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胤礽:“……”
剛剛在額娘的懷抱裡略微平靜下來的額林珠再次哭成淚人。
她學!她學還不成麼!
第77章 安頓
毓慶宮前殿擺了巨大的香案,程婉蘊帶著額林珠、弘暄隨著太子爺恭恭敬敬進獻三牲後,周圍響起了樂師彈奏三弦、琵琶和拍板的奏樂聲,太子爺又領著她和幾個孩子上前獻酒,共要獻三次。
薩滿身著腰系二十四條彩綢腰帶和九面銅鏡的發裙與綴滿360顆貝殼的神衣,頭戴著裝飾著鷹翎的鹿角帽,胸前還掛著一圈猙獰的狼牙獸骨,手裡抓著獸皮鼓,每當程婉蘊他們獻完酒,他們就會吟唱著鄂啰羅上前跳舞祝禱,舞蹈動作都是學習野獸、雄鷹捕獵、生活的習性。
在滿人的心裡,薩滿能溝通神鬼人,能驅邪祛病。
胤礽拜得很虔誠。
跳大神的儀式最後,薩滿會赤足對著神案長拜請神,然後突然竄起!
程婉蘊頭一回那麼近距離看薩滿祭祀,被嚇了一跳,隨後就覺著很震撼。他把鼓抱在胸前,急速地甩動腰間的鈴鐺,後又將手鼓換成了柳枝,好似手握長槍一般,不停地翻轉挑起槍花,將柳枝上的露水均勻地撒在即將種痘的程婉蘊和幾個孩子身上,然後圍著他們情緒亢奮地邊歌邊舞,其他薩滿越發急促地敲擊著手鼓,那歌舞著的薩滿便仿佛踏碎鼓點一般跳動著,隨後直接赤腳跳上一旁鋪著碎炭火的地上!
殷紅的炭火在他足下騰起煙雲,他似乎真的被神附體了一般,覺察不出痛覺,不斷呼喊著咒語,又激烈、又神奇、又粗礦豪放,程婉蘊看得入迷了。
拋開迷信之說,他們隻是虔誠地信奉心中的信仰,由此而激發出來的力量,展現在她眼前,她能體會到那種動人心魄的感覺。
民俗真的很美。
祭祀結束後,程婉蘊和幾個孩子就要進痘房了。
痘房統一設置在宮門附近的下風口,由太監居住的廊房改建的,不算特別狹小,裡頭是簡單的內外間,桌案床鋪一應俱全,倒有幾份民宿的感覺。
在程婉蘊和孩子們種痘之前,她身邊的青杏、碧桃、添金、添銀以及其他粗使宮女太監也都被太子爺下令輪流去種過痘了。他們就都是挪出宮外的種痘局去種的,不過也出去大多十天半個月也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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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還給她看過手臂上的痘痕,告訴她如何點漿、如何症狀,隻燒了三天,脖子腫了兩天(大概是淋巴結腫大),但全身上下也隻出了七八顆痘,等到十八日左右痘痂脫落,手臂上留下了一個小疤痕,就沒了。添金更厲害,種完以後壓根沒什麼反應,隻有手臂上冒出幾顆小痘,連發燒都沒有。
程婉蘊深深慕了,這就是免疫力超群的人呀,跟後世疫情時的無症狀感染者一樣,都是不用受罪的天選之子。
碧桃和她說這些的時候,太子爺就站在門外。
那颀長的影子斜斜照進來,她就知道是太子爺怕她害怕特意安她的心。
但其實程婉蘊不害怕,她在後世就種過痘,不過那時候已經是注射的疫苗了,不會留下圓圓的痘痕,也不會有什麼症狀。
欽天監算了每個人的生辰八字,合了吉日,排在最前頭種痘的是弘暄,他小小年紀一直以長兄的身份要求自己,明明嚇得臉都白了,卻還是挺直腰杆給太子、太子妃行禮拜別,胤礽摸了摸他的頭:“不會有事的,你是阿瑪的小男子漢,要給弟弟妹妹做表率,勇敢些,知道嗎?”
