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末商場車多,轉了兩圈才找著個停車位。這停車位靠立柱不太好停,付佳希倒了兩次都沒成功。
她探頭出車窗, 估丈寬度,準備再試一次的時候。
“方向盤往右邊打半圈。”
車燈邊站著個年輕男生,寬松黑T罩著,肩膀輪廓瘦卻有型。
“可以了, 回正, 直接倒。”
“謝了啊。”付佳希下車, 笑盈盈地道謝。
小哥酷的很,頭一點, 雙手插兜地走了。
等直梯時,付佳希給白朵回信息, “快到了, 我剛碰到一熱心帥哥, 挺有範兒的,長得真是賞心悅目。”
白朵:“怎麼個帥法?”
“有點小野馬的氣質。”
“這不正是你喜歡的類型?”
“十年前的我會喜歡。”
“寶寶你正當年,現在的小弟弟就喜歡你這樣的,天真猶存, 又不失韻味。”
再聊下去就很扯了。
進餐廳, 白朵招手,“這兒。”
付佳希邊收手機邊笑, “你現在找個弟弟來,問他喜不喜歡我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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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這不來嘍。”白朵向她身後努了努下巴。
付佳希回頭, 愣了下, “是你啊。”
幫她倒車的小年輕, 就這麼站在她面前。
白朵笑眯眯地介紹,“這是沈也小弟弟。”
沈也瞥她一眼,“是弟弟,但不小。你好,我是沈也。”
付佳希明白了,白朵就適合開婚姻介紹所。
沈也話不多,恣意地坐著,人如其名,氣質是狂野的,但收得很含蓄。他說自己開了一家汽修店,如果付佳希要修車,可以隨時去。頓了下,又話鋒一轉,“修車總是不好的事,我還是祝你一路平安吧。”
幾天之後,白朵發來微信:“小也弟弟對你有點意思。”
不用點醒,弟弟比姐姐想得更幹脆。
午飯那天的晚上,他就給付佳希發了條信息,問:“我可以追你不?”
簡單,直球,省略曖昧環節,沈也這種做派,倒是挺對付佳希的口味。
欣賞歸欣賞,最後還是要禮尚往來,她也利利索索地回絕了。
白朵不可思議,“談個戀愛,刺激一下多巴胺也不錯啊。”
付佳希說,“饒了我吧,自己都顧不過來,哪能分心搞這些。”
白朵驚呼,“你隻是離了個婚,又不是出家當尼姑。”
付佳希笑了笑,沒搭腔。
離婚沒什麼。
但不得不承認,那些綿柔的悸動,淋漓的情緒,似乎已經沉入深海。她於海底仰望,再輕盈的星空都蕩不起波瀾。一句輕舟已過萬重山,或許過於厚重。但付佳希,確實更享受既荒涼、又自由的此刻。
拒絕後,沈也很自覺地銷聲。
成年人的體面幹脆,讓付佳希覺得舒適。
天氣預報很準,周二果然降溫。
陰雨連綿,津市難得潮熱,悶得像隻大蒸籠,綿延不斷地炙烤,逼發水分,體感極度粘稠。
付佳希最不喜歡這樣的氣候,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
一切像有預兆,早上出門的時候,眼皮跳得不行。開車到半路,果然出了稀奇。儀表盤紅燈突亮,車身行駛也在降速,付佳希敏銳,趕緊將車停在路邊。
車胎胎壓失衡,爆胎了。
……
八點前,劉勻的日評都會準時發到嶽靳成郵箱,他會在去集團的路上研讀。
焦睿劃拉日程表,“六點的晚宴,我讓小張把西服帶過去吧,再回去換時間來不及。”
“下午的會議幫您提前十五分鍾,財務預算一起上會。”
車子停在路口紅燈,嶽靳成看完最後一行字,抬頭掃了一眼窗外。
隔著綠化帶和四車道,看到了站在路邊,茫然無措的付佳希。
嶽靳成皺眉,立即讓司機靠停那邊。
“好的嶽總。”司機說:“我前面調頭。”
……
車胎爆在早高峰半途,車流如織,鳴笛鑽耳,付佳希環顧四周,沒轍,隻能等著道路救援。
剛要撥電話請個假——
一輛啞光灰的越野雙閃兩下,順滑地停在她車後。
車身顏色挺酷,從駕駛座下來的沈也,摘墨鏡,拿工具箱,二話不說走過來的樣子更酷。
“你,你怎麼在這?”付佳希無比震驚。
他拿出千斤頂,熟練卡進車底,“說了,我追你。”
沈也這幾天一直開車送她上班,沒跟她說,又純又死心。
付佳希蹲下,打趣問,“你是不是特別受女孩歡迎啊?”
沈也拿扳手,卸輪胎,動作麻利,說話也麻溜,“你歡迎不?”
