺攤,其他的都是投機倒把。
原主可能根本就沒想過離開嚴磊怎麼活的問題吧。愛情真是會讓人降智。
當然也可能是作者在給她降智。畢竟是炮灰,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女主成為“後媽”,好養娃。
說真的,在一個文裡,還有什麼比跟著男主混更好的路呢。
沒有了。
女主重生回來,可是寧可做後媽都要嫁給嚴磊的。
在已知未來收益明確的前提下,做嚴磊的妻子,無論是對喬薇來說還是對女主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正出神,有腳步聲,開門聲,然後破舊的藍色布簾子“唰”地被拉開。
原來病房裡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這是個四人間,兩張床空著,還有一張床上躺著個老太太,好像在睡覺,所以屋裡才安靜
喬薇轉頭看去,碰上了嚴磊的視線。
嚴磊盯著她。
喬薇與嚴磊對視了片刻,想起身。
嚴磊反手拉上簾子,放下手中的鋁飯盒,伸手扶她。
他的手很大,幹燥溫熱。喬薇能感受到背部有力的支撐。嚴磊再握住她的手臂用力一託,她就輕松地坐起來了。
嚴磊扶著她靠在床頭。他自己拉過床邊的木頭方凳坐下,一言不發地揭開了鋁飯盒的蓋子,把飯盒遞了過去。
餃子。
餃子這種東西在後世屬於喬薇基本不吃的食物,除非過年應景。
但此時此刻看到餃子,喬薇的口腔裡立刻開始大量地分泌唾液,產生了強烈的食欲。
她看了嚴磊一眼。
嚴磊把視線移開,聲音冷淡:“大夫說你營養不良,叫我別餓著你。”
他話裡帶著諷刺。因為除了房子的事,其他方面他從來沒在生活上虧待過喬薇薇。結果呢,喬薇薇離開他幾天,餓成了營養不良。
醫生給她檢查過了,她昏倒沒什麼別的原因,就純粹是虛弱。結合那個房東老太太給的信息,她實際上就是餓昏的。
沒人比喬薇更知道喬薇薇是怎麼回事了,一盒餃子在後世不是什麼好東西,在這個時代稱得上是精食了,正是此時此刻這個身體需要的。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看著冷淡,但剛才女醫生訓斥他的時候他一句也沒為自己辯解,卻給她買來了餃子。
根據喬薇接收的信息,這時代出門在外,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弄來餃子的。
喬薇伸手接住飯盒,輕輕了說了一聲:“謝謝。”
嚴磊詫異看她。
喬薇微微一笑,接過飯盒放在腿上,掃了一眼,又看了看嚴磊。
嚴磊一言不發地又掏出一卷東西遞給她:“給。”
筷子——這時代飯盒和筷子是個人標配。
這筷子放在一個用過很多次的密封塑料袋裡,卷著,但洗得還挺幹淨。
大概是她觀察筷子的時間過長,嚴磊又涼涼地說了句:“洗過了。”
他的妻子有潔癖,很難伺候,這些年他領教了無數次了。
雖然聽著像是不耐煩的口吻,可這個男的實際上還是為她洗了筷子是吧。已經強過了百分之九十光罵罵咧咧卻什麼都不幹的男的了。
喬薇覺得這很好。因為喬薇薇的“潔癖”在喬薇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衛生習慣了。
而以後嚴磊是她的丈夫了,是要一起共同生活的人。那麼他能夠照顧她的衛生習慣就太好了。
喬薇對他鼓勵地一笑,不吝嗇稱贊他:“真細心。”
說完,微微側過身去,稍稍背對他吃起餃子來。
今天的妻子讓嚴磊感到陌生。
男人的視線在她單薄的肩頭和背上掃了一圈,想到這可能是因為她的婚外戀遭遇挫折才有這種轉變,他“哼”了一聲,再次移開了視線。
吃完一盒餃子,喬薇感覺身體仿佛被充了電。
這種感覺可太好了。
在絕症後期,她已經不能正常進食,每天被病痛折磨想死又死不成。
如今這個在醫生和嚴磊眼裡都算是“虛弱”的身體,對她來說已經太健康了,健康到讓她想跑想跳甚至想唱歌以表達自己的快樂。
看她吃完,不用她說,嚴磊就接過了飯盒先扣上,裝進塑料袋塞進自己的軍綠挎包裡。
收拾好,他抬起眼,正襟危坐地看著喬薇:“回家?”
第3章
這一次,嚴磊沒有說“離婚或者回家”。
他當然是希望妻子跟他回家的,離婚從來不是他想要的選擇。但妻子性子素來古怪,縱然她痴心妄想的婚外戀失敗了,嚴磊也不是很確定她是不是一定會跟他回家。
他面上看著冷峻,其實內心裡並沒有把握。
人的需求層次真是不一樣。
喬薇薇年輕健康,有丈夫和孩子,更渴望精神層面的滿足。
而在另一個世界的喬薇雖然不像喬薇薇那樣父母雙亡,但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養大她的母親比她先一步去世。她得了絕症之後,本就沒有一起生活過的父親無情地拋棄了她。
最後一次通電話,他說:“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然後就拉黑了她。
男朋友面對她的重病也退縮了,最後一次探望過她之後,再沒聯系過她。
喬薇那時候什麼都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戀人沒有了,工作也沒有了,為了治病,她把房子都賣了,最後孤獨而痛苦地死在了醫院裡,
對有過這樣人生經歷的喬薇來說,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有一個能回去的家,比什麼都好。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她的需求和原主喬薇薇是不一樣的。
現在,有人叫她回家。
面對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男人,喬薇快樂而肯定地回答:“回家吧!”
她語氣中的歡欣喜悅無法遮掩,一雙明亮的眼睛帶著笑看著他,好像對接下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嚴磊不禁怔住。
喬薇坐在吉普車的後面,心裡感到很踏實。
這個時代能用上小車的人,意味著他能給“喬薇薇”一個穩定的生活。
喬薇初來乍到,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對世界的一切都有一種看電影布景般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但想到生活有保障這一點,那種初來異地的不安感先減輕了不少。
“嫂子沒事了吧?”駕駛員一邊開車一邊問。
駕駛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
喬薇腦海裡反應出來他姓張,張駕駛員。
“沒事了。”她說。
“醫生咋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