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白渺!”
晨光微熹,一名身著湛青色道袍的少女一陣風似的闖進屋內,徑直跑到床邊,聲音清脆,興奮地搖醒蜷縮在薄被中的人形物體。
“聽說演練場那邊有師兄師姐正在練習御劍,我們一起去看吧!”
白渺睡眼惺忪,雪白裡衣松垮垮掛在單薄的肩頭,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行……”
【行什麼行,別忘了你還有任務在身!】
不等少女反應,白渺腦中的聲音已經氣急敗壞地響了起來。
這道聲音自稱系統,隻有白渺一人能聽到。
“哎……”白渺揉揉眼睛,“隻是看看而已,又浪費不了多少時間。”
她的回應也隻在腦中進行,相當於是在和系統心念對話,別人聽不到也察覺不了。
【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還有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
系統越說越氣,如果有實體,估計能噴白渺一臉唾沫星子。
白渺默然,想了想,認真地看向少女:“那什麼……我還想睡個回籠覺,要不你先去?”
“那好吧……”少女面露遺憾,但也沒有再堅持,轉身離開房屋。
白渺拉起薄被,一頭倒回床上。
【你還真睡啊?!快點給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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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快被她氣瘋了。
白渺被系統吵得頭疼,沒辦法,隻好又掀開被子,從床上慢吞吞坐起來。
【你知道距離你穿過來已經過去多少天了嗎?】系統氣勢洶洶地責問她。
白渺打了個哈欠:“十天?”
【是一個月!】
系統恨鐵不成鋼地大喊:【你已經荒廢了整整一個月,今天說什麼都不能再混下去了,必須開始走劇情!】
白渺邊下床邊嘀咕:“男主不來找我,我又有什麼辦法……”
一個月前,她穿進了一本修仙小說。
她原本就是因病去世的已死之人,如今能夠在另一個世界繼續活下去——即使這是一個虛構的世界,她也覺得自己賺到了。
稍微有點麻煩的是,她現在的身份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她是這本小說的女主角。
這是一部講述師徒戀的言情小說。
女主無父無母,孤苦無依,性子軟弱,是個標準的小白花。某日她被扶霄宗的修士發現,修士憐憫她,又見她根骨尚佳,遂將她帶上仙山,被身為正道第一人的男主看中,收為徒弟,從此開始了狗血又糾纏的禁忌之戀。
白渺沒看過這本小說,但系統隻講了個開頭,她就已經猜出了後續劇情。
無非就是女主在朝夕相處中逐漸愛慕上冷情冷性的強大師尊,但礙於師徒有別,她無法將這份禁忌的感情宣之於口,隻能默默忍耐,將這份少女情意藏在心底。
直到一日,她喝了些酒,理智崩塌,終於不顧一切地闖入師尊屋中,對他使出了霸王硬上弓。
女主本以為師尊會推開她,但師尊並沒有。這是當然的,畢竟師尊是男主嘛。師尊看著眼前這個淚眼朦朧的少女,眼底晦暗,情難自抑,最後反守為攻……
一夜之後,師尊自知錯誤已經不可挽回,提出要和女主解除師徒關系。女主不肯,這時小反派及時出現,誣陷女主勾結魔道,偷竊宗門聖器,證據確鑿,其罪當誅。師尊震怒,但終究還是不忍殺女主,於是將她修為盡散,逐出師門……
系統聽得傻眼了。
【你怎麼全都知道?】
“廢話。”白渺不以為然,“師徒戀不都這個套路麼?”