“我又不是小女孩。”
“你是男孩?”沈也佯裝詫異,盯著她三秒,冷漠轉回頭,“那就算了,我性取向改不了。”
付佳希笑起來。
他專心幹活卸輪胎,她幫忙給遞工具。
小沈師傅的修車店不是白開的,技術過硬,長得帥,氣質野,看他修車都是種享受。
十分鍾完工,他坐去駕駛位,確定無誤後,才把車交給付佳希。
“有時間去我店裡,給車胎換一下位置,左前輪換個新。”
“行,我去光顧你生意。”付佳希落落大方,“打折會員價。”
“親情價。”
沈也展眉一笑,隔著墨鏡,帥得一塌糊塗。
弟弟會撩人,循序漸進,自然得很。
付佳希坐懷不亂,也把墨鏡戴上,不接這一招。
沈也開車走之前,降下車窗,“姐姐。”他這麼叫她,然後手一拋,“好好吃早餐。”
付佳希單手接住,是一瓶熱牛奶。
城市CBD正地心的繁忙喧鬧,似乎全部隔絕於賓利車之外。焦睿忍不住瞄了眼,確定空調送的是冷風,但他還是覺得壓抑、沉悶。
嶽靳成像一座雕像,面無表情地看完全程。
焦睿硬著頭皮,“嶽總,我下車看看佳希姐還有什麼要幫忙的。”
嶽靳成冷聲道,“開車。”
—
時間剛剛好,沒有遲到。
付佳希進電梯,松了一口氣。
電梯門要關合之際,又被按開,是嶽靳成和焦睿。
付佳希心情頗好地打招呼,“早。”
焦睿:“早啊,佳希姐。”
電梯裡沒旁人,付佳希注意到嶽靳成的臉色不太好,問:“你胃疼還沒好?”
嶽靳成說:“好了。”
“噢。”付佳希又問焦睿,“專梯又壞了?”最近她都碰到幾次倆人坐員工梯。
焦睿下意識地說:“沒壞啊。”
嶽靳成殺過來的眼神又重又鋒利。
焦睿懊惱自己太純情,連忙改說:“壞了,現在壞的。”
付佳希漸漸意識到什麼,重新看向嶽靳成。
目光澄澈、了然,松緊有度地在他臉上尋求答案,嶽靳成尚算淡然,抬手松了松繃緊的襯衫領扣,查看手機新信息。
嶽嘉一有電話手表,發微信膩歪著,一聲一聲奶呼呼的“爸爸”。
和小家伙說話時,嶽靳成整個人都是柔軟且耐心的。
聊語音的時候,付佳希將牛奶遞進他手裡。
溫熱粘著掌心,嶽靳成一回頭,就對上她漂亮元氣的笑容。
付佳希說:“喝吧,墊墊肚子。”
嶽靳成沒接,“我不喝別人的東西。”
付佳希更加斷定猜測,“哦”了一聲,尾音拖得意味深長。
嶽靳成看著她,等待她的解釋。
付佳希卻什麼也沒說,將他手裡的牛奶拿了回來。
“不喝算了,別浪費。”她擰開蓋喝了起來。
嶽靳成的臉色比外面的陰天還悶,跟受了難言的內傷一般。
付佳希有點想笑,忍著。
樓層到,她瀟灑擺了擺手,剛要邁出梯門時,手心一空,牛奶竟被嶽靳成奪走。
付佳希微揚下巴,“嶽總不是不喝別人的東西嗎?”
嶽靳成的目光與語氣都雲淡風輕,他說,“你喝過的,就不是別人的了。”
電梯門適時關合,裡外而立,漸窄的縫隙裡,兩人對視的目光始終鋪得滿滿當當。
最後一瞬,嶽靳成抬起手,就著她喝過的牛奶,自然而然喝了一口。
付佳希來不及發愣,梯門已經完全合閉。
不知是不是錯覺,嶽靳成喝牛奶的時候,唇角好像在往上翹。
焦睿證明不是錯覺。
在電梯裡被迫吃了個瓜,這老板也太好哄了,就最後這個喝牛奶的動作,像極了調情反攻。
—
劉勻在工作上逐漸接受付佳希。
自上次會議上,她仗義地出頭,總能扭轉些什麼。
市場日評、隔夜的復盤、風險提示點,這些以往根本不被重視的東西,被嶽靳成親自發話,逐一逐日報送高管層。
劉勻這人古板,偶爾有點死心眼,前天為著一個數據和付佳希理論許久。
付佳希本來可以退一步的,但執拗上頭,也不讓分毫。
劉勻質疑她數據的參照關聯性不強,付佳希就匯總了往前二十年的數據庫,列公式,做圖表,趨勢線整理得清晰明白。
“你說,誰是對的?”她認真,氣勢洶洶地要個結果。
劉勻憋了一肚子氣,“你對。”
付佳希頓時眉開眼笑,“對不起啊組長,我太急躁了,您別往心裡頭去,下回我一定注意方法。”
劉勻被她收放自如的表情轉變驚呆,冷呵一聲,“還有下次?”
“別人我不敢說,但您,一定是喜歡‘有下一次’的領導。”
她很真誠,也有一股相匹配的智慧。
劉勻自然不會表露出欣賞,而是給她發了個鏈接。
付佳希:“這是?”
“模擬賬號,闲暇的時候,自己可以做做模擬交易。”劉勻說:“你學的東西再多,再系統,最終還是要學以致用。”
付佳希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很順,工作暫算步入正軌。沈也追人也沒停滯,繼續不遺餘力地刷存在感。但這弟弟有水平,獻個殷勤都獻得很有情商。
送早餐,送玫瑰花,這些純情小伎倆,沈也不稀罕用。
他做的,是每天早上,掐著點,開車跟著付佳希後頭,跟保鏢似的送她去上班。
送到公司門口了,也不打招呼,會個車,連車窗都不降下,酷酷地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