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升溫 3979 2024-11-12 17:20:52

  “我也是聽別人說了一些話, 我好心告訴佳希姐的嘛,哪知道她這麼大反應。”萬鈺淚眼斑駁,楚楚可憐,“都怪我不好, 好心辦壞事, 讓佳希姐誤會了。”


  嶽雲宗冷聲呵斥,“不會說就不要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敏感多疑,自討苦吃是不是?”


  關鍵時候, 他當然維護自己人。


  一幹親朋不再多嘴, 心裡門兒清。


  這也是不讓分毫的態度, 待會嶽靳成過來興師問罪, 那場面,簡直不敢想。


  但,嶽靳成並沒有再回別墅。


  管家說,他是自己開車走了。


  萬鈺如釋重負,小鳥依人般拽緊丈夫的手。


  —


  回家這一路,嶽嘉一還好好的,結果一到家裡,他就開始抗拒付佳希。


  先是奮力掙脫她的懷抱,瘋狂大哭,“鈺伯媽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為什麼不要我!!”


  付佳希解釋,“媽媽沒有不要你,我還是你的媽媽,你也是我的寶貝呀。”


  嶽嘉一:“但是在最開始,你根本不想我做你的寶貝。”


  付佳希耐心哄勸,擠出笑容緩解小朋友的情緒,“你現在就是我的寶貝,我還不夠寶貝你嗎我的小少爺。你看呀,媽媽給你買了好多樂高,帶你出去玩兒,給你講故事,陪你做手工。”


  “我不要!”嶽嘉一哭得臉漲紅,聲嘶力竭,“因為是‘你的小孩’,你才會做這些事!”


  “你就是我的小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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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嶽嘉一捏緊小拳頭大聲,“你要打掉我,要把我從你身體裡拿手術刀割掉,你不想讓我當你的小孩!”


  嶽嘉一邏輯思維缜密,自幼情緒敏感。他可能並不能將“割掉”、“手術刀”、“流產”等詞語具象化,但心底裡認定,這些破玩意,是媽媽不要他、不愛他、不接受他的證據。


  就像他拼的每一個樂高,每一步都按照圖紙進行,第一步錯了,就是步步錯。


  嶽嘉一是個極有邊界感與規則感的孩子,他的小世界裡,有自己的秩序與章程。父母離婚,他可以接受。但他不能接受,媽媽不要他。


  像是一瞬間,小宇宙裡的太陽、月亮、花兒,熱氣球,全部坍塌成灰燼。


  “嘉一,媽媽沒有不要你。”付佳希聲音也有些發抖,但仍然耐心溝通,“你冷靜一點,吃點水果,玩玩樂高好不好?”


  “不好!!我不要!!”嶽嘉一應激反應似的,用力推開她。


  小家伙力氣猛地一下,她壓不住重心,被推坐在地上。尾椎骨直挺挺地挨這麼一遭,震得鈍痛發麻。


  付佳希本就心力交瘁,精疲力盡。


  像撕裂的傷口,連筋帶皮,一股腦地爆發。她克制不住,飄在身體裡膨脹到極限的氣球——“嘭!”的一聲,炸了。


  “嶽嘉一。”她嚴肅,連名帶姓地叫他,“我是你媽媽,是每天每夜,每時每刻陪伴你的人。可為什麼,你連聽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而別人說的話,你卻深信不疑呢。你這樣對媽媽,媽媽也會覺得委屈。”


  情緒上頭,小孩子哪裡肯講道理,更不能容忍任何的指摘。


  嶽嘉一更加崩潰,嚎啕大哭。


  付佳希鬱悶、苦楚透了,心裡的難過,以及過往極其不好的回憶,再一次席卷而來,裹著經久不衰的殺傷力挑戰她的自控力。


  “別哭了。別哭了。”付佳希忍不住提高語氣,“你再這樣,媽媽也要生氣了!”


