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程婉蘊小臉垮了。
她要不是為了他著想,哪裡會暴露呀,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農夫與蛇、三九天裡打扇子多此一舉、吹燈作揖媚眼做給瞎子涵……
胤礽話雖這麼說,但一看她坐在那兒就不說話了,嘴撅得能掛油瓶,又於心不忍了,把那一堆零嘴又撥了一些回去,然後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咳……是這麼回事,這麼多好東西獨我自個享用,皇阿瑪和其他兄弟都沒有也不好,我是想著多帶些給他們,如何?”
程婉蘊這才抬起頭來,默默幫他又分出五份來。
她其實不小氣,若太子要用,她二話不說就能給出去。但隻是為了控制她飲食才沒收,她就很不高興。因為她知道這些東西吃了有好處。
有王格格的前車之鑑,她當然不敢多吃,隻是她知道後世的人都有補充葉酸、鈣片什麼的,她沒這些東西,自然得想辦法從食物裡攝取。
但這種事又不知道該怎麼跟太子解釋。說什麼蛋白質、碳酸鈣、粗纖維和維生素,太子也聽不懂呀,說不定還會覺得她中邪了。
胤礽收下了她的大禮包,也開始著手安排她的事兒,先是將伺候她的奴才都叫過來疾言厲色地敲打了一頓,再把自己的哈哈珠子留了一半在行宮,另一半跟著他走,然後又留了一個擅長小兒婦科的太醫專門住在行宮裡,隨時等候差遣。
外頭的人與事打點好了,胤礽又屏退眾人,讓何保忠取來自己的太子手令交給了她:“若有急事,派額楚持令牌來圍場。”
那令牌通體黃金,正面雕刻著四爪蟒龍騰於雲間,反面皆用滿漢雙字陽雕“皇太子之令”,象徵著除了皇帝以外唯二的無上權利,沉甸甸地墜手。
程婉蘊呆了一下,搖搖頭:“太子爺,我……我不敢拿這個,我用不上。”
胤礽卻十分堅持,鄭重放在她手心裡,用自己的大手包裹著她的手指將令牌握住:“我也希望你不要用上,以後你就當做是個護身符吧。”
這話的意思竟然是不打算收回了。
程婉蘊捧著這個燙手寶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像隻藏了滿嘴糧食的倉鼠四處找地兒要把令牌藏起來。
胤礽倚在門扉上,滿眼溫柔地含笑看她滿屋子轉。一會兒壓在衣箱底下,想了想覺得不妥,又拿出來塞放入床榻裡的暗櫃裡,似乎又覺得哪裡不對,再掏出來塞進自個貼身裡衣裡了。
貼身藏著,感受著金子的涼意,程婉蘊這才安心了。這東西放在熱河行宮的屋子裡總覺得不太安全,倒不是怕被人拿走,而是怕自個放的太隱蔽了,到時候要走的時候忘了拿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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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貼身帶著吧,以後她每件裡衣都縫個暗袋,程婉蘊暗下決心。
她隔著衣服摸了又摸,萌生出一個念頭,脫口而出:“爺,這令牌是不是純金打的呀?”
胤礽被她問住了:“……應該吧?”
程婉蘊內心“哇”了一下,立刻拿手墊了墊重量再用後世的金價算了算價錢,整個人像中了大獎。她可真想等太子爺走了以後掏出來咬一口,這要是純金的,那豈不是更值錢了!那麼大一塊金子,那麼大一塊!實心的!金子!
她沉醉了,那令牌讓她更有安全感了。
即便她什麼也沒說,但胤礽還是能讀懂她那財迷的模樣,不由無奈地搖搖頭——這令牌不管是金的銀的或是銅的,有什麼要緊麼?要緊的難道不是這東西被賦予的含義麼?它就是木頭做的,刻上皇太子令這四個字恐怕比金子還值錢呢。
胤礽順便還自我反省了一下,他平日裡是不是虧待她了?他賞給她的東西也不少啊,很多都比金子值錢多了,也不見她收了有多快活,難不成她對金子情有獨鍾?
他在心裡默默記下阿婉的小癖好:喜愛金子。
“謝謝爺。”剛剛還拒絕收下的人此刻已滿足地笑眯了眼。
胤礽見她傻得如此可愛,莫名被觸動了心間最柔軟之處,將她拉過來輕輕吻了吻:“那我走了。”
他是專程回來再見她一面的,入夜後他還是有一堆事要忙,估計得忙到天亮了,胤礽已經打算把三個弟弟都拉起來充壯丁了,至於老大,早已被他忽略了。
程婉蘊使勁地點點頭:“平安!順利!收獲滿滿!”