系統:【……既然你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那我就長話短說。】
【原本的女主因為意外死亡了。劇情已經開始便無法暫停,所以我把你找來扮演女主,作為這個故事的主角,你必須按照原文走完主線劇情,才能順利地活下去。】
白渺反應過來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她不僅要和那個缺心眼的男主談戀愛,還要被他虐身虐心,把書裡的各種狗血劇情親身經歷一遍,這事才算完。
她穿過來的這個時間點,原主才剛進入扶霄宗,被男主在一眾天賦不錯的新弟子裡相中,收為他唯一的徒弟。
這倒不是因為原主的天賦比別人更好,而是因為她的體質不如別人,又沒有其他突出的優點,所以自然而然就被挑剩了下來。
男主不太在意這些外在條件,又見她孤零零站在殿中沒人要,畏畏縮縮的,看著實在可憐,便將她領回去了。
當然,這些都是系統的說法。事實上,收徒那天男主甚至沒有出現,他的一切決定,都是由翠微峰主代勞的。
也就是說,白渺至今還沒有見過自己這位師尊,也不知道他姓甚名甚、什麼脾氣。這也說明她要走的劇情還很長,基本等於從頭開始。
“如果我不走劇情會怎麼樣?”她問。
系統:【會死。】
白渺:“……”
怎麼說這裡都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還未體驗一番就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好吧。”白渺沒怎麼猶豫便答應了,“不過我得先適應一下這裡的環境。”
系統覺得這個要求很合理,於情於理,都沒有拒絕的必要。
【可以。】
於是系統看著白渺適應了一天、兩天、三天……
直到今天,已經足足過去一個月,她仍然沒有要走劇情的意思。
她師尊不召見她,她也不主動求見。整日不是睡覺就是出去轉悠,隔三差五和住在一起的同期弟子去求知堂聽課,甚至約好了哪天有空一起去山下的坊市轉轉。
這哪是在適應環境,分明就是在混日子。
系統終於忍無可忍。
【他不來找你你就去找他,一直這麼幹等著怎麼行?機會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白渺慢吞吞地穿上道袍:“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系統咬牙強調,【這是你的任務!】
“好吧……”
白渺看著桌案上的鏡子,將柔軟長發從微敞的衣領下攏出來,用梳子梳了幾下,發絲不再散亂,柔順地垂在肩後。
原主和她長得很像,但由於現在僅有十六歲,所以顯得要更稚嫩些。
許是體質不太好的緣故,她的膚色有些蒼白,抬起手可以看到薄薄肌膚下流淌著的青藍色血管。
臉倒是清雋秀美,雖柔弱卻無病氣。一雙眼睛清亮明澈,眼梢微垂,看起來純良無害,透著十足的無辜。
比她多了一份小白花的氣質。
白渺洗漱一番,拿起手邊的木劍走了出去。
院落裡,梧桐樹枝繁葉茂,在地上垂落大片陰翳。擁簇的梧桐花隨風而動,搖搖欲墜,粉白色的花瓣盤旋著飄到白渺的頭發上。
白渺將花瓣拿開,問:“男主在哪兒?”
系統見她終於打算走劇情了,立即打起精神。
【他是棲寒峰主,當然是在棲寒峰上。】
原書中,男主是當世劍道第一人,正道魁首,亦是無數修士敬仰畏懼的對象。他常年待在棲寒峰上,勤勉苦修,除非有大事發生,一般不會離開扶霄宗。
“那就去棲寒峰找他吧。”白渺不太情願地走出院子。
其實她覺得這樣不太好。畢竟她是晚輩,對方是長輩,長輩過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她,要麼就是有事在忙,要麼就是不想見她,她這麼巴巴地湊上去幹嘛,討人嫌嗎?
但她懶得說這些。
反正是系統讓她這麼做的,說白了她就是個打工的,老板讓做什麼,照做就是了。
棲寒峰是扶霄宗五峰中最孤高的一座山峰,險峻陡峭,距離新入門弟子們住的地方很遠,一般人沒有一個時辰是到不了的。
白渺跟著系統導航,繞過陡峭山路,於半山腰處找到一條僻靜隱秘的棧道,順著棧道走上去。
有了這條捷徑,她隻花了不足半個時辰便抵達棲寒峰。
途中還遇到一隻白鶴大小的青色大鳥,大鳥在她頭頂上空盤旋了一會兒,她仰起頭盯著看,眼神充滿好奇。
“這是什麼鳥?”
系統:【我也不知道。】
白渺:“文盲。”
系統:【……】
白渺從來沒見過這種鳥,越看越覺得它體態適中,肥瘦相宜,如果放進大鍋裡好好燉一燉,味道應該不錯。
扶霄宗的伙食很不合她的口味,她連著吃了一個月,嘴裡快淡出鳥了。
現在就算給她一隻蟬蛹,隻要撒上孜然和辣椒粉,她都能毫不猶豫地吞下去。
白渺目不轉睛地盯著大鳥,壓低聲音:“你說我能抓到它嗎?”