  嶽嘉一更加歇斯底裡。


  付佳希渾身發抖,頭暈目眩,耳朵邊都是嗡嗡的撞擊聲。


  她實在忍不住,舉起了手,殘留的理性又拉了她一把,於是,手垂下,變成雙手捂面,遮住無聲奔湧的淚。


  嶽嘉一嗚嗚抽噎,像陷入魔怔,怎麼都平復不了了。


  付佳希腦子空白。


  她什麼都不想管,不想聽。跟塊木頭似的,走進房間。


  眼下,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時候。


  一個聽不進去,一個身心俱疲。


  嶽嘉一的哭聲斷斷續續,不消停。


  付佳希從未有過的挫敗,她內心被悲慨塞滿,沒有一絲得以喘氣的空隙。


  對,萬鈺說的那些,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嶽嘉一的到來,算是情理之中的意外。


  與嶽靳成領證後,兩人就沒再避孕。她原以為,怎麼著也得小半年才會水到渠成吧。但沒想到的是,那個月還沒過完,付佳希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去醫院,醫生推測了受孕的時間。


  付佳希隻覺得很神奇。


  在領證前,每一次的歡愛,嶽靳成都很主動自覺地做了措施的。


  醫生寬慰,“任何事情都沒有百分百的概率,這個寶寶跟你有緣,你是他的天選媽媽。”


  付佳希既覺得不可思議,又充沛了奇異的柔軟力量。


  她有過飽含期許,情感綿綿的一段快樂時光。


  初期的反應來得比想象中更早、更兇猛。


  付佳希的孕吐十分嚴重,那段時間,嶽靳成非常忙,在暗中籌謀回到嶽家,一舉奪權。但他還是推掉了所有工作應酬,在家陪著她。


  付佳希沒受過這大罪,抱著他嗚嗚咽咽地哭,“我媽媽生我的時候,也這麼辛苦的嗎?她要是在就好了……她都沒享過我的福,怎麼就離開了呢。”


  嶽靳成親了親懷裡姑娘的眉心,“咱媽沒有享的福,你替她享。以後,我讓你和孩子,每一天過的都是好日子。”


  付佳希情緒敏感,鼻酸,眼淚直掉。


  “你也是。”她說,“你媽媽想給你、卻給不了你的,那些愛與遺憾,我補給你。”


  嶽靳成笑著說,“你已經給我很多很多了。”


  男人寬厚溫熱的掌心,與她相握,輕輕蓋在小腹上。


  那裡輕微,小小的一顆種子,在生根發芽,填補著兩人生命裡的空缺。


  原以為,從治愈的起點,會走向一個好未來裡。


  付佳希的孕反消散了許多,嶽靳成也投入到忙碌中去,經常飛國外辦事。


  但某一天,她忽然開始發燒,渾身酸軟無力。


  付佳希對身體的不適感應分外明顯,一點點細微的差異,都能讓她分辨出來。或許是懷孕後敏感,也或是小時候的經歷,讓她格外緊張。


  所有的檢查結果,尤其是血象檢查,提示確實有問題。


  付佳希容易心跳加速,呼吸氣短,會莫名其妙流鼻血。


  醫生得知她以前的情況,神色也頗為復雜凝重。


  她持續的發燒,幾次復查血檢,關鍵指標都回歸不到正常值。


  付佳希很冷靜,問:“我會不會是白血病?”


  從醫學角度上,醫生給予了很客觀的回答,“不排除。”


  除了諸多檢查,是否確診,最直觀準確的,就是進行骨髓穿刺。


  但顯然,付佳希目前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醫生仔細審閱了她的體檢報告,問:“你的親屬,有沒有類似的病史?”


  付佳希愣了下,“我母親……她是子宮內膜癌,但治愈了。”


  父母車禍過世得早,付佳希年歲尚小,並不記事。是在卓定國和許芳的一次爭吵中,她無意聽到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病史,讓許芳忌諱她查不出原因的持續發燒。


  怕她是拖累,是累贅,倒不如狠點心,一了百了。


  醫生的表情明顯沉重了些,告訴她,這也算是有家族史的高危人群了。


  付佳希當時異常冷靜,問:“我目前這個情況,萬一真的確診,那我的孩子會受影響嗎?”


