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阿嬌耳根一熱,咬唇道:“我幫忙是念著我與小櫻的交情,誰向你要謝禮了?”
說完,阿嬌快步朝前走去,到了通向賬房的小門才想到什麼,停下來,臉沒那麼燙了,再用眼神示意杵在原地沒動的男人走過來。
她是不想讓江娘子看出什麼。
趙宴平默默走到她身後。
兩人前後腳進了鋪子,阿嬌直接坐到賬房的小簾子後了,嘴裡同趙宴平道聲慢走,低下頭撥弄算盤。
江娘子偷偷打量趙宴平,卻見趙爺的臉色比來時更嚴肅,仿佛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
既然是大事,江娘子識趣地沒去找東家打聽。
受人之託,正月十五去將軍府過節的時候,阿嬌找機會同姑母詢問永平侯府的事。
阿嬌雖然比趙宴平早進京一年,可她一心打理自己的小家,平時往來的都是繡娘,沒結交過幾位官家女眷,這種事隻能託姑母幫忙。
孟氏倒也不必特意去打聽,在官太太堆中混了兩年,該聽說的闲話她都聽說了,難以傳出來的,或是她的人際圈子也沒聽說過的,孟氏也不好找人去問。薛敖再受聖上賞識,也隻是四品武將,比不過永平侯府世代恩寵,她打聽得太過,傳到侯府,憑白得罪人。
侄女提起,孟氏就將自己知道的告訴了侄女。
永平侯府謝家那些祖宗的功勳就不用多說了,光說永平侯這輩,永平侯能徵善戰,年輕時立下不少功勞,他的姐姐及笄後就指給了還是太子的淳慶帝為太子妃,現尊為皇後。姐弟倆算是陪著淳慶帝一路走過來的,與淳慶帝的情誼非同一般。
永平侯府內,侯爺有妻有妾,子女加起來也有七八個,不過隻有侯夫人與秦姨娘生了兒子。秦姨娘便是謝郢的生母,算是侯府那些妾室裡面唯一能讓外人聽說一二的一個,其他妾室都沒出過什麼風頭。
永平侯夫人的名聲非常不錯,她的嫡女嫁進王府做了王妃,幾個庶女也在她的操持下分別嫁給了京城的青年才俊,從未傳出過苛待姨娘、庶女的闲話。永平侯夫人與人為善,幾年前,京城還傳出一段佳話,說永平侯夫人去寺裡上香,見一貧家婦人跪在佛像前一邊磕頭一邊哭,永平侯夫人就派丫鬟去打聽,得知那婦人家裡的丈夫、孩子都染了病,永平侯夫人心生憐憫,命丫鬟贈了對方二十兩白銀。
寺裡的和尚見了,贊永平侯夫人有菩薩心腸,永平侯夫人還因此得了“活菩薩”的美譽。
至於永平侯夫人的兩個嫡子兒媳婦,都是年輕的小輩,暫且沒聽說什麼闲言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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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一直認真地聽著,越聽越覺得沈櫻與謝郢的婚事肯定能成了。
孟氏忽然打量她問:“你怎麼好奇起他們家的事了?”
阿嬌來之前就編好了借口,笑道:“那天有個侯府的小丫鬟去鋪子裡挑絹花,好像挺喜歡的,不知是買給她自己用還是送給內宅主子,我提前了解了解她們的喜好,也許哪天我的絹花能戴在貴婦人頭上呢。”
孟氏贊許道:“你倒是越來越有遠見了。”
阿嬌暗暗慶幸姑母沒有起疑,過了十五,十六一早阿嬌便心滿意足地回了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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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也是賞月、賞燈、出門夜遊的好日子,連著三晚解除宵禁,主街兩側的大小鋪子生意火爆,店家們都推遲了打烊時間。
江娘子告訴阿嬌,說昨晚沈櫻拉著趙爺遊逛,逛到這邊想進來打聲招呼,又趕上她不在。
阿嬌便想,也許今晚兄妹倆還會過來。
坐在小簾子後面,不用記賬收錢的空暇,阿嬌就透過簾縫盯著門口瞧。
瞧了幾次,街上行人漸漸少了起來,玩夠了的百姓們陸續都要回家休息了,連江娘子的相公也趕了過來,在外面等著接媳婦回去。
就在阿嬌準備吩咐江娘子打烊時,門口突然走過來兩道身影,男人一身錦袍,三旬左右的年紀,劍眉鳳目氣宇軒昂,通身一股令人不敢冒犯的威嚴,卻又不是趙宴平那種冷冰冰的威懾,仿佛與生俱來,仿佛他天生就該被人尊崇著。
而他身邊,跟著一位年輕美貌的少婦,桃花般的眸子……
看清少婦的面容,阿嬌愣住了。
江娘子、夏竹也都呆呆地看著那美貌女子。
華服男女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打量,徑直沿著櫃臺轉了一圈,男人薄唇緊抿,似乎心情不悅,直到美貌女子挑了一朵石榴絹花插在鬢邊,輕聲問他好不好看,男人才露出片刻笑臉,牽著她的手朝外走去。
不等江娘子開口,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長隨從袖口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了櫃臺上。
三人旁若無人地來,又旁若無人地走了。
良久之後,江娘子才第一個反應過來,拿起銀子來到賬房前,驚豔地對阿嬌道:“東家,剛剛那兩人,該不會是天上的神仙眷侶下凡來了吧?”
