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想辯駁,說她不是。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因為她的確有退縮之意。
“就算是協議婚姻,也得有基本信用。”
骨節分明的長指輕敲著桌面,男人嗓音微沉,“出爾反爾,不可取。你說呢?”
沈靜姝一時無言以對。
明明結婚的事是她先提出來,但現在她好像成了騎虎難下的那個。或許她該像鬱璐說的那樣,別帶那麼重的心理包袱,臉皮厚一些,把事情看得簡單些。
“我不會出爾反爾。”
她微仰起臉,抿了抿紅唇,“但這樣貴重的物品,對我來說有一定的壓力。”
“你不必有壓力。不妨換個角度去想,這些是陸太太這個身份所需要的裝備。”
他又從皮夾裡抽出一張黑卡,緩緩遞到她跟前:“這是我的副卡。”
沈靜姝一怔。
項鏈沒退成,又來一張黑卡?
“陸太太會需要很多新的裝備,名牌衣物、鞋包、珠寶、跑車……”
見她遲遲沒接過,他將那精致的卡片放進她的手心,微涼的長指將她的手掌合上,不緊不慢道,“如果你對這個身份還沒有代入感……或許,我有個辦法可以幫你。”
沈靜姝:“嗯?”
“我剛注意到,小區外就有個民政局,今天是工作日。”
男人深邃的黑眸注視著她,語調從容:“不如,我們現在去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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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下午2點45分,夏日午後明晃晃的陽光燦爛,曬得頭皮有些發燙。
沈靜姝站在民政局的門前,望著手上那燙金印“結婚證”三個大字的結婚證,眼神飄忽。
她是瘋了吧。
肯定是瘋了。
她竟然真的和一個才認識半個月的男人領證結婚了。
在她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22年人生裡,這事稱得上嚴重荒唐、嚴重離譜、嚴重不正常。
或許是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情緒壓抑到一個臨界點,需要找個突破口,她又被陸時晏那專注的目光給蠱住了,這才上了頭,真拿出戶口本,來到民政局。
但用上頭來描述這種行為,又有些不確切,畢竟在他吩咐司機回去拿戶口本,一來一回有近1個小時的辰光讓她靜下心來思考。
她或許抱著一絲他在開玩笑的僥幸,又抱著一種“都到了這一步,領個證又能怎樣,難道自己真打退堂鼓不成”的較勁兒心理。
總而言之,這結婚證,確確實實領了。
按照法律,她和陸時晏已經是合法夫妻。
“現在,有沒有感覺真實些?”
清冽的嗓音打斷她的恍惚思緒,沈靜姝側過身,看向身旁高大俊美的男人。
“沒有。”
她誠實地搖了搖頭,聲音很輕:“甚至…更像在做夢。”
陸時晏壓低眉眼:“抱歉,看來我出了個無用的主意。”
沈靜姝微仰起臉,盯著男人深邃的黑眸,忽而有種“上當了”的感覺。
她想問他是不是故意的,可又不知道從哪開口,畢竟他也沒逼著她領證,是她信了他的邪,一時昏了頭。
算了,領都領了,總不能又去離。
她捏緊手中那本結婚證,避開他的目光,“領證這件事,可能有點衝動了。我覺得還是緩一緩再告訴家裡長輩,陸先生覺得呢?”
陸時晏輕挑了下眉,“可以。”
微頓,他添補一句,“都聽陸太太的。”
一聲簡單的陸太太,叫沈靜姝薄薄的臉頰莫名發燙。
她往另一側偏了偏,輕咬唇瓣,小聲道,“我……我得先回家了,出來這麼久,奶奶還在家等著。時間也不早了,你也去忙你的吧。”
她在趕他走。
這個認知讓陸時晏眉心輕擰,眼角餘光瞥過她那在陽光下泛著粉紅的小小耳尖,他眸光輕晃,嘴角牽起一抹細小的弧度,又很快落下。
總要給她些時間緩一緩,不能太急。
他道,“我送你上樓。”
沈靜姝現在就想趕緊走開,一個人靜靜,連忙道,“不用了,就兩步路,我自己回去就成。”
生怕他還要開口,她抬手朝他擺了擺,揣著戶口本和結婚證,轉身就走。
那嬌小綽約的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陸時晏覺著好笑,薄唇輕扯了下。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區裡,他才提步,朝路邊停著的黑色轎車走去。
車廂裡是淡雅舒適的木質調香氣。
親眼目睹老板領證的司機這會兒也是滿滿的震驚,有錢人結婚速度這麼快的嗎?
壓下心頭好奇,司機問:“陸總,您現在去哪?”