  “如果是的話,肯定會。”醫生負責告知。


  付佳希燒得燥熱昏沉,一股寒意卻從頭貫入腳底。


  彼時的嶽靳成在美國,接到付佳希的電話。


  她在電話裡哭,哭得他心慌意亂。


  她說,她不要這個小孩了。


  她以後都不生小孩了。


  嶽靳成沉得住氣,沒有怪責,沒有質問,沒有怒意迸裂。隻是安靜地等她發泄完後,買了最快的航班回國。


  付佳希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身邊。


  付佳希在他懷裡哭得崩潰。


  舊時傷疤,一道道地復刻重現。


  嶽靳成抱她很緊,什麼都不說,就這麼抱著她。


  他說,“我永遠不會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放棄你。”


  那是付佳希,此生第一次,看到“永遠”的模樣。


  嶽家的關系網復雜龐大,付佳希一句“不要孩子”的話,不知怎的就傳了過去。嶽璞佪將嶽靳成召回家,他承受的一切,從未對付佳希提過半個字。


  即使後來,付佳希低燒的症狀褪去,各項檢查指標恢復正常。這段經歷,依然是她至今想起,仍心有餘悸的一段失魂夢魘。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


  而是在面臨童年創傷的第二次選擇時,選擇了保護孩子與自己。


  這些事就像一塊一塊的磚頭,橫七豎八地砸向她,砸得她頭疼欲裂,一片眩暈。付佳希抖著手,從抽屜裡摸出治療眩暈症舊疾的藥,胡亂吃下一顆。


  等緩過這陣勁後,付佳希決定再好好和兒子談談。


  她走到客廳,卻發現,沙發上已沒了人影。


  付佳希心髒猛跳。


  “嘉一。”


  一整個房間尋覓,就這麼大點地方,真就不見了嶽嘉一的身影。


  —


  嶽靳成趕過來時,付佳希已經在調監控了。


  她冷靜、有條理,與人溝通時,甚至很有禮貌。


  監控屏幕同時切入某一個時間段反復播放,可就是沒有看到嶽嘉一。


  “樓道是監控死角。”物業經理說,“如果小朋友坐電梯,是一定可以監控到的。”


  付佳希給的時間範圍非常精準,縮小了查找視頻的難度。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物業經理凝重道,“小朋友如果走樓道,下樓,或者上頂樓,就很可能監控不到。”


  “頂樓”兩個字一說,付佳希臉色剎白,強撐的體力再也維系不住,發軟地倒了下去。


  嶽靳成迅速將人扶住,半護半抱在身後,“別多想,有我在。”


  付佳希眼淚往下淌,想到任何一點延伸的可能性,呼吸都要停止一般。


  她喃喃自語,哭腔哽咽,“我錯,我錯了。”


  嶽靳成捧著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佳希。付佳希。聽我說,兒子不會有事。我已讓手下的人去找,他這麼小,又是這麼短的時間,走不到哪裡去。”


  付佳希眼淚無聲,語不成調,“萬、萬一他、他去了頂樓。”


  “不會。”嶽靳成冷靜分析,不是敷衍的安慰,“如果在頂樓發生意外,早就會有動靜。佳希,你信我。我一定把兒子找到。”


  除了明面上的關系,嶽靳成自然有他深厚的地下人脈。這事不能大肆宣揚,他身居要位,萬一傳出去,嘉一本來安全,可若有人趁火打劫,那真的不好辦了。、


  暗中運作,各方渠道都遞了話,等候消息。


  嶽靳成牽著佳希回家裡休息,她的狀態很糟糕,他怕她出事。


  嶽靳成盯著入戶門很久。


  他忽然看向左邊的房間,細致的審視,天生的直覺。嶽靳成慢慢走進去,環視一圈房間後,目光落到嵌入式的衣櫃門上。


  嶽靳成慢慢將門拉開。


  嶽嘉一縮在裡面,眼睛紅彤彤地望著他,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大事,不敢說話。


  直至此刻,嶽靳成才松了緊繃的神經,背脊篩出一層層的冷汗。


  “嶽嘉一。”他壓著脾氣,嚴肅道,“你,出來。”


  嶽嘉一垂著小腦瓜,一言不吭地照做。


  “過來。”嶽靳成說。


  嶽嘉一往後縮,膽怯地不敢看他。


  嶽靳成提高聲音:“去。向媽媽道歉。”


  嶽嘉一哇的一聲大哭。


  “你有什麼好哭的。”


  嶽靳成沉著臉,雖生氣,但他還是有分寸,在一個孩子可以接受的承壓範圍內,寬嚴並濟,有理有據。


  “你有什麼權利,有什麼資格去衝媽媽發脾氣?她那麼辛苦地孕育,生產,犧牲了自己的時間,把這幾年的愛全部給了你。你生病的時候,她是最著急的,整夜抱著你打針。你上幼兒園,她每天接送,陪你講繪本,跟你一起做手工。她去哪裡都帶著你。為了你,甚至願意再次回到她很不喜歡的,爺爺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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