阿嬌強掩激動地看著江娘子遞過來的銀錠子。
仙女長什麼樣她沒見過,可毋庸置疑,那美人與柳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第102章
趙香雲被趙二叔賣掉的時候才六歲, 如今快二十年過去了,雖然趙宴平一直沒有放棄,阿嬌也求過菩薩保佑這對兒兄妹倆能團聚, 但內心深處, 阿嬌也認為趙宴平找回妹妹的可能非常渺茫。
所以,當一個酷似柳氏的美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阿嬌恍如做夢,覺得什麼都不真實起來,直到江娘子將銀子遞給她,阿嬌才回了神, 哪怕自己猜錯了, 哪怕那美人隻是酷似柳氏與趙家並沒有任何關系,阿嬌也必須追上去問一問!
與她對趙宴平的感情無關, 阿嬌就是想幫幫這一家人。
推開賬房的門, 阿嬌隨手抓起錢袋子,匆匆追了出去。
主街很長, 又是燈市即將結束之際, 街道上隻剩三三兩兩的一些百姓, 因此, 雖然那疑似神仙眷侶的男女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 阿嬌還是認出了他們。她小跑著去追, 然而就在她與二人之間的距離隻剩五十餘步時, 一道黑影突然擋在她面前, 攔住了她的去路。
阿嬌驚駭地看著對方。
那是一個身穿黑衣面容尋常的男人,走在街上可能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此時他看阿嬌的眼神,卻像寒冬刺骨的風一樣冰冷, 他的袖口,還露出了一截刀柄。
阿嬌全身的血液都要凍住了,這人是想劫財,還是劫人?
身後傳來腳步聲,阿嬌回頭,看到江娘子追了過來,阿嬌微微恢復了一些膽量,正要警告對方,黑衣男人突然開口了,冷冷地問她:“你也是那繡鋪裡的?追我們主子作何?”
主子?
阿嬌往前看了看,就見那對兒男女走到了一輛馬車前,男子正在扶女子上車,阿嬌急了,飛快解釋道:“你們主子給的銀子太多了,我要找零給他們。”
黑衣男人眼裡閃過一絲不耐:“賞你們了,回去吧,我們主子不喜外人打擾。”
那馬車已經出發了,阿嬌看看馬車,再看看眼前的黑衣男人,心想這護衛都這麼冷傲,那位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男主子恐怕更難接近,她冒然去詢問美人的身份,會不會得罪那位男主子?會不會給自己與美人都惹出麻煩?
“好,那就多謝你們主子了,冒昧問一句,你們主子是……”
“不想死就別亂打聽,小心禍從口出。”黑衣男人厲聲打斷阿嬌,指著鋪子的方向道:“回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他袖子裡的匕首完全現了出來,被他握在手中。
阿嬌膽小且惜命,轉身就往回走。
“東家,出了什麼事?”江娘子迎上她,見她臉色不對,喘著氣問。
阿嬌偷偷回頭,就見那黑衣男人還站在原地,她便一邊拉著江娘子往回走,一邊說自己想找錢結果人家並不需要,敷衍了過去。
從江娘子到阿嬌身邊的四個丫鬟,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鋪子打烊了,丫鬟們也退下休息去了,阿嬌睡不著,腦海裡全是那對男女的樣子。
想到什麼,阿嬌掀開被子披上外衣下了床,再提著燈去了她的繡房。
阿嬌喜歡研究新的繡樣,闲暇時也會手痒做幾樣小東西,繡房裡既備了各種料子,也備了筆墨紙砚供她寫寫畫畫。阿嬌的女紅與畫技都是在花月樓那四年學會的,教她的女先生誇過她有天分,不過阿嬌也不知道自己的畫技算什麼水平,反正她琢磨出來的那些花鳥風景繡樣挺受女客們喜歡的。
阿嬌也學過畫人物,但畫的少,離開花月樓後,阿嬌隻悄悄地畫過幾次趙宴平,也算有七分相似吧。
天寒,隻有臥室點了炭火,阿嬌抱了文房四寶回到臥室,坐在炭盆前暖暖手,然後開始磨墨。
美人不必畫出來,與太太柳氏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更年輕嬌豔,少了柳氏的滄桑。
男人……
因為對方過於出眾,阿嬌在他陪美人挑絹花時也看清楚了他的容貌,才分開沒多久,阿嬌印象深刻。
修修改改,阿嬌徹夜未眠,終於畫出了最像的一幅。
怕自己眼光不準,天亮後,阿嬌叫來夏竹,讓她挑一幅最像那俊美男人的一幅。
桌面上擺了七八幅,夏竹震驚道:“小姐畫他做什麼?”
阿嬌低聲道:“你不用管,也別對任何人提起,隻告訴我哪張最像。”
夏竹皺著眉頭,仔細對比之後,選了也是阿嬌認為最像的那幅。
阿嬌小心翼翼地將這幅卷了起來,連著一封信放進一個闲置的畫筒內。
到了黃昏,阿嬌派冬竹去獅子巷等著,不必去趙家登門,隻在巷子口等趙爺,將畫筒交給趙爺,再傳句口信兒,就說趙爺託她辦的事她已經辦好了,打開畫筒便知。
冬竹領命去了,在獅子巷外等到天色見黑,趙宴平終於從大理寺回來了。
冬竹急著回去,傳了口信兒便走了。