“回公司。”
“是。”司機應下,發動車子。
後排,陸時晏從襯衣口袋拿出那本小小的紅色結婚證,長指輕翻。
入目是一張軋著鋼印的紅底結婚照。
照片上,他著黑襯衫,沈靜姝穿著淺白色圓領短袖,黑發本來是披著的,工作人員拍照說要露耳,她取下腕間的淺藍色發圈,三兩下將頭發盤起。
高高的黑色小丸子,幾縷細小的碎發毛絨絨的,其下是纖細雪白的天鵝頸。
倆人一開始都不自然,拍照沒笑。
工作人員說靠近一點,笑一個,這才笑了。
仔細看,笑容還是有些不大自然的,但架不住兩人顏值都高,這樣拍出來也是好看又般配。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老板盯著結婚證看了這麼久,想了想,還是說了句,“陸總,恭喜你啊。”
隻見陸總那張素日淡漠的臉龐線條微柔,難得和顏悅色,嗯了聲:“謝謝。”
司機暗想,看來陸總真挺滿意這位沈小姐的。
沈家客廳內。
偷偷把戶口本放了回去,又安頓好奶奶,沈靜姝坐在沙發裡,盯著茶幾上的結婚證和黑卡,兀自出神。
人總是需要一個分享傾訴的對象,尤其發生這樣大的事。
安靜坐了幾分鍾,她拿出手機,給鬱璐發了消息。
靜女其姝:「圖片/」靜女其姝:「我和陸時晏領證了。」兩分鍾後。
一隻小鹿:「???」一隻小鹿:「?????」一隻小鹿:「??????????」聊天界面很快被一堆問號刷了屏。
靜女其姝:「……是真的。」
一隻小鹿:「你是誰,你還是我的姐妹嗎,你是不是被魂穿了?」一隻小鹿:「寶,你要是被綁架就扣個1。」
靜女其姝:「我也覺得我瘋了。捂臉/」微
信聊天已不足以表達鬱璐此刻的震驚,她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接下來,兩個女孩兒就這事聊了足足聊了20分鍾。
鬱璐聽到他們倆突然領證,原因是陸時晏為了讓沈靜姝花錢花得更安心,在屏幕那頭捂著嘴啊啊啊啊尖叫了好久。
“救命,這是什麼霸總文學照進現實,我已經嗑生嗑死磕到動車上滿地打滾。”
“這你也能磕?”
“磕,奧特之母和伏地魔我都能磕,這有啥磕不動!小姝,我用我磕cp多年經驗擔保,陸時晏肯定對你有意思!啊,這就是愛情——”
“……”
沈靜姝握著手機擰了擰眉,遲疑道,“應該不是,他不像之前的蕭斯宇,他很理智、冷靜,目的也很明確,怎麼說呢……”
她在腦中過了一遍與陸時晏為數不多的相處,他們倆都是客氣、疏離的,不誇張的說,自己跟同劇團唱小生的徐師兄,都比跟他有cp感。
“哎,反正我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要是有機會見上一面,你就知道了,他是那種很成熟的生意人,我和他現在的感覺,更像是在做一樁生意。”
“這倒也是,你們才認識不久,這麼快有感情也不大可能。”鬱璐在電話裡表示贊同,下一秒,又換了副歡快口吻,“不過這也不影響我磕!我看好你們喲。哦對了,我還有2個小時就回滬城了,這兩天約一波?”
還沒等沈靜姝回答,屏幕上方就冒出一條最新消息。
她點開一看,是陸時晏的。
Lsy:「爺爺問,這個周末晚上,你是否有空來家裡吃頓便飯?」沈靜姝微愣,這是要正式見他家裡人了。
電話那頭,鬱璐見沈靜姝沒聲了,問:“小姝,喂?奇怪,信號不好?”
沈靜姝答道:“陸時晏剛約我這周末去他家吃飯。”
“哇哦——”
鬱璐也不再打擾,“那你們聊,我先掛了,動車上信號不太好。”
電話掛斷後。
沈靜姝回復那條消息:「周六周日兩天都有演出,不大方便。」
一分鍾後,Lsy:「周五晚上?」
靜女其姝:「好的。」靜女其姝:「請問地址是?」
Lsy:「我派車去接你。」
靜女其姝:「嗯,謝謝。」屏幕那頭持續了一分鍾的“正在輸入中”,最後發來簡單一句——「不客氣,陸太太。」望著這六個字,沈靜姝心頭忽然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
小幅度輕晃了下腦袋,她放下手機,將結婚證收回了臥室。
本來沈靜姝和鬱璐約好了第二天晚上一起吃頓飯的,哪知道鬱璐臨時接到個通告——一部小成本古偶的原定女二,陪資方睡覺被正房太太抓奸在床,扯頭花時砸破了腦袋,現在這個女二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這種“撿漏”的好事,鬱璐自然不會錯過,畢竟她之前最多演個女三,這次竟然能演女二,簡直是走了大運。
所以她連夜收拾買票趕去了英山影視城,把沈靜姝鴿了。
微信上,鬱璐也不忘安撫沈靜姝:「沒準這部戲就是我事業騰飛的機會,等我紅了,你結婚我給你包個大紅包!」沈靜姝自然不會介意這事,畢業後,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業和生活,本就是聚少離多。
她回了個“加油”的表情包,又道:「等你回來,下次再約。」鬱璐:「熊貓頭叼玫瑰花jpg.」轉眼到了周五。
因著明後兩晚要演《玉簪記》,這一整天,沈靜姝都在劇團和師兄徐峰對戲。
玉簪記講的是道姑陳妙常和書生潘必正,在道館中相識相愛後經歷一番挫折,終成良緣的故事。
臨近下班,兩人正練到《琴挑》這折,小生唱道:“正是仙姑所彈,爭奈終朝孤冷,難消遣些兒。”
沈靜姝揮袖,手拿拂塵,嗓音婉轉:“相公,你聽我道……”
那段【朝元歌】還沒唱出來,就見聞穎從窗戶外探出個頭來,笑眯眯道,“靜姝呀,莫對潘相公唱了,你男朋友來接你下班了。”
沈靜姝動作一頓,人還在戲裡沒出來,就連轉頭的動作也慢悠悠,透著股風流勁兒。
這一回首,就對上半開半合的窗戶外,那雙饒有興味的狹長黑眸。
這一折戲本就是小道姑和書生在調情,沈靜姝也不知陸時晏聽沒聽懂,反正乍一與他的目光碰上,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她斂了臉上的表情,站直身子,對徐峰歉意笑了笑,“徐師兄,我先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