系統不明所以:【抓它幹嘛?】
白渺的腦海裡閃過鴿子的十八種做法,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當然是吃啊。”
正在空中盤旋的大鳥聽到這句,突然晃了一下,然後迅速撲扇翅膀,氣勢洶洶地飛走了。
白渺總覺得它似乎瞪了自己一眼。
難道那隻鳥能聽懂人話?不至於這麼神吧……
白渺有些懷疑,同時腦中響起系統鄙夷的聲音。
【就憑你現在的修為,還想抓鳥?你不被鳥抓就算不錯的了。】
“我當然知道。”白渺無奈地嘆了口氣,“隻是想想而已嘛……”
她上輩子連雞都沒殺過,更別提這麼大一隻鳥了。
收起捉鳥的心思,白渺進入山門,穿過縹緲雲霧,循著潺潺水聲向前走去。
棲寒峰極高極寒,常年繚繞著絲絲縷縷的白色霧氣。白渺安靜地在雲霧中走著,周遭幽謐,水聲漸趨清晰。
眼前浮現出一片絢爛的淡紫,如同潑散的水墨,越來越深,越來越濃,逐漸佔據白渺的全部視野。
是紫藤。
白渺微訝,目光落到樹下。
繁鬱搖曳的紫藤下,正立著一個青年。
青年身形修長,雪衣黑發。他眉目低垂,安靜專注,正站在池邊看水裡的錦鯉。
池水明澈,映出他清疏柔和的面容,溫潤通透,如水中泠月。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靠近,他抬起眼睫,朝白渺看了過來。
白渺小小地驚豔了一下。
本以為他的側臉已經夠好看了,沒想到正臉更是清絕。
尤其是那雙清淺的眼睛,斂在纖長睫羽下,平靜剔透,像浸在冰雪裡的琉璃,清泠泠的,隻輕輕一眨便漾開潋滟波光。
青年看到白渺也是微微一愣。他輕輕開口,嗓音如空谷幽澗。
“你是……”
白渺立即揚起無害的笑容。
哇哦。
這波賺大了。
第2章
白渺毫不猶豫,對著青年幹脆地叫了一聲:“師尊!”
系統:【等一下……】
白渺:“還等什麼?不是你催著讓我來找他的嗎?”
系統:【話是這麼說……】
系統破天荒地猶豫起來,白渺嫌它磨磨唧唧,直接幫它劃重點:“正道第一人,棲寒峰主,男的,這些信息對不對得上?”
系統:【……對得上。】
白渺:“那不就得了,還有什麼補充信息嗎?”
系統:【我看看,他是如今的劍尊,名叫……】
它突然停頓,語氣充滿困惑:【……沈危雪?】
怎麼和之前的名字不一樣?
白渺:“怎麼了?”
系統忽然沒聲了。
真是不中用的東西。白渺暗暗嘆氣。
算了,還是自由發揮吧。
師尊?
沈危雪聽到這個陌生的稱呼,微微側頭,眨了下眼睛,似乎有些驚訝。
突然,他身後的紫藤微微搖蕩。伴隨著撲簌簌的振翅之聲,一隻體態優美的青色大鳥抖了抖羽毛,從簾幕似的紫藤後面鑽了出來。
白渺睜大雙眼,一句臥槽差點脫口而出。
這不是她在半山腰上看到的那隻鳥麼,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它是師尊養的寵物?
大鳥一看到白渺,立刻湊到沈危雪腿邊,一邊用力撲扇翅膀,一邊張開尖喙,發出憤怒的“喳喳”聲。
白渺想起初見這隻鳥時自己說過的話。
它不會是在告狀吧……?
白渺聽不懂這隻鳥在說什麼,但她可以確定,絕對不是在誇她。
她小心偷覷沈危雪的表情。
……完了,他好像聽得很認真。
白渺故作好奇地看向沈危雪,虛心請教:“師尊,它在說什麼?”
沈危雪輕撫大鳥,溫和地說:“它說它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