胤礽又被她逗笑了:“好,我一定給你多打幾件皮子做衣裳!”
何保忠在外頭已經催了幾遍,胤礽狠下心轉身而去,沒有再回過頭了。
程婉蘊立在門口,目送著他步履匆匆地離開,心裡也有了一絲惘然。
熱河行宮景致很好,大部分都跟著康熙移駕圍場,行宮裡沒什麼主子了,程婉蘊也不怕衝撞了誰,連著逛了幾天附近的園子,但看多了也就那樣。
總之,太子不在的日子多少有些乏善可陳,離住的地方太遠,她一個人又不太敢去,她就是那種太子在身邊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可隻要太子一不在,她就化身縮頭烏龜,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幸好還有狗崽陪她,才出生幾天的狗簡直一天一個樣兒,她看中的那隻果然是最厲害的,睜眼最早,也最快會爬了。而且小小年紀,牙都沒長齊,居然會認人了,因為程婉蘊經常摸它,它似乎就認得她的味道了,它會在她伸手的時候用粉色的小舌頭輕輕舔她,但卻會哈平日不怎麼理會它的青杏。
不過,太子似乎也怕她無趣,每隔兩天都會派人送些東西回來,有時候是一封信,有時候是一幅畫,她便配合著寫些她每日做了些什麼。
太子爺說他行圍第一日就打到了兩隻狐狸,可惜都是雜毛的,不然可以給她做個圍脖,又感嘆她手藝極好,做的鞋墊十分得用,他這幾日多虧了有這東西,其他兄弟腳上都起了泡,屬他沒有。
“旺旺大禮包”也很受歡迎,連康熙也稱贊了一番,他沒舍得吃,結果給幾個早早炫光的弟弟發覺,合伙瓜分而去,令他心痛不已。
又說大阿哥請旨下場與蒙古王子摔跤,結果不小心被拽掉了褲子,羞憤中迸發了巨大的力量,一舉掀翻了對手,奪得魁首。
程婉蘊看著信“噗嗤”一聲笑出來,太子爺也太損了,他寫道“觀賽者無不印象深刻、拍手叫好”,“大哥贏得比試卻驕而不燥、冷靜提褲離場”。
她眼前都有畫面了,笑死她了。
太子爺的信成了她極大的樂子,後面他們還舉行了賽馬活動,太子爺眼尖,每回都能準確猜中哪匹馬得冠,得了不少彩頭,他將其中的金器悉數送了回來,還附言:“此乃阿婉喜愛之金子,純金。”
程婉蘊:“……”
這種事別說出來呀!但她還是美滋滋地收了起來。
這二十日很快就過去了,等太子回來,他們又要啟程回京了,路上已然不緊不慢在各行宮駐跸,慢悠悠走了大半個月才進京。
這時候已經離過年很近了。
宮裡的年味又足了起來,程婉蘊回到自己住了兩年的後罩房,坐在暖閣炕上,看著熟悉的陳設、聞著習慣的味道,竟然也有了一種家的松弛感。
本來以為自己在外兩個月,把心都玩野了,回宮會很不習慣,但沒想到她一點也不需要適應期,在官嬤嬤的監視下,她撸了撸許久不見又胖了許多的咪咪,出去喂了魚,掀開苔藓看了看已經開始冬眠的龜,坐在屋子裡看添金讓小太監將葡萄藤挪下來,埋到土裡去過冬。
她忽然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她在不知不覺似乎已經習慣了宮中生活。
等翻過年,發生了兩件與毓慶宮相關的事,都與凌家有關。
頭一件事便是內務府總管大臣突然由凌普換成了尚之傑,聽說是凌總管騎馬不慎摔斷了腿,正在家裡修養。
第二件事便是凌嬤嬤為此向太子爺求恩典出宮,要回家照料丈夫,而且她兒子凌士晉的福晉剛生了個兒子,她老人家也想退休回家含飴弄孫,過老太太的幸福日子去了,於是凌嬤嬤身上原本“淳本殿常務理事”的職位便卸下來了,現在淳本殿對外的事由額楚總領,對內起居雜事由何保忠和茶房總管花喇共管。
要知道,凌家在太子爺身邊的地位就好似曹家之於康熙,那是最最最親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