奶嬤嬤會陪著他進去照顧他,這也是弘暄所有勇氣的來源,他乖乖地點點頭:“我會的阿瑪。”
太子妃也叫他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頭,勉勵:“好孩子,平平安安地回來。”
弘暄開始種痘後兩天,哈日瑙海種痘、之後就是程婉蘊、最後才是額林珠。
程婉蘊由碧桃陪著住進去以後,就有個瘦而年老的太醫進來給她種痘,過程很快也不大疼,先用針一樣窄細的刀輕輕劃破她的手臂,然後將牛痘種膿包裡取出的膿液滴進她的傷口裡,為了防止沒種上,按例種四顆痘。
第二天她就發燒了,手臂上也生了十幾個痘。
程婉蘊都是低燒,但卻反反復復直到第九天才退燒,在這期間人倒沒有十分不舒服,隻是後來額頭和臉頰上也長了兩三顆痘,讓程婉蘊一點也不敢撓不敢動,生怕破了相。她還有好幾次在屋子裡聽見太子在外頭衝太醫發脾氣。
大概是因為她發燒一直不退吧,後來太醫過來的頻率都增加了,等程婉蘊第二十天左右終於結了疤,太醫顯而易見地大松了一口氣,他本就稀少的辮子在這二十天裡都快愁禿了。
程婉蘊不知道,為了這事,太子爺是天天過問的,康熙下了明旨不許他靠近痘房,他就隻好翻來覆去折騰他們這些太醫。尤其是額林珠十六天就順利出了痘房,比閨女更早進去的程婉蘊竟然還在裡頭發燒,這讓太子根本就坐不住。
太醫院的地磚都快被他來來回回磨平了。
幸好雖有小小波折,但幾個孩子以及她自己都種痘成功,尤其最讓胤礽擔憂的額林珠種得十分順當,已讓人十分欣喜,他立刻大賞特賞,在痘房伺候的上下全都領了銀子。
程婉蘊出來的時候太子爺就在外頭等著接,見碧桃還背著她那一包袱話本出來,一本都沒舍得落下的樣子,不由就笑了。當初要進去種痘,太子爺便讓額楚出去湊羅了一堆話本給她解悶,聽說額楚甚至打算自己養幾個讀書人辦個書局專門寫話本子了,畢竟宮裡的需求真的很大,程婉蘊這裡的話本都被王貴人借去看了不少呢。
種完痘唯一讓程婉蘊煩惱的就是,臉上留下了兩顆粉色的痘印,哪怕每日抹太醫院的祛疤膏也沒什麼用處,一顆在眉心,另一顆卻在左臉頰。
她原本臉上光潔一片,一顆痣都沒有的,現在突然多了兩個小點,她是怎麼看怎麼不習慣,每每梳妝就要攬鏡自照半天,關鍵是這痘印它還未消退,是紅色的,古代的胭脂水粉它遮不住!敷粉後,反而看得更清楚了。
胤礽為了慶祝孩子和阿婉都種痘成功,本想辦個家宴席面,誰知阿婉心情不大好,時常對著鏡子嘆氣,他也就作罷了。有一日晚上歇息,床帳子都放下來以後,他就捧著阿婉的臉看了又看,摸了摸她那兩顆痘印,道:“你看這顆眉心痣,是佛祖在保佑你呢,人都說佛子才會長眉心痣。至於臉上這個,我常聽人說,痣也有講究的,這種就是福氣財氣的象徵。”
程婉蘊半信半疑地摸臉:“真的麼?”
“當然,我覺著很美,就像臉上生了朵桃花。”胤礽是打心眼裡覺著好看,尤其阿婉垂眸的時候,長睫落下一片扇形的陰影,襯得臉頰那兩顆淡淡的印子好似被風吹落枝頭的桃花瓣,輕輕落在了臉上、眉間,滿是春光搖動之感。
程婉蘊被他說得臉都紅了:“太子爺嘴巴剛抹了蜜不成。”
胤礽便低頭去親親她:“我和皇阿瑪商議過了,二月初三啟程南巡,我帶你去,去實現去年我在柿子林裡對你的誓言好不好?”
程婉蘊聽完瞪大了眼,原本沉溺在深吻之中的她,就好似被五百萬彩票砸中了一般,隻覺著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這句話亢奮到沸騰了。
她知道太子爺要出門,但真沒想過能跟著去。
畢竟太子爺是肩負著差事的,不是闲逛,他帶兄弟們出門辦差才正常,她一個女人怎麼能跟去呢?尤其弘晳才三歲不到,程婉蘊都不知道他怎麼說服的康熙!
但太子爺的口氣卻好似這事已定下了。
“我真的能去嗎……能跟著您去嗎?”她聲音和手都在顫抖,不,她全身都在顫抖!巨大的期望與喜悅將她包裹住,天知道這一刻她的內心多麼掙扎又自責,因為想到能出宮,能離開京城,她竟然心底裡一點也沒有躊躇。
兩個孩子她都想不管不顧了。
胤礽望著她仿佛溺水之人在期望浮木一般的眼神,心裡也是一痛。
一直在宮裡的確太壓抑了,就連皇阿瑪每年也要找借口去暢春園、熱河避暑,也是這樣原因,一直困在四四方方的宮牆裡,的確讓人想要發瘋。
而他已經困了二十年了。
“我已經請求皇阿瑪同意了,我出門在外,衣食總要有人照顧,與其帶不合心意的宮女,不如帶你一個就夠了。至於孩子……額林珠和弘晳都暫住寧壽宮,弘晳一向乖巧懂事,額林珠雖然淘氣,但皇瑪嬤一直想念草原,我會讓哈日瑙海也常去寧壽宮請安,這樣由皇瑪嬤照顧你也放心。弘暄仍舊由太子妃照看就是。”胤礽將她抱在懷裡,去抓住她控制不住的雙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用很低很低地說,“我明白你,我明白。”
阿婉在宮裡開心嗎?胤礽時常問自己,她是知足常樂之人,這是她的好處,但她真的喜歡宮裡嗎?連他自己都不喜歡,何況阿婉呢?隻是她比誰都懂得開解自己,不會鬱鬱寡歡罷了。
胤礽就知道阿婉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特意去迎合宮中的風氣。
抄佛經撿佛豆,阿婉從來不幹;宮中後妃時常學那些彈琴書畫、吟詩作對,也要看皇阿瑪那陣子寵愛哪一種美人,若是文採斐然的,宮裡便會掀起一陣學詩、學字的浪潮,若是精通四藝的,各宮來要琴的便多了,內務府的琴都來不及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